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是奇怪,往常夜间,栖梧院中总有几只鬼魂出没,虽不及中元节时多,但今日却一只鬼影也无。
殊不知附近幽冥之主的气息,令那些鬼魂根本不敢靠近,只得躲在远处瑟瑟发抖。
“小姐,在寻何物?”叙秋半夜起夜,见小姐站在院中,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并无他事,只是今日池塘的青蛙为何不叫了?”院中处处透着一丝古怪。
地府的鬼差不可能将幽都城所有的孤魂野鬼都勾走了吧。
叙秋笑言,“小姐日日伴着蛙叫入眠,今日许是不习惯了。”
“无妨,你去睡吧。”
次日。
完全清醒的容妩下意识地看向床铺,果然不见娘亲身影,鬼魂惧光,娘亲去了何处?
“叙秋,你先出去。”
虽不知小姐意欲何为,叙秋还是乖乖带上房门,在外候着。
叙秋一走,容妩起身,轻声唤道,“娘亲,还在吗?”
容妩转头,便瞧见一个鬼魂从床下飘出。
“娘亲,日后莫要躲在床下了。”
她略一思索,指着床铺说道,“白日里,娘亲可在床上歇息,将床幔拉上即可,外面的阳光也进不来。”
云染乖乖藏进床幔中,只露出半颗脑袋。
“待会儿阿妩让叙秋燃香和点蜡烛给你。”
她在地府做鬼时知道,一般的鬼吃香火供奉,孤魂野鬼一般吃蜡烛或者酥油点燃后的冥火,蜡烛芯点燃后火光的下方有蓝色的冥火那个就是鬼要吸食的,一些小鬼则吸食泥士,人死后一般都是吃香和蜡烛。
“小姐,管家已来催促。”
安置好云染后,容妩出门。
“叙秋,此后每日清晨,需在娘亲牌位前燃三炷香与两根蜡烛。”身为人子,虽只借她腹而出,仍依人间习俗行事。
“好的,小姐,我们速行吧。”二人匆忙赶赴主院。
“妹妹起身如此之晚,竟要父母等候?”见她迟来,桑听晚语带讥讽。
“昨夜梦遇娘亲,与我叙话一宿,疲困,起身稍迟。”
她故意提及娘亲,冲着容淮景微微一笑。
谈冉惯会在容淮景面前故作柔弱,“是我之过,不应让管家催促,让老爷等待终究不妥。”
听奶娘言,谈冉此前并非如此性情,大抵是为迎合容淮景喜好,故作柔弱。
可惜未得娘亲半分真传,不过东施效颦罢了。
桑听晚于容淮景前撒娇,容妩仅是淡淡一瞥,内心毫无波动,旋即移开视线。
“阿妩素日寡言,老爷莫要冷落了阿妩。”
容妩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母亲见姐姐与父亲亲近,难道不欢喜吗?”
“这孩子胡言乱语,老爷待晚儿如亲女,我自是欣喜。”其言下之意,即容淮景对她不喜。
“我本就不喜他,他与谁亲近与我何干,母亲无需为我不平。”容妩略作迟疑,随后轻笑道。
原本正上演父慈女孝的二人,闻言皆是一滞。
桑听晚双眸含泪,紧咬嘴唇,宛若风中飘摇的小花,“妹妹可是怨我夺了父亲?”
“你喜欢,便送你罢了!”她全不在意。
“我饱了,不打扰你们一家三口。”她起身携叙秋快步离了主院。
“小姐是否伤心了?”毕竟小姐才是容府正经千金,如今却被外来者鹊巢鸠占。
“你哪只眼瞧见我心伤了?”容妩转身,倒行几步,对她的曲解颇感不满。
叙秋只当小姐是在强撑。
主院内,容淮景眼神晦暗沉郁。
自容妩离去后,老爷便沉默不语,谈冉也不敢吱声。
半晌,他开口道:“阿妩与她母亲虽相貌不同,但性子如出一辙,皆不喜我!”他叹息一声,起身回房。
谈冉与桑听晚对视一眼,默不作声。
果然,云染那贱人即便已逝,仍被他挂念于心,如同一根刺扎在心头,时不时搅动得心生疼痛。
夜幕降临,叙秋熟睡后,容妩悄悄溜出院子。
她娘的意中人原来竟是刺史沈既白沈大人。
早闻他深得百姓拥戴,清正廉洁,年纪轻轻便深得陛下赏识,她娘的眼光倒是不错。
刺史府外转了一圈,围墙高耸,四处寻觅了良久,总算在一处隐蔽之地发现了一个狗洞,钻进去轻而易举。
此次容妩学乖了,知晓大黄在院门口,特意带了大骨,前几日她们才打过照面,想来这狗不至于比谛听还难收买。
果然大黄见到她并未吼叫,再见那香喷喷的大骨,更是欢快地摇起尾巴。
容妩领着娘亲摸到了院中亮着灯的书房,她朝里张望了一眼,沈大人似乎正在处理公务。
她抬手正欲敲门,却被云染拉住衣袖。
“娘亲莫要紧张,沈大人至今未娶,他知晓你在此,定然欣喜。”容妩安慰道。
沈既白手中的笔忽然一顿,昨夜那位姑娘来府中收服女鬼后,他便一直在想,世间既然有人死后鬼魂仍游荡人间,云染是否未转世轮回。
思绪突被一阵敲门声打断,他离案起身,打开房门,见昨夜那身着红衣的姑娘,微微一愣。
容妩示意娘亲进屋,随后将发懵的沈大人也扯进了门。
沈既白尚不明眼前状况,“姑娘来此所为何事?”
“我娘云染现在你身旁,若你想见她,我可设法为你开阴阳眼。”
他双手攥成拳,心心念念之人就在身侧,沈既白难掩内心激动。
云染痴痴地望着十八年未见的沈郎,他似乎比记忆中成熟许多,而她却永远停留在十八岁。
“请姑娘为我开阴阳眼吧。”沈既白郑重朝容妩行了大礼。
世间痴男怨女众多,容妩同情二人,明明相爱却被迫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