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喂药
一番客气之后,下人便来报,说是将景华姑姑暂住的客房收拾好了,问还有没有什么别的需要添置的。
景华起身道,“既如此,王爷,姜姑娘,老身便先行告辞了。”
方才姜鸢梨同景华姑姑说话的时候,盛景修并未说话,只在旁淡淡地听着,如今才开了口,“姑姑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下人去置办就是。”
景华姑姑客气几句之后便下去先行安置收拾了。
屋内只余下他们两人,一时间难免有些尴尬。
姜鸢梨的脑子此时其实是宕机的,只是依着自己动物本能地逃跑念头道,“那王爷便好好歇息,鸢梨也先行告退了。”
盛景修抬眸看着他,半晌却不说话。
这沉默不免叫姜鸢梨心里一紧。
只是不管再如何紧张,没得了盛景修的话,姜鸢梨自然是不好直接就走的,只能在原地低头候着。
许久才听到清冷的声音传来。
“去吧。”
姜鸢梨不知怎么,竟似乎听出了一些孤寂与委屈来。
她不自觉抬头去看。
盛景修此时或是因为要见客的缘故,并不似寻常那般随意,身上穿的齐整,银白的面具此刻也重新附在了脸上,将他的脸遮去了大半,于是便叫人不自觉地将所有的注意力都落在他露出的那双眼睛上。
此刻窗外微红的天光照来,落在盛景修的脸上,却如日光照射在冰山上一般,只是浅浅的落下,并且照射到那冰山的内体里。
是以阳光依旧是阳光,可冰山依旧是冰山。
冷热并不相容,也不能彼此化解。
姜鸢梨想,委屈大抵是自己臆想出来的,只是那孤寂却是大概有的。
大多数时候,他不吭声便是给人这样的感觉,似乎与外界有结界一般,只偶尔笑起来的时候,像是短暂的回归了人间一般。
似乎是见姜鸢梨并未及时离开,盛景修的眸子再次抬起朝她看了过来,倒是并未说话。
姜鸢梨瞥见那桌子上已经放了许久的汤药,上前捧在了手里。
触手生温,只是却说不上热了。
不过温凉。
姜鸢梨转身要走。
“你带着我的药走,是什么意思?”
姜鸢梨脚下一顿,“凉了。”
盛景修瞧着她,眉眼轻眨,“嗯。”
姜鸢梨总是听不懂他的话,只是看他的样子大抵是同意她离开了,便也没有多做解释,转头去命人将那药重新热了热,而后再次折返了回来。
姜鸢梨端着药碗重新回来的时候,心里是骂了几句玉竹的。
若非是这个小妮子多嘴的话,想来她现在大抵是脚底抹油,早就回到自己的房里歇着了,怎么会又眼巴巴地折回来受这煎熬呢。
姜鸢梨进来的时候,盛景修的眼睛就在看着门口,给她一种在等着她的错觉。
她上前。
“王爷先把药吃了吧。”
盛景修抬起一双如修竹一般骨节分明的手将药碗接了过去,将那药碗里的勺子拿出来搁在盘子上,看样子想直接就着药碗喝下去。
只是在抬手的时候动作却迟缓了一下,眉头微微皱起,竟然停滞在了空中,看起来似乎在忍耐着极大的痛苦。
姜鸢梨一惊,本能地去将药碗接回来重新端在手里。
“可是伤口又裂开了?”
盛景修的手缓缓垂下,许久才说道,“没有。”
姜鸢梨看他的唇色却是比方才白了许多,额头上也多了一些虚汗。
她咬咬牙,一提裙摆,索性坐在了床边问,“勺子已经不干净了,就这么直接就着碗喝吧。”
盛景修眸色深深地看着他,乌木一般的眸子闪过几分思量。
姜鸢梨见他不说话便伸手将那药碗给递了过去。
几乎是在药碗过来的同时,盛景修便乖巧地将头低了下去,粉白的唇瓣微微分开顺着碗边将药一口口的吞下。
寂静的屋子里响起盛景修吞咽的声音,他低着头,从姜鸢梨的角度看去倒是减弱了几分平时的矜贵清冷之气,看起来更多是一个病人,此刻被人照顾着,格外的乖巧可爱。
姜鸢梨竟然生出一种照顾小孩子的感觉来,这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母爱叫姜鸢梨的眼睛里也染上了几分母亲一般的慈爱,恰好叫喝的差不多而抬眸看来的盛景修瞧了个真切明白。
药碗被人推开,盛景修抬头,伸手握住了姜鸢梨的手臂进而微微用力一扯,姜鸢梨整个人便朝她倾过去。
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进,不过分寸的距离。
药随着刚才的动作洒出来一些,好在大半都被盛景修喝了,是以也只不过是打湿了被褥的一角,并将姜鸢梨的衣裙染上了几滴褐色,盛景修的身上倒是半分未沾。
姜鸢梨感受着盛景修身上传来的气味,是好闻的清冷香气混杂着汤药的味道,清苦好闻,甚至会叫人不自觉的想要凑近。
只是姜鸢梨到底没有昏头到那种地步。
她微微挣了一下想要离开,却被盛景修扯着更往前了一些。
“躲我?”
唇角微动,只吐出这两个字来。
“王爷想多了,我只是近些日子为着宫宴的事情有些头痛,忙不过来,再加上太医也嘱咐王爷的身子需要静养,我来也不过是耗费王爷的精神,起不到什么作用,这才没有过来,不是什么故意躲着王爷。”
“是吗?”盛景修道,“可我问的是方才。”
姜鸢梨怔住。
方才?
是说她刚刚被拽过去时后撤的那一下吗?
姜鸢梨看着他,只觉得他大抵是胡说八道的。
他分明问的就是为何这些日子他生病了不来,偏要这么说,显得她如何心虚一般。
只是,姜鸢梨确实是心虚的。
她猛地往后一挣。
这次盛景修倒没有难为她,提前松开了手,由着她撤走。
姜鸢梨站在床前,将那手里的药碗放下,转动着方才被盛景修握住的手腕。
“王爷倒是惯会骗人的,方才还连药碗都端不住,如今为难起我来,倒是瞧着比寻常的健壮男子还要力大一些。”
盛景修淡淡道,“你怎不知,许是你没有药碗重呢?”
“我怎么看能会没有一个药碗重?”
“是么,我看也未见得,不然我叫人来帮你称一称?看看你我二人究竟谁在撒谎。”
姜鸢梨被气笑了。
盛景修此刻就像是一个无赖的孩童一般,胡搅蛮缠。
“王爷既然吃了药,便好生歇息吧,鸢梨先告辞了。”
姜鸢梨退下,不愿与他再说一些没意义的话。
盛景修看着她离开,垂下眸子,轻笑了一声。
人方走,追影便进来收东西了。
只是刚进来便瞥见了盛景修的表情有些不对。
“伤口又裂开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