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必安此刻正提着在人间购置的美酒,于范无救的院子中开怀畅饮,其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范无救见状,打趣道:“你与容妩不是朋友吗?她走了你为何如此高兴?”
提及容妩,谢必安首先忆起的,便是那张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牡丹花的面庞,美而不艳。
随后,他无奈一笑,她在地府游荡千年虽修成鬼仙,但鬼仙所受的限制极大,他们既不被世人供奉,也无法享受香火。尽管脱离了轮回,却被囚禁在地底的冥府,难以重返人间。
而鬼仙的最终归宿,便是轮回转世,进入阳间继续修炼。
在幽冥地府六道轮回的加持下,修炼成鬼仙的人能够凭借鬼仙之躯再次踏入人间,继续他们的修行之路。
不过容妩向来重情重义,不愿忘却地府的朋友们。在他的软磨硬泡之下,轮回司司主网开一面,没让她饮下孟婆汤便过了奈何桥。
未饮孟婆汤的容妩带着地府记忆转世投胎,直至十六岁,仍能清晰记得奈何桥上冰冷寒风如利刃刺骨的痛楚。
此时太阳已落山,万物朦胧,她对月而坐莫名打了个寒颤,院子里弥漫着一股黑气。
靠着吸食幽冥的煞气,她在地府替阴魂化仇解怨,积攒功德,修行上千年,如今带着地府的记忆轮回转世,重操旧业。
王婆婆托其寻觅孙女,她尚未主动行动,便有人主动登门。
女子的抽泣声让容妩头痛欲裂,她终于睁开了假寐的双眼。
与她一同被关押的,还有数名年纪与她相仿的姑娘,其中一名姑娘,竟与王婆婆有七分相似。
她揉了揉晕眩的脑袋,并未理睬她们,而是打量起四周。
昏暗的洞口,站着两名身着劲装的男子,宛如傀儡般面无表情。
明明其它什么也没看见,虚空上仿佛有上万只厉鬼在咆哮嘶吼,阴森森的让人毛骨悚然。
如此重的阴气,想来这里死过不少人。
容妩心里没底,从发间抽出法器‘乌祭’握在手中。
洞厅内,一人浑身黑雾缭绕,面容难辨,嘴角却扯出一丝若有若无的残忍笑容。
那位八字纯阴的小姑娘,深得他欢心。
跪在地上的傀儡接到主人的示意后,僵硬地起身拱手退下。
容妩被带了出去,里面的姑娘们吓得相拥一团。
五座巨大的枯骨山高耸而立,哪怕是在地府见过形形色色的鬼,也还是被眼前的枯骨所震惊。
石阶上方的黑袍人背对而立。
容妩眉头紧蹙,欲言又止,只觉胸腔似被巨石沉沉压住。她面色凝重,眼神渐趋凌厉。
眼前这位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见他竟毫无惧色,着实不愧为他最满意的猎物。
“小姑娘我很喜欢你,只可惜,我更喜欢你的四柱纯阴之体。”他声如沉雷,嘶哑低沉,仿若七八十岁的垂暮老者。
被一团黑气束缚,容妩运起体内煞气,手中法器顿时光芒大盛,悬停空中。
九幽煞气?凡人身上怎会有冥帝的气息?
黑袍心头一震,继而想到幽冥之主千年未曾现身世间,岂能察知他的行迹,那团黑气愈发肆意张狂。
全身剧痛难忍,令她几乎窒息。
是她疏忽了,容妩本能地紧紧握住脖子上始终佩戴的玉佩,声音清冷且颤抖,仿佛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口中不断念道:“鬼怪为恶,尔为幽冥神明,何以坐视不管!”
好不容易在地府修成鬼仙,倘若今日命丧于此,恐怕要遭谢必安耻笑。
不知何时,洞厅中出现一位年轻公子,他身着一袭白衣,长发飘飘,那极好的眉眼,仿佛并非来自尘世的谪仙。
黑袍哆哆嗦嗦地吐出一大口黑血,五脏六腑犹如被人碾碎一般,煞气铺天盖地压来,使他难以动弹。
包裹着女子的黑气眨眼间消失无踪,紧接着一团雾状之物将她托起,缓缓轻放于地。
“胆子不小,竟敢在本座面前滋生事端?”他语气平缓,双眼却冷如千年寒冰。
周身寒气令匍匐在地者不住颤抖求饶,“冥帝饶命!冥帝饶命!”
令诸鬼谈之色变的幽冥之主,乃是掌管幽冥地府之神明。
黑袍嘴上求饶,心中却七上八下,他杀孽深重,落入其手,结局可想而知。
依阴间律法,就他所行之恶,恐会被打入十八层地狱,受尽酷刑,且永世不得投胎,以偿还人间孽债。
瞥见如山枯骨,九渊方知地府近来出现的恶鬼,皆源自此处。
黑袍欲伺机逃窜,他实不想下地府,却被九渊召唤而来的鬼王息尘束缚。
“做下如此诸多恶事,竟还妄图逃窜?”
“阿渊莫忧,此鬼我定会将其带回十八层地狱,令其遍历地府每一层酷刑。”息尘言罢,便带人消失于原地。
凡人怎会有能耐将他召唤现世?九渊居高临下地端详着躺在地上的小姑娘。
她眼尾那颗如血般鲜红的泪痣,还有脖子上那枚葫芦玉佩,让他认出了眼前之人。
千年前,他曾在人间附身于一位少年将军,而这小姑娘,正是那少将军的青梅竹马。
九渊低头看了看怀中的小姑娘,只见她唇色苍白,宛如一个脆弱的娃娃。
次日拂晓,容妩徐徐睁眼,眼前熟悉的景象,使她心生疑窦。
“小姐醒了,我为你梳妆。”
“叙秋,昨晚我是否一直在家?”
“在的,小姐。你在院子里睡着了,是我扶你进屋的。”
容妩端坐于镜台前,任凭叙秋为她梳妆。
插罢最后一支芙蓉簪,叙秋端详着铜镜中的小姐,暗自感叹小姐生得极美,特别是眼尾那颗红色的泪痣,更添几许妩媚。
‘乌寂’置于镜台,簪头悬双金钟铃,甚是怪异,小姐一身华丽繁复的绣花长裙,与此黑金色的簪子不甚适配。
容妩敛神,收‘乌祭’于袖中。
听闻幽都最近来了位厉害的道长,莫非是他救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