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两位哥哥容妩未作丝毫挽留,径直回到栖梧院。
此时,寰念正在忘川河上荡秋千,鬼王则如仆从般在旁斟茶倒水。
“你此举未免过于荒唐?”
息尘对此颇为不解。
“那容妩本是地府修行千年的鬼仙,此次来人世亦是为了修炼,与冥帝并无瓜葛,更遑论生子之说,纯属无稽之谈。”
“司主认识她?”
新任城隍的婚宴上,息尘见寰念与那姑娘相谈甚欢,原以为她们是初次相识,不想竟有如此渊源。
“这千余年来,都是阿妩伴我解闷。”
寰念语气平缓,但息尘闻之,身子却不由紧绷,“司主日后若想找人闲谈,可来酆都城寻我。”
寰念轻哼一声,她才不愿前往酆都城,不如枉死城自在。
见她不语,息尘只得温言相劝:“数日后便是人间的中秋节,我可携司主一同前往。”
闻得“人间”二字,原本清冷的面容上忽地冷下了脸。
八月十五,乃冥帝大赦之日,亦是鬼门大开之时。地府众鬼魂皆可于此日前往人间,与亲人团聚。直至八月二十九亥时,方是游魂归地府的最后时限。当然,每年皆有部分鬼魂贪恋人间繁华,不愿回归地府,从而沦为孤魂野鬼。不过,此等琐事无需她费心,她不过是想去人间凑凑热闹,再顺道探访阿妩罢了。
八月十五,乌云蔽日,阴风阵阵,鬼门两侧鬼差林立,即将重回阳世的鬼魂们虽心情激动,但仍老老实实地排队出鬼门关。
坐在高耸入云的桃树上,寰念看了会儿鬼门关的热闹,便不耐烦地朝鬼王宫的方向望去。
一道黑影闪至她身旁,谄媚道:“司主久等。”
寰念不满地瞥了来人一眼,随后两人化为一黑一白两缕烟,消失在原地。
今日人间热闹,九渊约容妩一同看灯会,可桑听晚不知趣,硬要相伴。
容淮景不放心阿妩与男子出门,听晚吵闹着要同去,便也没说什么。
“张公子没约姐姐一起赏灯?”
桑听晚脸色微变,勉强笑道:“张公子要考取功名,哪有时间玩乐。”
容妩笑而不语,心想这张家公子怕是四处寻找林媛儿,根本没心思读书。
宁栖鹤一走,桑听晚的心思又落在蔺九渊身上。他风度翩翩,气质脱俗,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
九渊不喜她的注视,眉头紧皱,脸色沉了下来。
容妩挡住桑听晚的视线,指尖轻触他的眉眼。
“大哥哥,今日街上热闹,你可要保护好我。”
她指尖的冷意让九渊一颤,他握住她的手,放在手心搓了搓,“阿妩是不是冷?”
冷?容妩摇摇头,并未感觉到寒冷,虽说今日鬼门大开,人间阴气重了些,但她体质特殊,并不惧怕寒冷。
他不着痕迹地放开她的手。
两人之间的亲密举动,让桑听晚紧握手中锦帕。
不少鬼魂得知幽都城容家小姐容妩可为阴魂化解仇怨,但她身旁的公子让众鬼魂不敢靠近。容妩自然也察觉到周围聚集的阴魂。
她寻了个由头下车,谎称要去街边买糖葫芦,让九渊在车内等候。
九渊心领神会。
见蔺公子并未离开,桑听晚难得有与他独处的机会,自然不会随容妩而去。
容妩拐进一条巷子,进了城隍庙。
“都出来吧,有何事直说。”
周围数个刚从地府出来的阴魂瞬间现身。
“容姑娘,老身年轻时,与一穷书生两情相悦,怎奈家父不允,棒打鸳鸯,更以书生的仕途和其体弱多病的母亲相要挟,我别无他法,只得听从父母之命另嫁他人,如今他位高权重,却处处为难我夫家,还望姑娘化解此怨。”
容妩不明白,这情债在世时不解,为何等死了才来理会。
老夫人抽泣着连连摇头,其中原委,她也是死后才知晓。
容妩查看了她的功德,老人一生积德行善,无量功德,这等小事,她自是愿意相助,可惜,这些人远在京城,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如何能说动容淮景让她进京。
陆陆续续又有鬼魂挤到她身旁。在城隍庙耽搁了些许时辰,容妩在街边随手买了三串糖葫芦,转身便看见人群中与众不同的寰念。
她红绳抹额,高盘发,缀满长直金凤冠对钗,脚腕缠着红绳,此次竟难得地穿了一双绣花鞋。
息尘在前边开路,隔绝周边的凡人。
司主这一身装扮在人间太过惹眼,一路上无数人盯着她看,他真想把这些男人的眼珠子都挖掉。
“怎么,见到本司主,阿妩高兴得痴傻了。”她从她手中夺过一串糖葫芦。
“司主姿容姣好,是阿妩看痴了。”
司主此般装束,确有女帝风范。
“为何只有你一人,无人伴你赏花灯?”
阿妩在鬼界时,便有众多垂涎其美色的男鬼,至人间更不应如此。
容妩指向停靠于街边的马车,“他们在那里。”
“不如一同观赏。”未等她回绝,寰念便拉着她朝马车走去。
“大哥哥快下来吧,阿妩偶遇寰念姐姐,我们一同赏花灯。”
见到冥帝,寰念霎时无言。
“阿渊,好巧!”息尘迅速拉过寰念,挡于她身前,不知为何,主宰轮回的司主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惧怕阿渊。
桑听晚的目光被男子身后的女子吸引,尤其是她那身华美的装扮,如此美艳的女子,她还是初次得见,一颦一笑,万种风情。
“她是谁?”首次有人如此直视她,寰念的火气又上来了,息尘赶忙安抚。
“姐姐的友人在唤你,姐姐不妨与她们一同吧。”
容妩也认为带着她多有不便。
见相熟的几位姐妹在看到蔺公子后,似与身边人窃窃私语,她留在这里也颇无趣,便迈步走向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