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飞飞快的垂下头,“属下这就去追。”
他脚步刚迈出,怀里就被砸了一件衣服。
于飞将衣服抖开看了一眼,“大人,这……”
“拿去丢了。”裴述掸了掸身上内衫,像是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似的嫌弃,他甩了袖子,眸色愈发冷淡,“府衙重地,让人都给我散了!再让我看见一个人,定斩不饶!”
……
宁晚清一口气从安南镇的府衙上跑回了自己的院子里,她推开门后猛灌了一大口的凉水,才将那提到嗓子眼里的气给喘匀了。
宁晚清怎么也没想到与裴述和离后,再相见时竟然是这样的场景。还好没有将她认出来,否则真是丢死人了。
不过,此次前去府衙,倒是知道了一件令她十分意外的事情。
夫妻三载,她从未问过裴述来郢都之前的事情,只知道此人出身并非世家大族。当年梁国还是世家大族掌权,寻常百姓是断然没有入朝为官的机会。便是从裴述起,梁国内外才开始推行了不问出身择优为官的制度。
谁会想到,权倾朝野的丞相大人,竟然出身于微末的安南镇,如今一朝回来那些人口中说的话到当真是刺耳难听。
晚间,暮色渐沉,宁晚清从后院浇灌了菜地之后,拔了几根菜叶子拿到屋子里面洗。
院外飘来阵阵米肉香气,宁晚清看着自己手里面正在洗着的菜突然觉得不香了。
她出了房门寻着味道走了过去,看见隔壁家张婆婆在杀鸡。
那袅袅升起的炊烟,屋内炉火里煮着猪肉排骨,香气四溢,让人食指大动。
她与裴述夫妻三载,都是他亲自下厨,把她的胃口都给养的叼了些,这才见了一点荤腥,便是将她肚子里的馋虫给勾了出来。
“宁姑娘。”
宁晚清看的认真,被人叫了一声回过神,“欸,婆婆好。”她抬眼冲着张婆婆手里捏着的脱毛鸡看了一眼问出声,“你们家今晚晚饭如此丰盛?”
张婆婆笑的开怀,“我儿子,今天从工地回来,这不十天半个月没见了,做顿好的。”
“原来如此。”
宁晚清羡慕的很,她打小便没了父母,宁府内外一直都是由她一个人打理。在嫁给裴述之前,宁家为了那掌印乱成一锅粥,而现如今想来,和离后,竟是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宁晚清突然有些落寞,回转身纠结一个人去酒楼的可能性有多大的时候,张婆婆出声将她叫住。
“宁姑娘。”
宁晚清回身,便是看见张婆婆追出来,“宁姑娘也一起来吧。”
宁晚清一楞,“这不好,你们一家子……”
张婆婆出手将宁晚清胳膊拽住,往家里拉,“宁姑娘平日帮我这老婆子缝缝补补,老婆子我早就把你当成亲闺女。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宁姑娘以后要常来走动才是。”
宁晚清被张婆婆拉进屋,帮着人把鸡炖进锅里,才坐下来喝了一口热排骨汤。
一口浓浓的汤汁混杂着排骨上软烂的肉让宁晚清吃的十分满足。
她已经很久没吃到如此美味的饭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汤中含着家的味道,含着一个母亲对于归家儿子的期盼。
“很久不做了,可还合胃口?”
宁晚清仰头看着张婆婆,坐在小马扎上点了点头,“很久没吃到了。”
张婆婆笑了笑寻了宁晚清身边的位置坐下,问出声来,“宁姑娘来这几个月,倒是没见过你家人。”
宁晚清嗯了一声,解释出声,“我家人去世的早,这么些年都是我一个人。”
“没想到……”张婆婆听着心疼,“都是老婆子不好,说什么不好,说到了宁姑娘的伤心事。”
宁晚清摇了摇头,“婆婆没事的,我爹娘去世的早,我都习惯了。”
“习惯可怎么行。”张婆婆支了招,“这些年宁姑娘就没想着寻个好人家嫁了,这样还能有个照应。”
张婆婆的话便是让宁晚清想到了裴述,三年前为了宁家,也是为了她自己,她选择嫁给他,可是三年后,她发现有些事情纵然她想,可到底是强求不来。
宁晚清想着便是笑了笑,低头喝了一口汤来,“婆婆,我觉得一个人挺好的,这事顺其自然顺其自然。”
宁晚清生怕张婆婆再说一些劝诫,赶忙转了话题,“我平日里也只瞧得婆婆一个人住在此,偶尔呢,看见一个姑娘来,不知那位姑娘是何人?”
张婆婆解释出声,“那姑娘啊是我儿子的未婚妻碧婉。”
“未婚妻?”宁晚清诧异的问出声。
“是啊。”张婆婆在提到碧婉的时候,面上的神色之中多了一抹惆怅,半晌她长叹了一口气,解释出声,“我儿与碧婉本是一对,两个人本是三年前就该成婚的,可谁知我儿三年前被派去了工地这一去就是三年。”
“三年前我儿临走之时,曾经同碧婉谈了好几次让碧婉再另找人再嫁的事情可都被碧婉丫头给拒绝了。”
看着张婆婆一脸愁容,宁晚清皱紧了眉头问出声,“那碧婉就当真等了三年?”
“是啊。”张婆婆再次道:“碧婉那丫头就这么等了三年。她既然认定了我儿,又对老婆子我当成了母亲侍奉,我便有何理由不接受她的?”
“想想,这三年也是苦了碧婉那丫头了。”
宁晚清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仰头问出声,“婆婆,还不知贵公子在何处做工?竟是三年未曾归家?”
张婆婆摇了摇头,“老婆子我也不知道,只知道三年前有人拿了一大笔的钱让他去一个地方做工,我当时劝过他,可他不听。”
“那时候他快要同碧婉成婚。”
张婆婆抬手指着门外寂静的院子,神情之中带着一股子追忆,“那时他就站在那冲我笑着说,‘娘,咱们有了这笔钱,儿就可以有底气去求娶碧婉。等碧婉嫁进我们张家我们也断然不会亏了她。’”
宁晚清顺着张婆婆的手势看了过去,便是仿佛能看见阳光下,少年那即将达成心中愿望时候的喜悦面容。
宁晚清抽回目光,将手中的碗筷放下,“后来那笔钱?”
“那笔钱我一直没动。”张婆婆摇了摇头,“那笔钱太多,我总觉得收了那钱,心中不踏实。”
宁晚清站起身,负手走到门边,看着门外月光映照在庭院之中,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转过身来看向张婆婆。
“婆婆,之前你收的那些钱可能让我一观?”
张婆婆看向宁晚清微沉的容色,“那钱可是……有什么问题?”
宁晚清轻轻蹙起眉宇,“到是不确定。”她声音一顿解释出声,“我先前做过几年账房与各大商号都有些联系,兴许能看出来婆婆儿子是在什么地方做工。”
张婆婆一喜,当即起身。
身下椅子因为激动给撞倒,她看向宁晚清出声,“宁姑娘稍等,我这就去取。”
宁晚清看着张婆婆身子一个踉跄,抬手去将人搀扶,“婆婆莫急。”
张婆婆应了一声转身进了屋,没等一会,宁晚清便是看见她从屋子里拿出了一个做工精致的荷包。
“宁姑娘都在里面了。”
宁晚清伸手接过,手指摩挲了一番锦袋上绣制的繁复花纹,稍稍蹙眉。
这绣纹竟然出自她的织云阁。
织云阁从未开在安南镇,如此精致的上品绣纹也绝非应该来自一个小小的安南镇。
宁晚清抬眼看了张婆婆一眼,随后抬手将荷包打开,将里面塞着的银票给掏了出来。
她刚刚到是未诓骗张婆婆,三年前她还未是首富的时候,的确做过账房。再后来她成了郢都首富,便是没有什么人比她对钱更了解的了。
宁晚清数了数,这些银票一共五百两。
这笔钱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可这些钱对于张妈或者说安南镇上的百姓来说,称的上是一笔巨款。
足够他们拿着这些钱远离安南镇去城中买大宅子过更好的生活。
一个人随随便便就将这些钱给了张婆婆,便知此人财力定是不俗。
宁晚清思索至此,将手中的银票仔细看了看。
屋内昏黄的灯光下手中银票上印着的字样显示的清楚,刻着清述的两个字映入眼帘。
清述,清述取自宁晚清与裴述名中二字。是三年前她成为梁国首富之后,为了感谢裴述而用两个人名字建立的织云阁名下的银号。
刻着她银号的银票,便是只能从她织云阁流出。可今日若不是她询问,她倒是不知什么时候从她织云阁流出来这么一笔钱。
宁晚清想到此将手中银票攥住。
张婆婆看着宁晚清突然沉下来的脸色,心中突然一紧,随后她小心翼翼的问出声来,“宁姑娘,可是这钱有什么不对?”
宁晚清神思陡然抽回,捏着的手蓦然松开。她重新将银票塞进锦袋,递给张婆婆,“没什么问题,既然是您儿子留给您的,这些钱婆婆务必收好。”
张婆婆赶忙点头,“会的会的。”
宁晚清朝着外面天色看了一眼,正欲出声,便是看见一个衣衫清丽的女子匆匆而来。
张婆婆看见人迎上前去,“碧婉,你怎么来了?”
碧婉皱紧眉头,“哥儿刚托人捎了信过来,说是今晚不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