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主子又回花房了?”
墨牟晒着初秋的日光,伸个懒腰问向寸剑。
“我看他是在那温柔乡里陷进去了。”说罢摇摇头。
“主子说了,他已在街上现了身,那霍大都督定会追查到底。”
寸剑不以为然地揪朵喇叭花,“不过最近可以安心养养伤,因为那大都督虽然要查,但恐怕会先被质子被杀事件牵连,没那么快顾及到这边。”
“所以,在哪里养伤都一样,不影响。”寸剑回驳了过去。
傅染已经事先嘱咐过他,盯紧乌宅中布置的事,不必时时过去他那儿。
第二日。
姜桃等了许久,都不见刺桐过来送昨日用的鹿活膏。
他只拿了些普通金创药给傅染换上了。
姜桃瞅着,皱起了眉头。
没一会儿,自己就寻了个由头悄摸出去了。
傅染翻了会儿刺桐拿过来的文书,发觉好一阵没见姜桃身影了。
于是收了文书唤过禾雀。
一会儿,鸢尾过来了。
傅染瞧瞧略显安静的园子,拧眉。
“她……她们呢?”
“公子,小姐带着禾雀姐姐去仙泽山了。”
鸢尾小心地瞧他一眼,有些不满道:“小姐担心公子的伤势,说是要去山里找膳药童子,碰碰运气。”她已经担忧好半晌了。
傅染一惊。两国交战在即,边境的山很危险。
他连忙束好衣衫要去找她回来。
“公子,没用的。”
鸢尾一见,也有点慌,忙拦住他,这边可不能再出差错。
“金虎和山矾都去叫过了,小姐拗得很,说不找到不罢休。”
说着,忍不住多叮嘱傅染一句道:“小姐对公子是真的好,公子可不能辜负。”
“所以,还是安心养伤吧。”
傅染镇定下来。
他侧眉想想昨天刺桐扯过的谎,一琢磨,有了法子。
傅染唤过刺桐,对鸢尾沉稳道:“你先下去吧。”
……
仙泽山里,姜桃一面四处搜寻膳药童子的身影,一面挠着脖颈。
入秋的野蚊子厉害得很,她已经被蚊虫叮了好几个包。
“小姐,实在寻不着咱们就回去吧。”
山矾拨开树枝道:“刺桐不也说了,是四处云游的膳药童子,哪还能一直住在这山林里。”
禾雀附和着点头。
“再看看这一带。”姜桃还是不死心,抿抿唇。
金虎二话不说,顺着姜桃指的方向便将身子横了过去开路。
树丛窸窣响起。
金虎和山矾拨开掩映的密叶,在丛林隐约处,看到两个系着红色丝带的揪揪忽得冒了出来。
“膳药童子!”山矾忙上前两步。
窸窣声再度响起,膳药童子好像往后躲了躲,而后传音道:“身外身皆为梦中梦。”
“施主不必再向前探究。”
“膳药童子,我是来求药的!”姜桃听得声音,也不管膳药童子在胡咧咧些啥,直接打断他道出主题。
两条腿跟着紧了几步,从高高的树丛中露出一个急迫的小脑袋。
“世间一切皆讲缘法。”膳药童子顿了顿,也切入主题道:“既然我与诸位有缘,那今日便将药方赠与诸位罢。”
“此后不必再担忧,亦不必再找我。”
姜桃努力拨了拨眼前丛草,觉得膳药童子这声音好像有点熟悉。
不过还没来得及多想,金虎山矾已经先一步到了膳药童子方才所在处。
只见一包药材挂在了树丛枝桠上,童子人已经不见踪影。
“小姐,拿到了!”山矾将药材递给姜桃。
姜桃兴奋地接过,不忘弯弯眼眸对膳药童子消失的方向道:“谢谢你,膳药童子!”
声音在林中打了个回响,窸窣风声又起。
姜桃缩缩脖子,这才想到有点害怕。
她忙拉了禾雀的手道:“咱们快回去。”
高高兴兴回了花房后,禾雀利落将药按照药方煎好捣碎。
等到傅染服下敷好后,姜桃方才放下心。
刺桐躲在园中金鱼草花丛中,见姜桃走远了,才直起身来,溜进里间汇报。
堂堂一品护卫,居然要陪主子的姑娘玩这种小孩子把戏。真是疯了。
刺桐脸黑的和这夜色相差无几。
傅染已房里等着了。
只见刺桐扎了两个红啾啾,穿着件红背心,一副童子打扮,抱拳兢兢业业的汇报着刚才的情况。
臂膀上露出来的肌肉精建无比,配着这童子装扮和漆黑脸色,颇有种滑稽的违和感。
傅染听着听着,忍不住低低笑了。
刺桐一愣,先是皱眉,继而涌上些惊奇。
他见过傅染千百种笑容,冷笑,嗤笑,漠然的笑,恨笑。
多数是盘算的皮笑肉不笑。
还从未见过如今日这般,发自内心地快乐的笑。
刺桐一下也顾不上憋屈了。
傅染扯下他揪揪上的红头绳,低头把玩。
这是姜桃的。像她的秀发一样柔软顺滑,拿起闻闻,一股熟悉的奶香味。
他愉悦地牵起唇角。
“还有什么事?”见刺桐直愣愣的仍未退下,傅染收了红绳侧眉问道。
刺桐回神,继续汇报道:“也不是什么大事。”
“墨公子让寸剑捎了句话来。”
“说主子在这里待够了,要记得回乌宅。”
这是对他还在这里表示不满了。傅染敲敲桌角。
“无妨,不必管他。”
刺桐应下,又道:“大托京城的消息也刺探到了。”
“大皇子桑川和二皇子桑渭,为了质子之事,皆主动站出来领罪了。”
“两位皇子保证,若是因为质子之事凉国对大托出兵,他们愿身先士卒,亲自领兵上战场,祭出自己手下的亲卫军。”
傅染闻之,眉峰一挑。
半晌,悠悠道:“所以,谁是此事之中那个渔翁得利的人呢?”
答案不言而喻:大托皇帝桑天。
桑天早已失了民心。
他不仅年老昏庸挥霍无度,且定下的赋税繁重,民间已对他多有不满。
不管是大皇子也好,二皇子也罢,众人都盼望新皇帝能赶快即位,怎么都会比现在这个昏聩老皇帝强。
桑天这个老皇帝怕是想通过战争来消耗两个儿子手中的兵力。
若此战赢了,功劳声望自是当今皇帝的,还可以借此重新赢得民间支持。
因为驭民之术的要旨便在于愚民。
如何愚民?
自然是先将他们扔到水深火热之中,待他们受尽挫磨后,再以一副救世主的姿态出现,救民于水火。于是百姓就忘却前嫌只剩感恩戴德了。
若此战输了,亦无碍,凉国不可能吞得下大托,大不了献上些赔偿。
还正好可以趁战败拿两个儿子祭天,从此再无威胁他皇位之人。
傅染想到这些,眸光瞬间锐利厌漠。
最是无情帝王家。原来这大托皇帝也是如此算计儿子的。
“之前在万家搜到的奇怪符号,你带着上京一趟。”傅染吩咐刺桐。
“是。”刺桐领命后,迫不及待扯掉身上红背心下去了。
……
外间厢房,姜桃眯着眼斜卧在床边。
禾雀给她涂着蚊子包,姜桃时不时皱皱眉倒抽口气,娇娇得很。
蚊子包被她挠得红肿透亮,一涂上药就刺刺的很痛。
禾雀一面不省心地数落,一面将她手放进被中。
见姜桃手凉凉的,又道:“小姐快暖暖身子,今日去林中这一遭,仔细吹了风。”
姜桃见禾雀唠唠叨叨不放心的样子,忍不住抽出手捏住了她的嘴巴。学着傅染捏自己嘴巴的样子。
“禾雀,我没事。”她侧侧头,乌黑的眸子滴溜转了一下,趁势讨娇道:“喝口果酒暖暖身就好了。”
禾雀打掉她的手掌,瞧她眼巴巴的馋猫模样,没忍住噗嗤笑了。
“就会讨价还价。”
禾雀虽这么说着,还是拿了果酒来,让她喝了几口暖身子。
姜桃满足地舔舔唇,指着旁边那坛问道:“咦,这是小德子新送来的吗?”
酒坛上有着漂亮的麒麟雕花,以前没见过。
禾雀晃晃酒坛,道:“是先前那位墨公子送的。”
“说是感谢咱们的款待。”
“我瞧着很是精致,想着拿来给小姐尝尝鲜。”
禾雀倒了一小杯递上。
姜桃以为会像果酒一样好喝,一口气喝下。
而后辣得连连给嘴巴扇风。
眼泪都被呛了出来。
“小姐!”禾雀连忙给她顺顺背。
“禾雀,我的肚子要着火啦。”姜桃已然头晕起来,摸着肚皮委屈控诉。
禾雀忍不住偷笑。见她双颊爬上了红晕,了然道:“看来墨公子这酒比果酒容易醉人。”
“小姐快躺下吧。”
姜桃被辣酒冲的也忘了蚊子包带来的不舒服,老老实实躺下钻进了被窝里。
“对了禾雀,今日有没有寻到生意呀?”姜桃晕晕乎乎还不忘关心她这个花博士的行情。
禾雀轻柔的拍着被,安抚道:“小姐,这事不急。”
“我听山矾说,城里那鬼宅的主子又出现了,今日还上街逛了花楼。”
“听说若是在花楼里找不到可心的姑娘,他还准备去大街上强抢民女呢。”
“小姐生的这样俊俏,可得小心。”
“所以生意活计这事,咱们不着急找。”
姜桃听着听着,醉意袭来,她咕哝着翻个身,握个粉拳道:“我不怕,我有阿染哥哥。”
声音越来越小。
禾雀掩嘴,帮她掖了掖被角,悄悄退出去了。
傅染在窗外勾勾唇,也好心情的回房了。
没一会儿,姜桃果然如傅染所料地醉游到了里间,开始摸索她的鹅绒团子。
傅染早已将鹅绒团子放在床侧,见姜桃乖乖地爬上来了,便拎起它划着弧线往床里面放。
逗猫似的,引逗的姜桃也追着鹅绒团子软绵绵躺在他里侧了。
作者有话要说:刺桐:……你们尽管play,不必管我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