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怀玉察觉她的异样,凑近问道:“怎么了,觉着无聊吗?”
“公主,我的簪子掉了。”
楚怀玉盯着她头顶完好的簪子,似有疑惑。
“我有一支金色的簪子,吊着两个钟形的铃铛,放在袖口不见了。”
毕竟是在长公主府上,她不便向长公主坦言簪子在府中丢失。容妩心不在焉,直至宴会结束离开长公主府,遇到前来接裴望舒的裴丞相。
“望舒,这是怎么了?告诉爹爹是谁欺负你了?”裴佑慈爱地看着女儿,抬眼凌厉地扫过公主府门前的众小姐。
他眼神深邃,不怒自威,令人不敢直视。那些曾在背后议论裴望舒的小姐们皆胆战心惊。唯有容妩坦然对视,毫无躲闪之意。
“我没事,爹爹。这位小姐就是昨日救我落水的容姑娘。”裴望舒拉过容妩,向爹爹介绍。
“容妩见过裴相。”容妩微微俯身。
“昨日承蒙姑娘救小女,不知容小姐现下可有空到裴府一叙。”
机会竟自行找上门来,容妩微微一笑:“恭敬不如从命。”
“容姑娘似有心事?”别家姑娘能入裴府之门,欢喜都来不及。裴佑见她似乎并不开心,不禁担忧道。
“今日在公主府丢了簪子。”
“姑娘出身富贵,一支簪子而已,再购置便是。”
“那是先母留给小女的遗物。”
簪子其实并非母亲所赠,不过如此说,方能使凡人理解其重要意义。
裴佑面色一僵,“是老夫唐突了,稍后老夫差人去长公主府上说一声,定帮姑娘寻回。”
容妩道了谢。
两个小姑娘兴致都不高,这让在朝堂上能言善辩的裴佑犯了难。
进了裴府,容妩思索着该如何向裴大人提起老夫人交代的事。
她忽地灵机一动,桓遇不是被贬到幽都下属的尧山县做知县吗。容妩以幽都人文打开了话题,继而说道:“不知裴大人可认识幽都尧山县的桓遇桓大人?”
不等裴佑开口,她又道:“桓大人只是小小县令,裴大人这般位高权重,应该是不曾听闻过。”
听到她提及桓公子,裴望舒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不由自主地看向父亲的反应。
果不其然,爹爹脸色变得阴沉。
容妩视若无睹,“这位桓大人勤政爱民,实乃少有的为百姓做实事的好官,陛下圣明!”
见老爷神色不佳,裴夫人不明所以,桓遇年轻有为,高中状元,前程似锦,不知何处得罪了老爷,竟将人调离京城,莫非是知晓望舒心系于他。
观裴夫人神色,似是不知裴相与桓家老夫人旧日情分。
裴夫人年事已高,坐不多时,便由丫鬟搀扶下去歇息。
混迹官场多年,容姑娘提及桓遇,裴佑深知此事并不简单。
“望舒,去看看你大哥大嫂是否回来,爹爹与容姑娘有话要说。”
裴望舒递过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而后退下。
“容姑娘,有话不妨直言。”裴佑端坐上位,不怒自威。
“裴相统领百官,辅佐陛下,为国殚精竭虑,想必裴相定是明辨是非之人。”
“有何赐教?”
“我受桓家老夫人所托,告知裴相真相,还望裴相对桓家子孙高抬贵手。”
闻听桓家老夫人,裴佑的心神瞬间难以平静,她已离世多年,此女此言何意?
“容妩天生阴阳眼,可睹世间鬼魂,老夫人托我告知当年真相。
李尚书嫌弃你出身寒门,她本欲与你私奔,怎奈李大人以你的仕途和你母亲的性命相要挟,她为了你只能妥协嫁入桓家,但她并不后悔,她的夫君是个好人,而你也科举高中,娶妻生子。
她未入地府,只是舍不得儿孙,却见你处处刁难桓家,知你心结未解,不肯释怀,故托我解怨。”
摔碎的茶盏,唤起了记忆中那刻骨铭心的伤痛。
得知真相的裴佑,如遭重击,心如死灰。
他一直以为她辜负了自己,却不曾想她为他承受了这么多,而他一直被蒙在鼓里,那些自以为是的认知与事实相去甚远。
“她还在吗?”裴佑艰难开口。
“与你解怨后,她便会入幽冥地府,她的夫君在奈何桥已苦等她数十年。”
须臾之间,裴佑仿佛苍老了几岁,“老夫无颜见她,望姑娘代我向她说声抱歉。”
“好!”
解决了老夫人的委托,容妩出了丞相府。想到今晚本可以收取的功德,因没有“乌祭”而无法收取,她的心情瞬间如乌云笼罩,阴郁满面。
容家的马车停在丞相府的长街上。
“我交代的事办得如何了?”待她走近,容池衡伸手,容妩搭着他的胳膊上了马车。
“阿妩放心,衙门已去寺庙挖出了骸骨。”他与她相对而坐。
“今日宴会上发生了何事?为何见你不太高兴的样子。”他关切地问道。
“与你无关,不必多问。”容妩闭眼假寐,不再说话。
微弱的阳光透过缝隙照在她的脸上,白皙透亮,妆容如桃花般粉嫩,温婉动人。
“再看,便挖了你的眼睛!”她的狠话,在容池衡听来却也觉得可爱。
“你睡,我不看便是。”他转头掀开身后的车帘,不再看她。
最后一抹余晖消散,暮色降临,夜风燥热。一阵阴风吹过,叙秋又被赶出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