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同床

其实在更早之前,贺清邪就通过?冰原之上那座隼冰雕的鹰眼,看到有人进入玄都地域。

茫茫雪域,小雪纷纷。

虚空烈阳照在冰面上,经过?折射,那光芒让人眼花缭乱。

见到来人是?谁后?,她大喜过?望,作为这人的弟子,自是?不肯放过?这次重新?开始的机会。

三百多个日夜,当真?思念成疾,药石无医。

唯有得到此人,密不透风的拥住她,才能缓解心中干渴。

当然,她不想再如以?前那般冲动?冒失,有些人吃软不吃硬,而?她的师尊正是?如此。

既然如此,那便?对?症下药。对?其温水煮青蛙,然后?慢慢烹杀。

如此,便?有那日冰原追杀恶贯满盈的修士,再锲而?不舍纠缠要做朋友,最后?将人引到承欢殿,释放魔种魔气令二人相继晕倒。

那日承欢殿二人一晕,就代表贺清邪阴谋得逞。

接下来,便?是?为自己设立形象,找借口开脱。

而?她编得借口,简单粗暴。

承欢殿内,她对?苏长依欲行不轨,被突然察觉到异样而?后?到访的玄都之主发现,玄都都主对?君窈仙尊,两人是?正邪(情人)相见分外眼红,说什么都要一剑结果这人。岂料自己收养一年多,悉心当作继承人培养的好徒弟,居然为爱痴狂,与自己师尊拔剑相向?。最后?被自己师尊甩鞭子,抽打几十下,再撂下狠话,将人关在水牢里?,任其自生自灭。一同被扔进去?的,还有倒霉的苏长依。

这借口删删减减编出大概,倒也合情合理。

说完,千伽贝夜,不……应当是?贺清邪。她小心翼翼抬眼觑向?床边。

只见,眼前冰清玉洁高?冷金贵的师尊,忽地露出一抹高?深莫测又阴恻恻的笑。

这副自导自演的戏码,贺清邪也摸不准,君窈到底是?信还是?不信。

不过?结果相差不大,反正连借口都是?假的。信与不信,对?她又有何妨。

苏长依早知孽徒秉性,这点不需要千伽贝夜多加言辞,倒是?千伽贝夜为爱与贺清邪反目成仇,这事听?起来倒挺新?鲜。

就好似,她养贺清邪这个白眼狼,如今风水轮流转,贺清邪养千伽贝夜这个白眼狼。

果真?应了那句话,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对?于反目成仇之事,三言两句说不清楚,既然说不清楚,苏长依自然也不想再问。

她只面色如常,笑眯眯,言道:“你言语中尚未透露出你师尊姓甚名谁,是?不方?便?说与我听??”

这样可不行,她是?处心积虑想逗这千伽贝夜玩,连忙伸手去?握住对?方?那手,细细摸着。

那指尖干净粉嫩,指骨莹细,青葱玉指,手如玉笋不外如此。

“正如你所?言,我们可是?朋友,朋友自当知无不言。”她补声道。

片刻安静,夜幕不动?声色放大王城喧嚣,一座王城的繁荣始于月下。

贺清邪只觉哑口无言,沉默片刻,才舔着些许干涩的朱唇,轻启贝齿说:“她姓贺,字清邪。天清风月的清,上邪的邪。”

“她与你师徒情深,转头又能为了正邪之分将你扔在水牢里?。所?以?你觉得,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苏长依意有所?指道。

贺清邪一愣,“额……”

这是?要她自己骂自己?

苏长依欣笑着,看着千伽贝夜再次哑口无言。她倒也不急,徐徐等着。见人实在无法表述,便?说:“若我与你在一起,你会为了我跟你师尊再次拔剑相向?吗?”

“我……”

“?别着急回答。你看我也不是?蛮不讲理之人,你为我做到这种地步,我就算再面冷心硬,冷血无情,也得有所?松动?。”

“那你会跟我在一起吗?”

“……”

兜兜转转,又轮回到苏长依不知所?言。

幽深的视线充满希冀,一眨不眨看着她,眼神片刻不移。她问的,何止这一个问题,其中包含的意义有千万种,每一种都能将人逼到深渊。

那你会跟我在一起吗?

我们可以?牵手,可以?拥抱,可以?亲吻,可以?在一张床铺上睡到翌日天明吗?

苏长依陷入沉默,躲避般偏过?头。

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也可以?说问这个问题完全是?多此一举

千伽贝夜再看到她的反应过?后?,凤眸中的希冀一点一点暗淡,失了星光的眼睛昏暗一片,替补上来的阴郁沉得格外吓人。她像得不到心爱之物的魔,猩红一双眸子,看向?冷血无情之人。

片刻。

千伽贝夜忽然鬼使神差地抖了抖肩膀,随后?抬起头,对?方?才之事一笑了之。

好似方?才二人什么都没发生过?。

“没关系,我不着急,”她拉起苏长依的手贴在胸口处,又一次让对?方?感受自己那蓬勃有力的心跳,“我们认识的时间太短,不足以?让你了解我,阿窈,我们来日方?长。我说的话都是?不是?假话,是?我居心叵测对?你图谋不轨。”

“这都是?你的错,错在我喜欢的阿窈长得那么冰清玉洁,清尘脱俗。”

微凉的指一抬,别有深意落在形状精致的眼角,轻触着从脸廓往下徐徐荡过?,最后?落在饱满润泽的红唇上。

千伽贝夜目光含着溢满而?出的深情,眼底乱了几分克制,似着魔一般,喃喃低语问:“阿窈,我也好坏——”

“我又想占你便?宜了。”

苏长依:“……”

解决问题最好的办法,便?是?将问题彻底抹去?。而?如今,解决千伽贝夜纠缠不休的问题,毫无疑问便?是?一掌砍在人后?脖颈,致其晕过?去?。

看着倒在床上的人,苏长依目光沉沉,心中乱做一团。

真?是?糟心!她在心下这样吐槽。

原本想对?千伽贝夜的伤探查一番,经过?一番谈话,那些心思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没法子,不想动?,就只能下楼吩咐店小二去?请个大夫。

苏长依刚拉开门,动?作便?是?一顿。蓦地想起既然要下楼,那是?不是?顺便?把银子给?付了,不过?,她居然忘记问千伽贝夜要银子了,且,这女人的串珠红绳还抵押在掌柜那儿没拿回来。

苏长依犹豫一番,还是?打算放弃。

让这个女人自生自灭算了。

既懒得再管,那收拾一番就可以?睡觉去?。

她将千伽贝夜往床里?面挪了挪,房只开一间,内只有一张床,她不想睡地下,就只能屈尊将就一晚,跟千伽贝夜挤一张。

睡前,合衣而?眠。中间隔着一把风霜剑。

小轩窗,凉风徐来,窗下,水波不兴。

这样的夜晚本应安逸静谧,早早就能进入梦乡,幽会周公,岂料刚躺下不久的人却出人意料地失眠,心头更似火烧。

一种缠绵于表现的浮躁,急促,乱人心神,就像古井无波的深水表面,不断被泼上热油,滋啦滋啦一阵沸腾后?又偃旗息鼓,之后?就是?如此反复。

察觉出不对?劲,苏长依忙不迭起身,就地打坐。

不耐外面嘈杂之声分外扰人,又不得不封闭五感六识,而?后?才秉心静气将灵力引导一小个周天。

不多久,铺着锦布的圆桌上,蜡烛刚滴下一滴烛泪,下一秒微黄的烛光便?被一阵强风吹灭。

房内陡然陷入黑暗,而?在黑暗中,躺在床最里?面的美人儿,一双凤眼悄无声息缓缓睁开。

贺清邪眨着眼睛,对?身旁人的状态似有所?查,不禁然皱了眉头。

苏长依躺在她身旁没多久,她就已经醒了。她很喜欢这种紧贴在一起,共同呼吸一处空气的满足感。

不过?没多久,躺在她身旁的人就跟烙烧饼一样来回翻来覆去?。苏长依察觉不对?劲之时,她亦察觉到。

苏长依此时还在打坐,贺清邪故作难受翻了两个身,将手有气无力搭在苏长依tui间。黑暗之中,凤眸夜能视物,透过?漆黑一片的虚空,见到面前人没什么反应过?后?,那手下动?作才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贺清邪抿了抿唇,巧手贴着大tui内侧往下滑去?,誓要往更深处,更幽闭之地探去?。

再见其没反应过?后?,贺清邪眉目凝重,二话不说地坐起身,欲言又止地坐看一会儿,才想起自己有事要做。复又蹑手蹑脚翻身下床,去?楼下将串着魔种的红绳拿回来。

贺清邪干脆利落在柜台上拍下一锭银子,冲掌柜伸手,意思明显。

那副要吞人拆骨的邪恶模样把掌柜吓得心惊肉跳,连考虑都不曾有,直忙不迭将东西双手奉上,纵使拿到银子,那一脸也仍带有一抹遗憾和不舍。

虚空幻世,虽为虚幻,但其内所?有都是?栩栩如生,仿佛具有生命一般。

回房后?,苏长依仍是?一动?未动?在床上打坐。

贺清邪将魔种重新?戴回手腕,这才聚灵捏诀将人拉出幻境。

开启虚空幻世需要耗费巨大灵力,她会如此虚弱,绝不是?鞭打式自残才有的结果,为了增进感情,她无所?不用其极。

虚空幻世霍地被撕裂开来,漆黑一片的房间正中裂开一道诡谲云涌的缝隙,强大的吸引力自这缝隙中传来,这正是?从幻世通往现实的通道。

贺清邪找了一个合适的角度将人抱起,这才踏进通道中。

不肖一会儿,二人落地。

耳边“铮”一声剑鸣,眼前只见灵光一闪,一道剑弧便?自不远处飞驰而?来。

贺清邪抱着人闪身躲过?,视线落过?去?,便?见一身血污,满脸泪痕的坪兰发疯似的抬手就要朝她砍。

“怎么回事?!”贺清邪大怒,直接通过?识海质问本该在次看守的天道。

天道也不知出何意外,竟一时没应。

贺清邪不明所?以?,只能收回心神应付脸前事。

一抬眼,坪兰砍过?来的剑芒贴脸而?来,那劈金断玉的一剑能直接要她的命,她绷紧唇线抱着人跳起,一脚将剑锋踢开,不悦问:“你发什么疯?”

“还我醒慈命来!”喑哑哽咽之声撕裂空气传来,坪兰几近声泪俱下,说着,手中又是?一剑当头劈来。

醒慈?

这让贺清邪想起上清墟灵清殿,还有颜魔临死前所?说的话。

“上一个擅闯此地的人还是?那个醒慈,不过?很可惜……”

“我将她,剥皮拆骨,吊在恶堕领域的旗杆上杀鸡儆猴!下贱的修士们就该被这样不留情面的震慑!”

贺清邪错愕一瞬,这才后?知后?觉想起她师尊向?她提到过?此人名字——坪兰。

若问上清墟君窈仙尊为何不远万里?前来玄都,现在,她终于知道了。

不过?很可惜,已经身死的颜魔让她们无功而?返。

贺清邪怀中拥着人,不想与之动?手,只召出昆吾与之相抗,中途又命令一句,“她是?阿窈朋友,切勿伤人性命。”

“我不要你假好心!”坪兰嘶吼道。

在上清墟禁地闭关修炼百年,其中无数典籍禁术让她下手更加剑走偏锋,剑势凌厉,狠辣无情。

昆吾被限制不能下死手,二者相对?,坪兰一时处于优势。

眼见昆吾不敌,贺清邪将苏长依靠在一旁的红柱上,随后?从百宝袋中拿出一件雪白披风盖在后?者身上。

隐隐约约可以?嗅到那披风上有一缕残香,似是?酒香,又有些莫名熟悉的花香。

安置好人,贺清邪当即召回昆吾,握剑在手,收势挥剑一甩,昆吾余威登时击在承欢殿地板上,一时剑气横荡,轰开门窗。

一阵巨响后?,此间已鸦雀无声。

空气在无形之中被挤压到极致,生出一种压迫人心脏之感。

贺清邪眸光不悦,冷漠无情看着她,阴沉着脸说:“杀醒慈之人并非是?我,而?是?颜魔,你若不信尽管去?往恶堕领域,那里?无数修士皆可作证。”

“那我是?要跟你说声谢谢吗?!”坪兰红着眼睛,眼底浸满疯狂,“蛇鼠一窝,能有什么干净不干净,都去?死都去?死,都去?死!”

百年来的等待,期盼一朝被摧毁得彻底,就算是?金子做的柱子也该坍塌。醒慈是?她的命,是?延续她生命的蜡烛,如今蜡烛已灭,还谈何光明。

坪兰声泪俱下

“我要你们给?我醒慈陪葬!”

此时,她俨然发狂,手中剑光缭乱,不知轻重,不论说什么也于事无补。

她不想听?,听?了也不想相信。

她只担心她的醒慈,如何死,可有人赔。该有人下去?陪葬的,殉葬,殉葬,她最爱的醒慈需要殉葬!

殉葬?那便?杀,屠掉整座玄都,杀光他们所?有人,不论修士还是?妖魔。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都是?个死,我要你们死,你们就得死!”语罢,一剑破开承欢殿大门,坪兰飞冲出去?。

贺清邪看向?坪兰飞去?的方?向?,登时拧紧眉头,沉默无言。

坪兰得知醒慈已死一事绝非偶然,另有天道无法给?与回应,这让她感觉事态一时不受控制,她讨厌这样的感觉。

我也好想除掉他们所?有人呐,贺清邪阴邪地眯起眸光,心下腹诽。

作者有话要说:贺:狗天dao,你诬陷我?

苏:熟悉的剧本。

天道:我不是,我没有,你别冤枉我!

注:目前千伽贝夜的身份并没有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