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东宫旧事,长相惹疑

阮流筝说到做到,带着远哥儿吃过午饭,见他去睡了,便抽空给裴夫人写了一封信,想让裴夫人推荐几个适合远哥儿的学堂。

不料还没等阮流筝找机会让凤青去知会萧泽安一声,流云便上了门。

“小姐,我们夫人说正巧了,这几日她正陪着云龙先生在书院筹办今年的春学,小姐若是想送陆小公子去学堂,可以先去参观一下。”

阮流筝十分欣喜。

她遣人把远哥儿带出来,收拾一番,准备同流云一起前往书院。

凤青最近被阮流筝物尽其用,丢到自己那两间铺子里,帮忙招募新的掌柜。

所以近日驾车的人便换了旁人。

马车吱吱咛咛地走,车厢外的热闹声不绝于耳。

流云见远哥儿明明十分好奇,但面上还是端端正正地坐在阮流筝身边,心里头不由得暗暗奇道:没想到陆家这样的家庭,竟还能教出这样规矩的孩子?

云龙书院设在城东薛永巷。

马车走到街口的时候就走不动了,四周除了有各家高门大户的马车,还有不少身着青衫的寒门学子,独自背着一个行囊,与书院的老师在问话。

人群多得与上次在落霞山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几日是春学开学的日子,所以才会堵了那么多人。”

阮流筝点点头,流云带着他们下车,因是在城里,周围也不少前来送孩子的夫人女眷,阮流筝便也没有再戴帷帽。

云龙书院招生虽不设门第,但在之前却只收成年男子。

如今朝中不少寒门官员,都是从云龙书院出身,师从云龙先生。

民间甚至流传一句话,无云龙无翰林,无翰林不入内阁。

说的就是只有从云龙出院出去的,才有可能考上状元,点为翰林。

但这几年,在裴夫人的助力下,如今的云龙书院不再局限于科举的授课,也开始注重寒门幼子以及女子之间的启蒙。

因有流云带着,阮流筝她们很快便进了书院,来到内堂。

裴夫人正陪着几个熟悉的夫人说话,有几个眼熟的正是在千金宴上的评判。。

阮流筝带着远哥儿与几个夫人见了礼。

几个夫人听说远哥儿是阮流筝大伯的遗子,都夸她这个做婶娘的有心了。”

阮流筝连道不敢。

裴夫人当阮流筝是半个月女儿,自然颇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阿筝你昨日与我说的,就是想替远哥儿寻个书院启蒙?”

裴夫人在天宁寺见过远哥儿,此时笑着拿了个橘子递过去。

远哥儿在得到阮流筝的同意后,便大大方方接过,“谢谢裴夫人。”

裴夫人奇道:“上次见这孩子还有些怕生胆小,这次便像是变了一个人。”

阮流筝笑着说:“是了,孩子心性简单。以前养在乡里头无人说话,性子比较拘谨胆小,如今带出来了,人就变了些。”

裴夫人又夸:“这孩子聪慧,若能好好教导,他日并成大器。难怪你会想着要替他寻个书院启蒙了。”

阮流筝乐道:“有了姨母这句话,我是砸锅卖铁也要赖在这儿,等姨母帮我们介绍个好师傅了!”

众人齐笑。

“夫人同诸位在说什么趣事,竟笑得如此开怀?”

众人寻声回头,见一蓄着山羊胡子的玄衣男子施施然入内,身形潇洒,想必定是云龙先生。

等诸位夫人与云龙先生见过礼后,阮流筝才带着远哥儿上前:“云龙先生好。”

根本不用裴夫人介绍,云龙先生直接对着阮流筝拱手道:

“哈哈,这位定是流筝小友了?小友那一幅春花梁祝图与那一手好琴,可是让老夫迟迟难以忘怀啊!”

说罢还跃跃欲试地望着阮流筝又问:“今日凑巧遇上,流筝小友不如在老夫相斗一次?或者画唬也行,我这书院里就有纸笔,流筝小友不如与老夫比一场?”

阮流筝没想到闻名天下的云龙先生如此豁达,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先生别夸了,在夸阿筝也是我的学生,不可能交给你的!”

裴夫人自然知道自己的先生是个画痴琴痴,若是让他遇上知音,那便是要缠着人家几天几夜也都不罢休。

云龙先生面露遗憾:“可惜啊可惜,夫人有如此高足,实在令为夫羡慕!”

裴夫人借机说:“先生也不需要羡慕,我这儿也有个好人选能够介绍给先生呢!”

她示意阮流筝把远哥儿带到跟前,笑着说:“喏,这儿便有个好苗子!我见这孩子聪慧,先生若收他进书院,他日必成大器!”

云龙先生摸着山羊胡子的手在瞧见远哥儿的一瞬间停下了,他的面上有一瞬间的失神,口中喃喃道:“这……不可能……”

裴夫人离得远没听清,以为云龙先生是嫌弃远哥儿年纪小,忙解释:“先生,我也是同说笑。这是阿筝大伯哥的孩子,我见他挺聪明的,便让阿筝带来书院,同其他同龄的孩子一起启蒙。”

云龙先生左右将远哥儿仔细看了一遍,他很快就恢复了常色,问阮流筝道:“流筝小友,这是你夫家的孩子?”

“正是。”

“没有出过远门?”

“从来没有。”

“今年多大了?”

阮流筝脑中下意识闪过一丝古怪,但她毫无头绪,也抓不住头绪,便老老实实回答:“今年五岁了。”

云龙先生唔了一声,见阮流筝一直盯着他,只好说:“抱歉,流筝小友,是老夫失礼了。这孩子长得像是我一位故人,所以老夫才会这样这样问。”

他伸手又摸了摸远哥儿的头,远哥儿察觉出了大人之间奇怪的气氛,便乖巧着低着头,但手却不自觉牵上了阮流筝。

“哈哈,世间总会有这样巧合的事。如今书院是有为孩童开设启蒙,若流筝小友有兴趣,老夫便为这孩子做个举。”

阮流筝带着远哥儿谢过云龙先生。

众人又陪着说了几句话,裴夫人交代流云可以带着阮流筝远哥儿去书院里逛逛,也好为不久后的开学熟悉熟悉地形。

众夫人也先后找了借口离开。

屋内只剩下裴夫人与云龙先生两人的时候,裴夫人才开了口:“先生可是觉得那孩子有些古怪?”

云龙先生从在妻子面前隐瞒,但他这次是真的不敢妄下定论。

犹豫着说:“这孩子的长相,酷似先太子幼时。”

裴夫人大惊,下意识朝外看了看,见周围无人才敢轻声说:“先生,这话可不能乱说。五年前东宫谋反,不仅是太子一脉,就连所有东宫僚属尽是被斩,就连刚生产完的太子妃与小皇孙也没能留住……”

裴夫人很快又想到了当日在落霞山,宁云公主初见远哥儿的神情,神色惊异不定:“这不太可能吧?”

云龙先生点点头,说:“是不可能。东宫当时是死罪,皇上盛怒,若不是母亲脱簪力保,甚至都要一起株连了替东宫说话的我们吗?罪罚寺那一场大火烧得干干净净,事后我也去看过了,包括新生的小皇孙,一百五十七具尸体整整齐齐,无人生还。”

裴夫人想起当年的事还心有余悸,只怪今上太狠,连亲生血肉都能下得了这样的毒手。

“那可不好办,长得太像先太子,可不算是好事。”

裴夫人甚至忧心起远哥儿长大的事了。

“那是自然,不过这世间如此之大,有相像之人不足为奇。而且那孩子长得也只是像先太子幼时的样貌,孩子年龄小,说不定长着长着就变了。你说那孩子看着聪明,我也因为他样貌酷似太子表哥,起了怜惜之心,与其让他在外求学,不如留在书院由我们看着,也算聊以慰藉。”

云龙先生一生豁达,但裴夫人知道五年前东宫谋反之事一直像是一根刺一样扎在自己丈夫心里。

她向来事事支持云龙先生,便柔声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