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天还未亮透时,赵容疾翻了个身,脸颊上顿时一阵轻痒,折磨的他不得不睁开了尚未清明的眼睛。
房内依旧漆黑,帷幔只拉了一半,他想起季宓宁躺在自己身边,便伸手为她盖好被子,重新闭上了眼。身旁的她想来也是疲倦,睡了一夜连姿势都没换,赵容疾左臂已经被压麻,所幸她在睡梦中朝被子里缩了缩,他这才能解救出了自己担负重任的那只胳膊。
她睡迷糊之后依旧紧贴着赵容疾,脑袋抵在他胸膛上一动不动。
其实平心而论,赵容疾并不讨厌季宓宁,反倒是有些肤浅地承认她很漂亮。虽然喜欢随意调笑嬉闹,却不会让人感到轻浮,况且有个她跟自己斗嘴斗法,时间仿佛过得快了一倍。
昨夜竟会主动留她睡在主卧,也确实是连赵容疾自己都没料到的结果。
他正闭目养神,身旁的季宓宁忽然轻哼一声,慵懒地舒展身体,又往被子里缩了缩。赵容疾猜想她大概是冷,便起身又展开一床被子,盖在了她身上。
“什么时辰了......”她癔症道:“你别走。”
赵容疾将另一侧帷幔也放下,不怒不喜道:“天还没亮,再睡一个时辰。”
季宓宁的右脚从被子里伸出来,直直塞进了赵容疾怀里,他一把将她的脚丫子打飞,重新躺回了自己的位置。
“你给我暖暖不行吗?”她明显清醒了许多,又恢复昨夜的话痨模式,冲赵容疾指挥道:“我想喝水,给我倒水喝好不好?”
他道:“自己去倒。”
“你把我睡了就翻脸不认人了?”她委屈道:“想喝水......想喝水......我要喝水。”
赵容疾无奈,还是起身去倒了一杯茶。
季宓宁端起杯子全部喝光,心满意足地枕在了赵容疾的枕头上。待他回来躺下时,已被她分走了大部分地盘。
于是他伸手将季宓宁一把推回了里侧,翻身闭上了眼。
榻内的人打了个哈欠,发出几声模糊呢喃,再次凑到了他跟前,伸手环抱住了赵容疾的腰。
“你那么别扭干什么?”她道。
“......”
“你不会是第一次和别的姑娘一起睡吧?”
赵容疾的脊背明显僵了一下。
季宓宁无所谓道:“我也是第一次和别人睡同张床,但是我觉得挺好的,跟你躺在一起我连梦都没做。”
赵容疾毫无感情道:“是吗。”
“是呀,不过你之前真的没跟别的姑娘好过吗?你们骠骑府可是临神的郡司,你竟然都没有夫人的?”
“你话太多了。”他回顾:“不睡就出去,别打扰别人。”
“我只是想和你说话而已。”
“我不想说,所以也请你闭嘴。”
季宓宁坦承:“其实我昨晚洗澡的时候向你们家小丫鬟们打听过才知道,原来你是真的没有婚配啊!”
赵容疾的脸色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内心风暴交加漫天飞沙,恨不得将她卷进空中,吹个无影无踪。
“我一直以为你夫人死了,所以骠骑府才没人的,没想到你竟是压根没有夫人,只有个未婚妻,你却还不喜欢。”
“......”
她伸手强行将赵容疾扳过来面对自己,有气无力道:“你跟我说说话吧,反正你又睡不着。”
赵容疾道:“你如何知道我睡不着?”
小姑娘打个哈欠:“我躺在你旁边,你肯定心猿意马。”
季宓宁借着些微光与他对视,一开口又是些毫无营养的废话:“你从来没有和别的姑娘有过亲密的关系吗?”
她问:“你多大了?二十二?二十五?还是二十八?”
赵容疾被她念的逐渐生出些睡意,便随口答道:“休息。”
“那你不会连亲人都没亲过吧?手也没拉过?可是你刚才拉了我的手,看来我是你的唯一了。”
他缓缓睁开眼睛,冰冷问道:“你亲过谁?”
季宓宁一笑,得意道:“我没亲过任何人喔!”
“我也没有。”
她立即跃跃欲试:“那咱们两个亲一亲,你今早起床的时候就可以自豪的告诉那些为你终身大事着急的小丫鬟和家丁们,你已经亲过全开阳最漂亮的姑娘了。”
赵容疾忽然冷笑一声,抬起手臂枕到了脑袋下面。
“你想不想亲我?”
季宓宁又生出逗他的心思,猛地掀开被子坐起身来,脱下衣裳往榻下随便一扔,一本正经道:“我一开始不愿意和你回府,是因为怕你被我吓到,不过后来想想,你这么俊又这么有钱,除了脾气差点没有毛病,很适合我......”
赵容疾也忽地坐起身来将她用被子包住,忍无可忍地将她推到了床尾。
“你又想干什么?”
他呼吸明显快了许多,季宓宁见好就收,裹上被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凑上去亲了一下他的嘴唇。
仿佛时光凝结一般,赵容疾的火气刹那间烟消云散,方才怒不可遏的呼吸声也瞬间停下,陷入了一阵可怕的暂停当中。
季宓宁噗哧又是一笑,故伎重演地再次凑了过去。
本以为赵容疾会像昨晚似的只缴械一回,后面不论她再怎么撩拨都是铜墙铁壁一块,但这第二回凑过去时,季宓宁才意识到,他并没有同自己所预料的那般躲开。
“......”
她的鼻尖与赵容疾的抵在一起,听对方冷静道:“这又是你一时兴起的玩笑?”
季宓宁微愣,竟下意识摇了摇头。
赵容疾对她确实是相对有耐心的独一份好脾气,但不代表他会包容这般过分的试探,这下放严语气说话,凭他那份独一无二的生人勿近气质,就连季宓宁也被冷不丁吓到,想要不动声色地朝后撤撤。
可赵容疾却伸手将她揽进了怀里。
他手劲很大,季宓宁只觉得后背一痛,整个人便如同砸进了他硬邦邦的胸膛似的,只觉得完蛋——
这下恐怕玩的有点脱。
不过事情倒也并没有到非挨打不可的余地。
她二话不说先捂住赵容疾的嘴,赶紧正色道:“这下你第一个亲的人可是我了!如果你还想做点什么的话,不要忘记!这个月就得娶我做你们家二夫人哈!想想你姐姐,想想临神的人会怎么看你?”
赵容疾挑了挑眉。
“你娶一个无定郡的野姑娘,还比你年纪小,他们肯定觉得你贪图我的美色,是个龌龊之徒!”
赵容疾侧脸摆脱她的禁锢,饶有兴趣道:“这又能如何?无人敢对骠骑府说三道四。”
“可是......”
“你方才不是说我最合适吗?”他指向榻下的那张圆桌:“她们一定还准备了别的合春丸,我去拿给你吃。”
季宓宁尴尬一笑,总算讨饶道:“哎呀我错了还不行吗?别总拿什么药丸说事呀!你想亲我的话就再亲亲也行,只是放开我吧好不好?我衣服都扔地上了,你觉得这合适吗?”
赵容疾的耳根不自觉发烫,不动声色地隐匿在黑暗中。季宓宁见他没有拒绝,干脆扭动几下挣脱他的怀抱,双手围上赵容疾的肩膀,言出必行地重新吻了上去。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久到季宓宁浑身发软地无意识启唇,被趁虚而入,也久到赵容疾的一双大手重新抚在了她的背上,二人就那么坐着,与对方旖旎地紧贴在了一起。
终于,季宓宁先落马投降,猛地侧过脸喘了几口气。
这才回神过来。
“......”
赵容疾的血液在全身范围内沸腾叫嚣,统统急着要往脸上涌,他自觉失礼地松开双手,尴尬地掩面咳了几声。
“你不用换气?”季宓宁倒是有些被冲昏了头,依然搂着赵容疾没有松开:“你真的没亲过人啊?你明明这么厉害......”
他立即澄清道:“我既说没有,那便是没有。”
“好吧......”
她二话不说重新扑了上去,牙齿磕到了赵容疾嘴唇。他弯腰护住季宓宁,将她放倒在榻上,两个人又是渐入佳境地吻了好半天都不愿分开,翻来覆去坐起来又躺下,靠在榻内、抑或是靠上床头,折腾到天都快亮了,季宓宁这才有些疲惫地皱了皱眉,示意赵容疾放开她歇一歇。
“你开荤了也不能这样吧?这都多久了你算算!”
赵容疾起身注视了她半晌,无言地松开了手。
二人肩并着肩平躺在榻上,季宓宁平复了几下呼吸,鬼灵精地问道:“你有没有点......不太一样的感觉?”
“什么意思?”
“就是......”她轻拍着头顶:“就是那种不一样的感觉?”
赵容疾喉结滚动几下,却仍然死鸭子嘴硬道:“什么也没有。”
季宓宁长叹一声。
“好吧,那可能是我魅力不够大。”她诚实道:“其实我有一点热,都怪你给我盖太厚了。”
“你昨晚使劲往被子里钻,谁看了不以为你冷?”
她笑了笑,朝赵容疾的方向翻身侧卧,有些困意道:“你才把我带回来第一天就情难自已,看来骠骑府的二夫人非我莫属了。”
“......”
不等赵容疾反驳,她就已经闭眼睡了过去。
距天亮还有半个时辰,赵容疾思虑沉重地听着她平稳的呼吸声,想起了先前做的那个、关于祠堂壁画中女子的梦。
倦意也逐渐涌上,二人靠在一起进入梦乡。
奇妙又万马奔腾的这么一晚上过去,这么多年来头一次,骠骑府的二公子没有按时按点晨起早练。往常家丁进院子洒扫时,赵容疾已经整装佩剑去了演武场,可今日直到他们将院子打扫干净,屋里都没有半点动静。
家丁唤来他随侍的一名玄卫敲了敲主卧的门,季宓宁不安地动了几下,半梦半醒间感觉到赵容疾伸手捂住了她的耳朵,将那阵声响隔绝,又同她一起睡了过去。
出乎意料地没有人应门。
于是,大家都在猜测,二公子是不是生病了。
赵容善晨起梳妆较晚,一般没有人会去随意打扰,几个小丫鬟匆忙赶进寝苑,推开门走了进去。
结果刚步入主卧,便看见赵容疾的腰带和季宓宁的里衣缠绕着被扔在地上,他摆放整齐的一双鞋旁边随意甩着另外两只淡粉色的鞋子,桌上的茶杯也少了一只,整间屋子看上去有些出乎意料的杂乱。
众人瞠目结舌地注视着那张紧遮的床幔,手脚僵硬着愣在了原地。
几个小丫鬟你看着我我瞪着你,轻手轻脚地推着身后的家丁和玄卫退出了卧室。
二公子这只铁树,终于在二十八岁的时候,开花了!
骠骑府期盼已久的小公子和小小姐,也终于有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