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府对面新迁来一户人家,主人是位年轻俊逸的公子,府内仆人对此议论纷纷。
附近诸多姑娘都欲一睹这位稀有的贵公子真容,恰逢府中仆人刚换上牌匾,上面笔走龙蛇地写着“蔺府”二字,气势非凡。
尽管知晓对面新住户的情况,但容妩并不知道,此人正是在山上救过她一命的公子。
她坐在秋千上,忆起那晚与鬼祟交手不敌之时,似乎有个声音在她耳畔轻唤“小公主”。
玉玄子并非她的救命恩人,那么,救她的人究竟是谁?
接连数日,栖梧院内依旧未见半只鬼影,池塘里的青蛙白日还活蹦乱跳,夜间却依旧毫无声息,着实怪异。
如此久未开张,观那沈大人是个善人,若向他索取些功德,应当不成问题。
容妩悄悄从后门溜出,见前方人头攒动,好不热闹。
“明日我家主人设宴,款待街坊邻里,各位姑娘明日再来。”鬼仆首次感受到人间的热情。
容妩一眼便识破此人乃鬼魂,且今日烈日炎炎,他竟能在日光下安然无恙,这让她对这座宅子的主人充满好奇。
她心中有个大胆的猜测,需验证一番,于是上街购置礼品,准备晚间再度登门。
“姑娘找谁?”一个相貌平平的鬼仆从里走出,探头问道。
“老伯,我找你家主子,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今日特来登门致谢。”
她那双含笑凝眸的眼睛,任谁见了都难以拒绝。
“让她进来!”九渊虚无缥缈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此女似乎并非那些贪图主子美貌的姑娘,鬼仆将她迎进屋,将人带到花园后,便转身离去。
花园的凉亭中,容妩一眼便望见身着一袭白衣,背对自己席地而坐于软垫上的年轻公子。
闻其脚步声,九渊未回首。
“小女子容妩,特来谢公子救命之恩。”
她提红裙至其对面,微福身。
“小公主忆起我了?”九渊轻抿茶水,语气平缓的听不出一丝情绪。
“我非小公主,我乃容妩,公子可唤我阿妩,唯不可呼小公主,若为有心人闻之,恐疑容家欲反。”她嘟囔着,笑盈盈视之,对其有天然亲近感。
“小阿妩。”
莫说她于人间已及笄,未投胎前地府亦待上千年,算来已千岁余,被人唤小阿妩,甚是怪异。
“恩人喜欢即可。”容妩念及此人或为幽冥之主,对之宽容。
见其皮笑肉不笑,九渊戳了戳她肉嘟嘟的脸,“勉强?”
“不勉强,不勉强!”她揉了揉被捏痛的脸,赔笑道。
见她被捏过之处,瞬间红了一片,忘了凡人之脆弱。
他打开她所赠之礼,紫木檀盒中卧着一碧玉簪,样式简单,质地上乘。
“为何送我?”九渊些许诧异,在人间,女子送男子簪子常作为定情信物。
罢了,小公主什么也懂,况且她在他眼里算不上是一个女人。
上次在诸暨山她昏倒前见恩人头上有一只乌黑的簪子,他却着一身白衣,她觉得颜色亮眼一些的碧玉簪似乎更适合他。
“我觉得它合适你!”
‘彼岸’未曾料到作为冥帝的法器,竟为凡人女娃厌弃。
它刚还觉得主子一定不会因为小姑娘的一句合适就换掉它,可惜让它失算了。
九渊微微勾唇,浅笑一声,拔下头上的簪子,将小公主送的碧玉簪插入发间,“彼岸”则被放置在茶案上。
“你看,果然这根碧玉簪更衬你的一身白衣。”
“彼岸”幽怨地看了主人一眼,它真的感到伤心了。
他那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指在茶案上的发簪上轻轻一点,似在安抚它。
容妩与他交谈,九渊不时点头应和,她还是如小公主一般,在亲近之人面前有说不完的话。
“彼岸”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它曾听到主人在人间有一个喜欢的女子,只可惜那时主人封住了它的灵智,它在人间时与普通的簪子并无差异,根本什么都不记得,主人为何对这个小娃娃如此好。
见她突然不再说话,而是唉声叹气地望着天上的明月。
九渊开口问道:“怎么了,小阿妩有什么烦恼?”
“大哥哥,你相信人死之后有鬼魂吗?”她垮着脸,故意试探道。
作为掌管幽冥地府的神明,九渊时常与鬼魂打交道,第一次被人当面询问是否相信有鬼。
“自然是有的,鬼魂在世间随处可见,只是凡人无法看见罢了。”
“真的吗?你真的相信!”容妩故作兴奋地看向他,随后又皱起眉头,一脸愁容。
“说说看,或许我有办法帮你。”
“如果我想让鬼魂与活人相见,有什么办法?”他若是幽冥之主,必定有办法。
“我祖辈曾出过道士,听闻用符纸加持符咒便可让生死两隔的人短暂相见。”
“彼岸”被主人的话惊得滚落在地,它家主子何时变得如此胡言乱语。
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容妩轻敲脑袋,面露希冀之色,看向他道:“大哥哥,你是否有祖宗那般本事?”
“或许吧,我待会儿翻翻书看看。”
二人约定明晚一同前往刺史府一试。
刚出蔺府,容妩便看见容府外有一熟人,她眼疾手快地拉着人躲进巷子,问道:“沈大人为何至此?”
“我来看看你娘。”昨日云染走后,他彻夜难眠,又想到容妩说鬼魂夜晚方会出没,于是天黑后,他便早早来到容府外,盼望能让云染见他一面。
“不可,娘亲得知她的阴气侵蚀你的身体后,执意不肯见你,此时不宜操之过急,等明日吧,你先回去。”
好不容易送走沈既白,容妩回到栖梧院,将这个好消息告知娘亲。
容妩离开后,蔺府重归寂静,唯有偶尔吹过的风,引得树叶沙沙作响。
府中仆人皆是酆都罗山太阴宫内的鬼仆,冥帝喜静,他们通常不会与冥帝同时出现在一个地方。
平日里,周围的鬼魂都知晓容府的小丫头天生阴阳眼,能看见他们,便时常到栖梧院与她闲聊。
这几日因感受到冥帝的气息,众鬼皆躲得远远的。今日凑近,发觉冥帝气息已消失,几只鬼才结伴溜进院门。
“你们这几日去了何处?”容妩在院子里终于见到几只鬼影。
“前两日,我们感受到了冥帝的气息,故不敢前来!”
冥帝可不是他们能招惹的,轻则被打入十八层地狱,重则灰飞烟灭。
难怪这几日不见鬼魂,连池塘里的青蛙也不再鸣叫,原来真是冥帝来了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