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沉,木窗外弦月高悬,夏虫低鸣,几点繁星点缀着地面,远望一片苍茫。
容妩终于等来了云朵。
“容小姐,容大少爷的府中并未有你所说的女子。”她在宅子里转了几圈,一无所获。
容妩大惊,难道是自己误会了他?她唤来亡鱼和泯灭,让他们监视容池衡的一举一动。
“小姐,宁老爷和夫人到了,老爷让你去主院。”
叙秋匆匆为小姐梳头。
“阿妩拜见姑母姑父。”
宁栖鹤与正在和父亲说话的男子有五分相似。
“阿妩,都长这么大了,真是个妙人。”
容伶绮的目光停留在红衣女子身上,她的容貌既不像哥哥,也不像嫂嫂,却美得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哥哥的身体如何,可有好转?”
“父亲的身体好多了,只要妹妹不惹父亲生气,自然会好得更快。”
容伶绮不满地看了一眼抢话的桑听晚,她自幼就不喜欢谈冉,连带着也不喜欢她的女儿。她沉下脸,“长辈说话,哪有晚辈插嘴的份儿,真是不懂规矩。”
见她指桑骂槐,谈氏只能隐忍不发,脸上还挂着虚伪的笑容,“晚儿也是关心老爷。”
容伶绮并不理会谈氏,她没忘记此次前来的正事,“我与夫君前来,是想商议阿妩与栖鹤的婚事。”
宁栖鹤和容妩对视一眼,没想到母亲会如此直接。
“父亲、母亲一路舟车劳顿,还是先去歇息吧,婚事不急于一时,明日再议。”
他向父亲使眼色。
“也好,孩子们的婚事不必匆忙,夫人也累了,早点歇息。”宁仲暄为孩子们解围。
漆黑的夜晚,栖梧院内万籁俱寂,一个黑影从窗前掠过,外面静得可怕,仿佛黑暗要吞噬一切。
老鬼立于窗外,沉声道:“容丫头,我已与附近的孤魂野鬼打过招呼,若有消息,会第一时间告知于你。”
屋内人点头。
清晨,容妩被读书声唤醒。
见她醒来,常谊卿上前行礼:“是否因我读书声吵到小姐?”
昨日才为他找了教书先生,他便如此勤奋。
“无妨,你安心读书。”
天刚拂晓,老鬼传来消息,失踪的女孩们有了下落。她带领护卫出门。果如所料,人被容池衡藏匿于此。
那些护卫岂是泯灭与亡鱼的对手,解决掉院内之人后,二人守在院外,容妩一脚踹开房门。房内的姑娘们惊恐尖叫,抱作一团。
“跟我走!”一位年长的姑娘护在众女子身前,质问道:“你是容大少爷的妹妹,我们如何信你?”
容妩未答,反问道:“谁是常谊卿的姐姐?”
女子身后探出一个颤抖的脑袋,“你把我弟弟怎样了?”
“你娘和你弟弟皆在我院中安然无恙,我是来救你们出去的。”
姑娘们面面相觑,似有疑虑。
“快些走,等会容池衡来了,想走可就来不及了。”
话声刚落,房间暗格开启。
她心下暗自思忖。
容池衡轻摇纸扇,俨然一副温文尔雅的贵公子做派,唯有容妩知晓他的真实面目。
“阿妩不请自来,给哥哥添麻烦了。”
容妩脑筋转得极快,“大哥若是喜欢这些姑娘,尽可都娶了,我容府不缺银钱。”
原来她并未察觉他对她的心思,“阿妩妹妹所言极是,是哥哥糊涂。”
“那我送姑娘们回家,哥哥多少得表示些诚意。”
容池衡轻笑,从怀中掏出银票,“害得姑娘们受惊,是容某的不是,这是容某的一点歉意。”
虽说容公子将她们掳来此处并未有所举动,但姑娘们却无人敢上前。
容妩从他手中抽走银票,示意姑娘们跟上。她将人交给守在院外的亡鱼泯灭,“送她们回家,把常姑娘带回栖梧院。”
见小姐没有要走的意思,泯灭担忧问道,“小姐不走?”
“你们先走,我与大哥说会话。”她知他在看她,转身回屋。
“阿妩妹妹怎么又回来了?”
她为何会来?容池衡心中无底。
容妩自顾自坐上主位,拔下头上的‘乌祭’在手中把玩。
容池衡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脸上挂着讨好的笑,“我的好妹妹,哥哥已经知错了,日后绝不再犯,你千万莫要告知父亲母亲与祖母,以免他们忧心。”
“你知道我带走了林媛儿的尸首。”
他心头一震,枯井中的尸首果然是阿妩带走的。
“不过是从青楼买回来的伶人,死了便死了,阿妩何必动气。”
她似乎第一次认识眼前人,那个每年与府中下人一同施粥,十九年如一日对任何人都温和的人,原来不过是表象。
“我已将她安葬,你无需问我如何得知,我只是想告诉你,举头三尺有神明,善恶到头终有报,希望不会有下一次。”
容池衡暗自庆幸阿妩未曾察觉他的心思,刚要应下。却听见她冷冷的声音带着一丝警告,“将你那龌龊的心思一并收起,否则休怪我不顾念兄妹情分。”
他内心不堪的、妄想的念头,竟已被她知晓。容池衡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嘴角挂着一抹讽刺,那模样甚是扭曲恐怖,仿佛唯有毁灭一切才能满足他的病态欲望。
他甚至不敢抬头看她,直至脚步声渐行渐远,他才敢抬起头,那双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的执念,如影随形,无论怎样都无法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