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弥漫,本是人来人往的官道,如今却只剩下杀伐。
“娘子,金吾卫要到了。”
桃喜缠起银色的丝线,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一线天,眉头微微皱起,手中隐晦的比了一个手势。
待到全副武装的官兵移开挡路的巨石,眼前,竟是遍地的尸骸。
“快,去禀报大人,出事了!”
......
已然离开了长安的姚落柔停下脚步,看向了跟在身后的桃喜。
“到底怎么了?”
本来按照姚落柔所想,此时她应该受伤倒在尸骸之中,等着皇上召见或者伶仃入狱,以此来转明为暗。
可是,桎梏的突然出现,却打破了这一切。
桃喜捏了捏手心,没有说话,而那站在最后的桎梏却不同。
“宫主,求你救救桃欢。”
桎梏的声音满是悲戚,令姚落柔的表情狠狠一沉,她看了一眼闭口不言的桃喜,开口询问。
“发生了什么事?”
“蜉蝣宫,出事了。”
闻言,姚落柔的眉头彻底皱了起来,她的视线缓缓挪移,看向那不远处的山脊,一点一点的捏紧了指尖。
小美人,就在那边......
姚落柔的眸子恍惚了一瞬,便猛然清明。
“备马,即刻回蜉蝣。”
......
远在千里之外
巍峨的云峰上,峭壁生辉,满山的苍翠,却依然遮不住那山巅处闪烁着璀璨的雕梁画栋,檐牙高啄。
“你可知罪!”
一道苍老的声音从宫殿之内传出,伴随着的,还有一声巨响。
声音之大,直引得那殿门外三三两两站在一起的女子下意识后退。
“二长老发怒了。”
一紫衣女子的声音压低,说出的话却让其他的女子皆是变了面色。
生活在蜉蝣宫的蜉蝣几乎都知道,二长老虽然冷淡严厉,但很少发脾气,唯一的一次
还是在上一任宫主逝世之时。
“这是怎么了?”
穿着绿色裙子的女子不自觉寒噤。
“六长老犯错了?”
从宫殿半掩的门口向内看去,堪堪可见一个穿着一身白色衣衫的小娘子,她的眉眼微颤,虚弱异常。
另一位女子微微摇头。
“怎么我看起来,像是五长老呢?”
“才不是。”
之前开口的女子立时反驳,竟忘记了自己所问的问题,专注于这白色衣衫的小娘子到底是谁来。
“五长老哪有这般笑过?”
五长老从来不笑,每次都冷着一张脸,像是谁欠了钱一般。
“可是她的......”
“你们的重点歪了好吧!”一直未曾开口,站在她们三个人之后聆听消息的众人赶忙开口,“不管是佑主还是命主,谁能告诉我,她到底犯了什么错?竟惹得二长老大发雷霆?”
这才是她们关心的重点。
“可会受到什么严厉的刑罚?”
女子也顾不得前面的三人到底反应过来了没有,接连开口。
可惜
“我们也不知道。”能站在这的,怎么可能是知道什么内幕的呢?“不过听说,三长老受伤了!”
随着殿外的女子欲扬先抑般的开口,那殿内的白骨也猛然抬眸。
指尖微动,将那殿门给彻底关了起来。
她的眼眸微微转动,看向那在下方跪坐的女子没有一丝的情绪。
“桃欢,你到底对二长老,做了什么?”
这一次,她的情绪明显稳定了很多,可惜,那一直坐在一旁咬牙切齿的女子却没有丝毫的改善,手下的桌案被拍的啪啪作响。
好似恨不得上去给桃欢一拳。
“我什么也没做。”
桃欢笑着,说出口的还是那句话,没有一丝的改变。
可惜
这话不是那么让人容易相信,尤其是那先入为主,已经恨不得将她立刻杀死的五长老。
“你什么都没做,那三姐为何昏厥,还......”
五长老空谷死死的握紧了拳头,一字一顿的说出了后面的话。
“一夜白头,满面枯朽。”
桃欢听到这话,嘴角的笑意竟越发的大了起来,眉眼微微弯起,看了那愤恨的空谷一眼,再次开口。
“我不知道,当我醒过来的时候,她就已经那般了。”
“你胡说!”
桃欢的话音刚落,空谷便猛然开口。
“当我赶过去的时候,你正在撩三姐那已然花白的发丝,你明知道三姐出了问题,却并不求救,还说不是你!”
空谷站起身,手在腰间一晃,那软鞭便被猛然抽出,甩在空气中啪啪作响。
“你再不说实话,就别怪我不客气!”
“我是这一任的天佑主,你无权处置我。”
桃欢没有表现出一丝的惊慌,待淡淡的瞥了空谷一眼,她又再次垂眸,一动不动。
空谷气急,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却突然被打断。
“情蛊都和桃欢干了什么?”
“自然是炼制蜉蝣......”
一句话语还未到全,便猛然音落,霎时间,整个大殿一片寂静,仿佛掉一根针都能听得见。
从坐到这开始,全程便只说了三句话的白骨缓缓转头。
一双暗沉的眸子盯住空谷的位置,让人不禁心头一凉。
“炼制蜉蝣,针?”
白骨将空谷的话全部补齐,语气中的薄凉喷洒而出,一时间,空谷竟不敢狡辩,也不敢承认。
跪坐在地上的桃欢抬眼,笑意再次扩大。
五长老,看来你是忘了,这里,还有一个我。
“是。”
桃欢的突然出声,引得白骨和空谷齐齐来看,她不闪不避,正正的对上了两人的眼。
她说的是真话,何须要避。
“空谷,到底是什么回事,说清楚!”
白骨的脾气去的也快来的也快,那冲着桃欢的怒火才刚刚消散,此时竟然直接暴涨。
压的空谷喘不过气来。
“二,二姐。”
空谷有些忌惮的咽了咽口水。
她们姐妹几个,她最怕的,就是二姐,当年初入蜉蝣宫,直接将她收拾了一顿的,也是二姐。
“我。”
白骨颇为不耐的瞪了一眼,吓得空谷眉眼紧闭。
“三姐她说蜉蝣宫内的蜉蝣等不起了,与其等宫主将宫主令寻回,还不如直接用桃喜两姐妹替代,反正,当初养她们的目的,就是为了蜉蝣针!”
一句长长的话语脱口而出,空谷没敢停顿一瞬。
可白骨的脸色,却愈发难看起来。
她的视线扫过一旁看不清面容的桃欢,缓缓开口。
“当初是你们答应宫主,只要她在三年之内寻回宫主令,便不会动桃喜两姐妹,怎么,你忘了么?”
霎时间,不仅是空谷觉得心中一跳,就连桃欢的眼,也在刹那间浸湿了晶莹的璀璨。
果然
她当初查到的果然是真的。
桃欢缓缓握住了拳头。
怪不得一向喜欢在外面游荡的娘子会突然回长安,怪不得一向不喜欢深宅大院的娘子会乖乖的嫁到王府。
恐怕,连那圣旨......
“可是宫主成亲已有半年,却毫无答复,这......”
空谷说道一半,便说不出口了。
白骨所说的三年时间,确实是她们一同定下的时间,而如今,突然将时间推翻的,也是她们。
“是宫主太过仁慈了么?由得你们这般放肆。”
白骨手中的拐杖猛然墩地,竟直直的插进了地面之中。
显然,是动了怒气。
“二姐,你就别教训我们了。”空谷实在是说不过,值得转移了话题,“三姐如今都这般模样了,你还不赶紧救救她!难道,真的要看她死么?”
白骨冷冷一笑。
“死不了,不过是失了全身内力而已。”
本来她就奇怪,这情蛊怎么会被一个小丫头算计到头上,失去了半条命,却没想到,是这情蛊自己送上门的!
“情蛊的蜉蝣针哪里去了。”
白骨再次开口,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空谷的身上,好似能看得见一般。
“......”
突然被问的懵然的空谷眨眨眼。
“什么蜉蝣针?三姐的蜉蝣针不见了么?”
她的模样很是震惊,白骨侧耳了一瞬,便没有再继续往下问下去,只是缓缓的叹了口气。
“你过来。”
白骨的指尖微微抬起,声音平淡。
可空谷就是不敢往前走一步,好像走了这一步便要被揍一顿一般。
“空谷。”
白骨再次开口,空谷只得往前走了一步,然后便在霎时间被捏住了后脖颈,细细摩擦。
还好,空谷的还在。
白骨再次松了一口气,拿开指尖。
“你去看看情蛊,是否醒来了。”
本来还在想白骨什么时候会放开她的空谷立时起身,飞也似的想宫殿门外走去
“是,二姐。”
一边走,一边还不忘了行礼。
待到大殿再一次安静下来,桃喜和白骨两两对视,良久
“你是桃欢,还是桃喜?”
......
“桃喜怎么了?”
同一时刻,疾驰的马背上,姚落柔的突然开口,引得那紧紧跟在一侧的桃喜猛然扭头。
姚落柔目不斜视。
“桎梏已经走了,快些说。”
本来桎梏是打算和姚落柔桃喜她们一起回蜉蝣的,但奈何姚落柔不放心小美人,他只能自荐过去,以让姚落柔心安。
毕竟
即便是他回蜉蝣宫也于事无补。
终究还是要姚落柔回去,才救的了桃欢。
可惜桎梏不知道,桃欢其实,就在身边。
随着姚落柔的话语,那本就有些紧张的“桃喜”立时松垮,她佯装慢吞吞的声音也终于恢复了速度。
“小娘子,你是怎么发现的?”
桃欢对此有些不解,但是看着姚落柔的快马加鞭的动作,还是先行回答了正事。
“我也不清楚。”
她只是,听从了妹妹的话。
“就在小娘子出事的那天,我打算离开长安,到处走走,历练一番。可惜桎梏一直在后面跟着我,扰了我的所有计划。
无奈之下,我便想不告而别。
也就是这个时候,桃喜给我飞了信鸽。
她说,既然我舍不得小娘子,还想要历练,那不如和她换一下身份。这样,既能让我天天看到小娘子,还能磨炼磨炼自己的脾气。
是矣,我们就私自换了身份。”
说到这,桃欢看了一眼姚落柔的身影,愧疚的低下头。
“小娘子,当初都是桃欢的错,还请小娘子处罚。”
她一直在逃避当时把封了穴位的小娘子给弄丢的事,但是事到如今,还不如直接面对。
本就是她的过错,何必找补。
姚落柔伽马的速度突然慢下,回首,看了一眼惭愧不已的桃欢。
其实
在她们换身份的第一天她就察觉到了,因为在那赏花宴过去,桃喜对待不子的态度突然变了。
虽然她们在刻意的模仿对方,但是偶尔的语气词还是不一样。
更别说
这个傻憨憨还经常叫小娘子。
“你知道我被抓的时候,在想什么么?”
姚落柔再次挥鞭,有心要将桃欢从那件愧疚的事情脱离出来。虽然她现在已经成熟了很多,但还是郁结在心。
果然,随着姚落柔突然开口,桃欢愣了一瞬。
“不知道。”
她现在想到那件事都心慌慌,哪里还能想出小娘子在想什么。
“我在想......”
姚落柔微微一笑,拉长了声音和语气,在桃欢挥鞭快要追上的那一刹那回过头,开口。
“我在想你和桃喜谁会先找到我。”
霎时间,桃欢的瞳孔猛然湿润。
谁先找到......
“可惜,最后时小美人先找到我的。”
姚落柔感受到了身后突然慢下来的马蹄声,唇角微勾,说出了另外一句令人心塞的话语。
“......”
桃欢的泪水挂在眼角,要坠不坠。
“哈哈哈哈”
不知怎的,姚落柔突然笑出了声,而被她甩在身后的桃欢也终于狠狠的吐出了一股恶气。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终于从桃喜的身份中走出来。
压抑的感觉瞬间消失,就连那份自厌都逐渐消弭。
其实以桃欢的脾性,姚落柔被绑架那件事,她更有可能会在受挫,伤心,自责过后,杀上门去。
可惜,由于和桃喜换了身份,便将那情绪积压在了心底。
由于桃喜的性格,所以便逐渐变成的自我厌弃。
这一点,也是桃喜没有想到的,不然,她绝对不会这么做。
毕竟
她会和桃欢换身份的原因,就是想自己一个人抗下蜉蝣宫长老们所施压的一切。
这件事,她没有告诉任何人。
包括同样作为祭品的桃欢。
“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发现你是桃欢的么?”
我家夫君有点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