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用膳(1)

待到人群退散,这空寂的院里只留下一个路公公跪在那门前,瑟瑟发抖。他很清楚,因为主子的庇护,他是不会死的,可有的时候,死亡不是最可怕的事情。

半晌——

“桃喜,把他给我拖下去,只要打不死,就往死里打。今日,我要让他,爬着回去。”

一道包含怒气的声音徐徐响起。

姚落柔到底是生气了。

她不管这人背后的主子是为了什么,也不管这人有没有余辜,她现在只清楚一点。就是这个宦官,将昨晚上才晕倒的小美人给气的吐了血。

而缘故,又和她有关。

那个指示路公公来收喜帕的人,到底是谁?

姚落柔陷入思绪。

按理来说,这李希尧作为皇帝的平辈,现任的谧王,在皇宫王府之内皆无长辈的情况下,是不会有人来收喜帕的,因为没有人拥有这个资格。

可现在……

“我也去帮忙。”

屋子里的气氛实在太紧张,万黎瞥了眼要离开的桃喜,自作主张的跟了上去。

反正——

李希尧是暂时没工夫收拾他了。

待卧房的大门重新闭合,屋内只剩下了两位主子。随着姚落柔一步一步的走向软榻,眼神微眯。

这小美人——

着实不乖。

“殿下,请问你是嫌命太长么?昨晚才刚刚昏迷不醒,今日就能为了一个小爬虫给气的吐血,落柔还真不知道您的气量如此之小呢~”

声音婉转,语气森然。

姚落柔看着李希尧的脸色,声音里不自觉的带上了呵斥身边人的语气,全然忘记了她对面这个人,还是她上一秒担忧其是敌是友的人。

——关心则乱。

更何况,姚落柔最是心疼美人。

听到了姚落柔的连番质问,李希尧自己也没觉的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反而还有一丝丝心虚。因为今日他并没有生气,也没有吐血。

所有人都知道谧王身虚体弱,动不动就有咳血吐血之症,可是没人知道,这是一个两全其美的权宜之计。

可惜现如今看来——

好像也不是那么完美了。

李希尧的眼角余光瞥到那一脸谴责的姚落柔,越发觉得今日吐血是个馊主意,可惜,今日他若不吐血,那个人不会善罢甘休的。

这般想着,李希尧有些发愁,他该怎么和夫人解释。

如果继续顺着解释下去,那等待他的,便是一个接一个的谎话,可若是不顺着解释……

李希尧的眸色越发幽深。

这件事情是一滩烂泥,他这个将死之人进去了也就罢了,何必再把他捧在手心里的小娘子给卷进来呢,沼泽挣扎,他自己也就够了。

如此决断下,李希尧刚要开口。

“算了,我饿了。”

一个带着些许疲惫的声音传来,姚落柔直起腰身,从床榻旁晃悠到软塌上,斜斜的栽在那。团扇遮面,拦住了阳光也拦住了李希尧的视线。

姚落柔在扇下唾弃。

姚落柔啊姚落柔,你这看见美人就心神松懈的性子不但没有丝毫的改观,居然还愈演愈烈。

刚刚还想维持着自己的形象,可后面——

居然又扇又踹……

还想装个美娇娘,结果,就这么毁于一旦。

就好似多年前想当年,就因为那个身材奇佳,眼睛诱人的小哥哥就……

不然她现在怎么会到这里来!

想起那件事,姚落柔就颇为懊恼,都是美色误人啊——

都怪她当年年岁小,一时受不住诱惑就拿身上最值钱的东西当了聘礼,结果那个小哥哥当天晚上就莫名的消失了,就此再也不见了踪迹,连她手下都找不到一点线索。

只能查到,当年那个屋子,住的是一名小将。

这般想着,姚落柔叹了口气。

“......”

姚落柔啊姚落柔,你可长点心吧。

真当这只养伤的大老虎是个柔软温顺的小绵羊了么?你居然还敢当着面怒怼他!姚落柔想起刚刚看到的幽深瞳孔,下意识抿唇。

这谧王的传言虽是假的,但是他的病却是真的。

毕竟——

是先皇亲自下的旨意。

姚落柔叹口气,心思越发的幽深。

如此病重的人还能拥有这般强大的气场,那他当年健康的时候该是何等模样?

可惜——

她好像,从未见过这位殿下。

不然凭借着她的记忆,绝不会错过这么一副美人胚子。

这般想着,姚落柔突然觉得自己的手指被轻轻的碰触,待她整理好表情挪开团扇,却猛然发现——

白整理了。

“……殿下?”

此时的李希尧正站在她的面前。

一身白色的中衣,披着一件深褐色的长袍,深深浅浅的色泽之下,显得他的皮肤愈发的清透。好似能看到内里的根根经络,条条血管。

但也只是好像罢了。

姚落柔眨眨眼,看着这近在咫尺的白皙皮肤咽了下口水,难以自持。

好想摸一下——

霎时间,手心处一片清凉。

正当姚落柔以为自己真的没控制住手掌,已经摸上了眼前的美人的时候,才赫然发现,这美人已经后退了一步,还颦起了眉头。

“别握,消梅要晾一下才好。”

姚落柔迷茫的眨眨眼。什么消梅,什么别握,我不握你不就跑了么?

“乖。”

就在姚落柔奇怪的时候,又是一只大手袭上了她的头顶,轻揉,声音温柔,好似带着丝丝的宠溺。

可惜——

怎么听怎么不对劲。

而且,这熟悉的动作。确定不是在揉捏狗子么?她揉她家的大宝都是这般做的。

姚落柔下意识腹诽,却丝毫没敢动弹。

她刚刚还教训的谧王,如今不就是揉一下头么?都是小事儿!

这般想着,姚落柔低头看向了自己的手心,那只刚刚掌掴过公主的手心——

那里流光溢彩,在阳光下闪烁着点点光泽。

她就说,为什么这消梅两个字这么耳熟,原来是消肿止痛的伤药。姚落柔瞥过李希尧另一只手里那挂满了桂花香气的小药瓶,暗暗可惜。

她怎么就没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呢?

真是干啥啥不行。

就在姚落柔对着自己的手还有自己的控制力挨个批评的时候,一个声音悄然响起。

“夫人可要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