自从食堂那天季寒‘郑重’警告过赵炎生之后,赵炎生就再也没围在他身边转悠过。
季寒难得拥有了独属于自己的幸福时光。
他猜的果然没错,赵炎生现在还没有弯的彻底,只是稍微有那么一点弯的潜质。经过他那么一番郑重的警告之后,身为直男的赵炎生果然不敢再靠近自己了。
不然,他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这种平静而又没有赵炎生的生活一直持续到军训前夕。
延安附中的军训时间在开学后的第二个月,班主任在上周刚刚通知了军训地址,在宿市一个专门的军演机构,也提供学校的军训服务。
季寒带去的行李依旧少得可怜,为数不多的几件旧衣服泛着淡淡的黄色,像是上了许多年头。至少,和他最新款的手机十分的不相配。
有同寝室的舍友意味不明的看了他几眼,似乎在好奇那手机的来历,又似乎在好奇季寒的来历。
这个突如其来的插班生的身上,似乎藏着一些别人都没有的秘密。
大家都喜欢秘密。
尤其喜欢亲手揭开它。
赵炎生在知道自己竟然和季寒分到一个宿舍的时候,心里是稍稍有些纠结的。但更多的,是那些说不清也道不明的可耻的喜悦。
仿佛终于让他找到了一个正大光明可以靠近对方的借口,终于可以毫无芥蒂的说:你看,这次可不是主动要靠过来的,是宿舍非要把我们俩人分到一起去。
比起赵炎生的忐忑不安,季寒的表现就平静多了。
那天中午的话对于赵炎生而言不外乎是‘惊涛拍岸’,他甚至为此失眠了两天两夜,既想靠近对方,又在心中惴惴不安。
反观季寒这个罪魁祸首。
说害怕‘爱上他’的人分明是他,可是最不拿他当回事的人,也是他。
赵炎生看得出来,季寒一点也不在意他。甚至在那之后,连一个眼神也没有分给过他。
平白让他那些丰富的思想活动显得可笑而又多余。
他一如既往的安静、渺小,平平淡淡的融入人群之中,企图让所有人都找不到他。
可赵炎生却无法忽视他的存在,无法将他等同于这些庸碌人群中的一员。
那人分明天生就在发光,哪怕融入人群之中也无法抑制那耀眼的光芒。
否则,该怎么解释,他总是一眼就能看到他这回事呢?
军训基地安排的统一宿舍是一个大12人间,并不因为他们富家子弟们的身份就提供特殊照顾。
班主任带着这帮小少爷小公主来看宿舍的时候,心里还一直提着一口气,生怕这些娇生惯养的小祖宗们一个不满意就开始闹翻天。
不过他好像有点低估了这帮学生的忍耐力。
或者说,这些学生,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娇气,甚至有些人眼里还闪着激动的光芒。
“我的天!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十二人间!”
所有人的床都拼在一起,甚至没有用挡板隔起来。个人与个人之间的距离变得很模糊,所有人的距离在无形中被拉近了一步。
有人第一个跳上|床顺便打了个滚,兴奋的喊道:“看!我打个滚就能滚到你的床上!”
另外一个人推搡着笑骂:“滚开!你身上脏死了,别在老子的床上滚来滚去!”
一帮男子汉们开始争抢床位,纷纷用自己的行李占住想睡的位置。
季寒并没有上前争抢床位,无所谓的站在一旁,让其他人先挑。
对他而言,既然都是床,睡在哪里都是无所谓的。
赵炎生原本也想加入抢床位之战,但他偷瞟到季寒十分冷静成熟的站在一边,像一个毫不在意的旁观者正在看一出闹剧。
他忽然就不想上前了。
他一点也不想成为对方眼中出演‘闹剧’的一员。
赵炎生回忆起和季寒相遇的点点滴滴,惊讶的发现对方好像一直以来都保持着这种十分冷静。
无论是刚转班时被顾绍仪绊倒,还是后来被宋妖婆故意针对,再加上现在军训挑选床位。
这人冷静的一点也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样子。
赵炎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家庭才能教育处这样的孩子,但他清楚的知道一点。
他很心疼他。
床位之争到最后,所有人都抢到了自己想要的位置,唯独季寒和赵炎生两人傻傻的站在原地不动。
“那个....”见这两人都没有抢到位置,有人指了指最靠近门的两个连在一起的空位置,问:“你们....要睡那里吗?”
最角落的这两个位置因为采光不好,又靠近教官巡查的门口,因此至今没有人选择。
但赵炎生却仿佛看到了什么宝藏一样,眼睛一亮。
“这两个位置是连在一起的?”
说话的同学叫钱恒多,他以为赵炎生是不愿意和季寒这个闷葫芦靠在一起睡,于是咬咬牙,自告奋勇道:“你要是不愿意在那里睡的话,其实我的位置.....”他狠心道:“我的位置也可以让给你!”
最近家里的生意不太好做,父母让他在学校里多和赵炎生接触,最好能和对方交上朋友,让赵炎生在他父母面前说说好话,提点一下自家生意。
但赵炎生却摇了摇头,“不用。”
这本来就是对方好不容易抢到的位置,他又不是强盗,没有那个意向占用别人的床铺。
更何况....这两个连在一起的床铺,真真是巧到了他的心坎上。
自从那天两人在食堂不欢而散之后,他再也没主动找过季寒,季寒也没有主动再和他说过话。
后来他在梦中反复幻想过无数种截然不同的回答,也幻想过无数种可能会出现的结局。
他想,他其实不是不能接受同性恋。他甚至隐约有些感觉到自己目前的状态不太对劲的。
但这些都不是他那日落荒而逃的理由。
他只是被对方口中的‘爱’给吓到了。
小少爷从小就被包围在各种各样的‘爱’里。
阿公对他无微不至的宠爱,赵月真待他哥哥般的敬爱,顾绍仪同他一起长大的竹马友爱,甚至还有林秋月对他的男女之爱。
赵炎生想,他从来就不是缺爱的人。
可他直觉,季寒口中的‘爱’和别人的都不一样。
如果他负担不起。
就不该再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