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珍的死因是失血过多,也许还有在寒冬被扒光衣服之类的原因。
他们或许是觉得她的伤不致命,也或许是根本没想过她也会死。齐梅回忆说,当时他们三个人都没有提起这个问题,直到发现她不再惨叫,甚至连一点微弱的抽搐都没有,才感到事情?不妙。
得知她已经死亡之后,他们三人组加上张伟都慌乱了一会儿,但没有任何人提出要报警或者把她送去医院试试能不能救。
他们慌张得抱头懊悔,并开始互相责怪其他人,尤其是第一个动手?的严息。
但很快他们就意识到,互相责怪并没有什?么用处,他们必须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连老天?都在帮他们——这一场大雪,把小珍被拖行留下的血痕全部?掩盖在了下面。
第二天?经过的人们永远不知道,那?洁白无暇、看起来无比纯粹的白雪下面,掩盖着深深的丑恶。
一开始三人打算把小珍的尸体搬回树林里的木屋,反正镇上也没几个人待见她,她失踪了不会有人在意。
但齐梅却不放心?,提出张伟的父母有可能会来查看,如果尸体被发现,他们就会从小珍身上的伤痕看出端倪,知道她不是自然死亡。
到时候惊动了警员,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即使是被迫折磨小珍的张伟,也不想让这件事公之于众。
于是,他看着小珍残破不堪的尸体说:“不如把她埋到镇上的空房子?里吧,关家的那?座房子?。他们已经搬走好久了,不会再回来住的。如果埋在野外,可能会被野狗刨出来,但埋到关家肯定没人知道。”
没人知道他提出这个地点是不是真的出于这个原因,但从他后来常常过去祭拜的行为来看,也许他就是想让她死后住个好一点的地方。
张伟倒也不是完全没有人性的野兽,他只是个自私懦弱的普通人。
四人一拍即合,连忙行动起来,把尸体搬到了空屋去。
屋后院子?里的花圃已经长满了杂草,正是个适合埋尸体的好地方。
把尸体埋好之后,他们坐在台阶上静默无言的待了片刻,最后严息提出,他们已经成了共犯,为了保守这个秘密,以后最后不要再来往。
这样?即使过段时间有人发现尸体怀疑他们,他们也可以辩解说他们早就没一起活动过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一旦看到彼此那?张脸,他们就会想起今晚发生的一切。
如果想将秘密永远掩藏起来,就该连自己都把它忘掉。
对?此众人一致点头同意,一言未发地各自回到了家中。
从这以后,在父母眼中他们的儿女长大了懂事了,不再与?狐朋狗友厮混了,这是一件非常值得庆祝的喜事。
喜事盖在一件深埋在地下的丧事上面。
齐梅痛哭着,目光懊悔又恐惧地看着左青:“可是,小珍不是早就死了吗?她怎么会现在又出现?她是怪物对?不对??我们当年杀的肯定不是人,是一只怪物!就像杀死鸡鸭猪狗一样?……我们根本没做错,是不是?”
她话音才落,一道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
左青转头看向门口,很快看到浓眉跑过来,微微喘着气说了一句:“警局里的尸体不见了!小珍的尸体!”
他和他队友之前跟着镇上的志愿者一起组队去搜寻小珍的踪迹了,得到消息的时候小珍的尸体都已经躺在了警局里。
他们前去查看,先和张午说了一会儿话,想了解些具体情?况,谁知道说完话进去看尸体时,却已经不见了。
张午没有一直待在警局里,但里面始终有值班的警员在,可谁都没看到尸体是怎么不见的。
难道是自己跑出去的吗?
左青看向齐梅:“如果小珍真的是自己跑出去的,接下来死的就是她和严息了。”
齐梅瞳孔一颤,吓得身子?都缩了缩:“怎,怎么可能……你不是说小珍已经死了吗!她已经死了啊!”
左青笑了下:“你不是说她是怪物吗?怪物哪那?么容易死。”
她猛地伸手?来抓左青:“警官,你们要保护我啊!她肯定会来杀我的!”
左青用力?掰开她的双手?,做出个无奈的表情?:“真是抱歉,我忙着呢,可没空保护一个杀人犯。”
说完她转身就走,齐梅愣了愣,直到人已经走到门口才回过神,连声大喊起来。
左青回了裴修的病房去,把小珍尸体消失的消息告诉他,接着又去找张午,叫了几个人前往关家的空屋,拿着工具围着花圃往下挖。
张伟的尸体被埋得很浅,浅到连手?掌都能露出来的程度,所以当时警员们挖出张伟之后就停止了,并没有再往下挖掘。
这次往下挖了大约三十厘米,一根骨头就夹杂在泥土中被翻了起来。
不久之后整具骸骨终于重见天?日,在院中铺着的白布上拼凑出了一个瘦小的人形。
镇上的居民们陆续围到了附近看热闹,还有几个人翻坐到围墙上来看。
他们还不知道尸骨是谁的,纷纷低声议论着。
左青便?清了清嗓子?,大声说:“这是小珍,二十年前,严息、齐梅、李卫以及张伟四人,一起将小珍残忍虐杀,他们用车拖行她,在寒冷的雪夜里脱光她的衣服,用烟头去烫,还用刀子?刮下她的头发,最后她惨死在雪地里,又被他们悄悄埋到了这里。”
一桩尘封了二十年的杀人案,一条一辈子?没得到多少善待的生命,都留在了这段简单的话里。
镇民们开始窃窃私语,有人持怀疑态度,但更?多的人几乎立刻相信了。
毕竟这一次的事件中受害者都是那?四人或他们的家属。
但是有人不满道:“就算是报仇又怎么样??她要报仇就去杀害死她的人啊,为什?么要伤害他们的孩子??那?些孩子?又做错了什?么?”
其他人跟着附和起来,但不敢说得太大声,担心?小珍找上门来。
这件事的重心?似乎变成了那?几个无辜受害的孩子?,却没有人关心?当年无辜受害的小珍。
因为这几个孩子?是他们看着长大的,是熟悉的人,而小珍是个被他们妖魔化的人,一个“四条胳膊章鱼腿□□皮肤”的怪物。
小珍杀死那?三人的后代?,在普通人的思维里确实?是一件错事。
但她二十年前就死了,现在的她连人都不是,没疯狂屠杀整个镇子?就已经不错了。
“应该都齐了,”张午拍掉手?里的泥土,对?另外几个警员说道:“你们先把尸骨带回警局去,留个人和我一起去严息家。”
尸骨被挖出来了,那?桩旧案也该被翻出来了。
齐梅是人证,尸体是物证,剩下的就是抓捕定罪。
左青和张午以及另一个警员一起去了严息家,可是,当他们抵达的时候却听见屋里传来了严息的惨叫。
三人破门而入,一股浓烟立刻呛得人无法呼吸。
而在客厅里,一个浑身是火的人正在地上不断翻滚哀嚎,并断断续续地发出求救声。
他旁边就是垂着桌布的桌子?和一排沙发,但即使他的身体滚到那?旁边,东西也并没有被引燃,整个房间里唯一燃烧着的就只有他这个人。
两?个镇警愣了一下,急忙跑进厨房接水过来,一盆又一盆地往他身上泼。
片刻之后,火焰终于被彻底扑灭,只留下一个被烧得全身焦黑干裂的人。
严息并没有死,他躺在那?里一抽一抽的,像条被扔在案板上等死的鱼。
张午他们用被子?把人裹起来抬上车,迅速赶往了医院救治。
等到了医院才知道,几分?钟前,躺在病房里的齐梅也不知怎么忽然自燃起来,变成了一个火人。
她也没死。
据当时赶到现场的人说,这其中有一件事非常奇怪。
齐梅在被火烧的过程中大概是因为太过于痛苦,她伸手?去抓旁边的水果刀想往脖子?上捅,可捅的动作才做到一半,她的手?肘却忽然一歪,刀子?也掉到了地上,直接滑到床底下去了。
看着特别像是,有什?么看不见的人在阻止她死去。
所以小珍的仇还是顺利报完了,四个罪魁祸首一个也没有逃掉。
其中死得最轻松的就是张伟了,也不知是他这些年的祭拜让她手?下留情?,还是她依然记得当年这一家唯一对?她好过的人。
李卫和其他三个年轻人是在承受了与?小珍相同的折磨之后死去的,那?死状无疑很惨,死前所受的痛苦绝对?不轻。
他们肯定会求饶,会痛哭,但最后都会绝望,就和二十年前的小珍一样?。
但是,最惨的不是他们,是活下来的这两?个人。
不久之后,齐梅和严息的烧伤就会逐渐愈合,取而代?之的是布满全身每一处的伤疤,也和当初的小珍一样?。
他们因为那?些烧伤而厌恶她折磨她,把她当作怪物,那?么她就用同样?的方式回给他们,让两?人下半辈子?都用那?个样?子?活下去,被镇上的其他人当作新的怪物。
再过一些时间,镇民们又有了吓唬孩子?的素材。
可是恐怖的真是怪物吗?难道不是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