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三章没有选择
怨他不肯倾尽所有帮盛华庭,不肯为她豁出去一切。
如今,那些不懂事的怨念便随着姜鸢梨的一声轻叹,全部消散了。
她只觉得自己可真够蠢的。
把不爱自己当成爱自己的,却又不去爱真正爱自己的。
姜鸢梨用手背揩了泪水,朝姜思远笑开。
“爹,你怎么把那盛景修说的跟个夜叉一样。女儿瞧着,他也不是什么恶人,比起盛华庭总是君子些的。”
“要是论起文治武功来,十个九皇子也赶不上一个摄政王。”姜思远说道,“可要是论嫁人……”
姜思远有些担忧地看着她说道,“这摄政王盛景修,爹平时日与他虽然不怎么打交道,却也知道,此人性情古怪,面冷手狠。”
“听闻早些年他流落在外时,吃了不少苦头,也受了不少欺辱,因而性情十分的阴狠乖戾,凡是得罪他的,叫他不爽快的,都没什么好下场。”
“去岁西边的呼兰钠布前来进宫朝贺,他们的那个王子曾偶然撞见了这盛景修。”
“彼时见他戴着面具,看不清容貌,又独身一人在宫中行走,便以为是什么不起眼的小官,曾出言戏耍,甚至还调戏与摄政王同行的长公主。”
“结果,那盛景修二话不说,直接把人丢进了御花园西侧的水池里,还叫人拿了杆子来在池边守着,只要那王子露头便是一闷棍,险些将那王子给活活淹死。”
姜鸢梨听了,想着那个画面,只觉得诙谐好笑,便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姜思远见她一副不害怕还觉得有趣的模样,无奈地摇头。
“你还觉得是好玩的?那呼兰钠布作为西部新崛起的一个部族,皇上一直有意拉拢,好让他与原先的西北王分厅抗衡,皇上坐收渔翁之利。是以,即便是皇上皇后在宴席上对这呼兰钠布族王子的一些越矩行为也多有忍让。”
“这盛景修却这般的不留情面,说打就打,还险些给打死了。”
“你说他对外族的王子尚且如此,今后你这个小丫头嫁过去,毛毛躁躁的,要是惹得他不高兴了,还不知道要怎么收拾你呢。”
姜鸢梨闻言笑笑,柔声说道。
“爹,女儿倒觉得,爹这是看了个表象,没看着内里。”
“你这话什么意思。”姜思远笑道,“那你这个小丫头倒是来说说,内里是什么?”
姜鸢梨起身,双手交叠在小腹前,一板一眼道。
“这皇上是要拉拢呼兰钠布不错,可呼兰钠布毕竟只是一个番邦部族,几次三番的在御前失仪,这好看吗?”
“皇上不惩戒,未必是因为忌惮着呼兰钠布族在西北平稳局势的作用,更重要的是要顾及天子气度。”
“你还懂天子气度?”
姜思远轻笑一声,看着姜鸢梨的眼神也多了几分认真。
“当然了。爹你想啊,人说来者是客,呼兰钠布再怎么不知礼数,可既然来了,到底就是客人。皇上总不好因为一些小事儿就与之发难,传出去总叫人说小气。”
“可若是不发作,一味的这么忍着,传出去了,又会叫人说,皇上怕了呼兰钠布,一个小小的番邦异族都能这般的无礼,随意践踏皇室尊严,这要是传出去,皇上以后还怎么震慑西北,怎么统领百官?”
“所以呢?”
“所以。”姜鸢梨接道,“即是小打小闹,那便以小打小闹的方式还回去。”
“爹你想想,长公主和摄政王,怎么就那么巧,两个人在宫里身边不带一个伺候的?且二人身份尊贵,若非刻意,寻常人便是瞧着那满头珠翠,一身的雍容华贵,也该知道对面不是什么寻常人。”
“何以这王子这般的无知,随意在宫中顶撞贵人?好巧不巧叫摄政王给赶上了。这才来了这么一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儿。”
毕竟,到时候盛景修也完全可以说,他也没有认出对面的这个登徒子就是呼兰钠布族的王子,一切不过是一场误会罢了。
对面反倒是没处说嘴去了。
皇上再出来打个哈哈,他们就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但同时他们心里又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从此也不敢再真的跟皇室吆五喝六的。
皇上那边呢,也算是维护了颜面,还顺带手狠狠地敲打了一番这个呼兰钠布族,一举多得。
姜思远闻言脸上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笑道,“听你这么说,那呼兰钠布的王子,倒像是个傻子了。”
“非也。”
姜鸢梨回道,“爹,要我说,一个王子,也不至于这般的蠢笨,不然也不会被派来去见皇上,干这么要紧的差事。”
“若那呼兰钠布真的到了这般的地步,还能在西北王的手底下崛起的话,那可真的是见鬼了。皇上也就不必担心西北会闹出什么乱子来了。”
毕竟都是一帮这样的蠢货。
“女儿觉得,不过是两相试探罢了。呼兰钠布在试探皇上的尺度和底线,而皇上也同样在试探着给与回应。”
在场上合作的对手,总要清楚对方到底有几斤几两,才好放心把后背交给对方。
很多东西都是在这一进一退,一闹一笑中,便见了分明的。
姜思远闻言,有些意外地看着姜鸢梨,眼里多了不少欣慰。
“你说的不错。”
姜鸢梨回头看着姜思远的样子,忽然明白过来。
“爹这是故意试探我的?”
姜思远笑道,“本来没有。起初与你说这件事,不过是想要吓唬你。却不想你能说出后面的一番话来。”
姜思远拍了拍姜鸢梨的手,“你是真的长大了,爹从未知道,你在这深闺之中,竟然能看明白这么多的事情。”
这些鬼蜮权谋对于他们这种常年浸在官场里的人来说,或许不难揣测。
但是对姜鸢梨这样的深闺女子,却是根本无法理解的存在。
姜鸢梨能说出这样的一番话,属实是不容易。
只是,姜思远不知道的是,前世的姜鸢梨也曾经长久的浸在那最为黑暗的算计与权谋之中。
经历了一遭被挚爱之人算计身死的事儿之后,便是再如何天真蠢笨,也是不复存在了。
姜鸢梨见差不多了,抿抿嘴,蹲下来认真道。
“爹,我必须嫁给盛景修,这确实是女儿当时为了应付与盛华庭的婚事所想出来的一时权宜之计,但也是女儿今儿必须要走的一条路,没有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