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八章涅槃
当一件事情注定已经无法挽回的时候,所能做的就是快刀斩乱麻,让这件事情暂停下来。
当回溯已经不可能,停下来就是所能做到的最优解。
幸好,这个道理明白的还不算是太晚。
……
姜鸢梨再见到程浩是几天之后,他们仍旧没有能够离开这个公主府,而盛景修也是默认了这件事情,他说要等,姜鸢梨也不知道等什么。
只是日日看着程姝来,姜鸢梨心里到底是不舒服,看着就觉得心烦,便索性出来走走,不想竟然意外看到了几天不见的程浩。
程浩好在大部分的伤都在脸上,身上的情况还好,所以除了脸上包扎的有些吓人以外,看上去也并没有那么的严重。
姜鸢梨看着程浩独自一人坐在凉亭之中,静静地在他身后站了好久。
一身月色洒在程浩的身上,姜鸢梨总是会忍不住想起在海上捞起程浩的样子来,倒不是脸上的伤,而是给人的感觉。说不上来哪里变了,可是同样的一个背影,姜鸢梨却觉得,程浩有些不同了。
程浩许是听见了动静,转过头来,在看到姜鸢梨之后,沉声说道。
“大晚上的一人出来,看来是程姝的晃悠奏效了。”
姜鸢梨敛眸,长舒一口气,抬脚走了过去。
“你这人倒是惯无趣的,怎么总是喜欢把一些话给说透呢?难道不知道,要给人留些脸面么,搞得这么尴尬,对你有什么好处。”
程浩眸子里闪过零星的笑意,随即转过身,继续看着不远处。
姜鸢梨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才发现,程浩是在看在月下的一只被蚂蚁蚕食的虫子。那只虫子似乎还活着,但是也只有触角在微微颤动了,身上早已经压满了黑压压的蚂蚁,将它完完全全的包裹在里面。吃掉这只虫子只是早晚的事情了。
“你这大晚上的不睡觉就出来看虫子么。”
“起初不是的。”程浩虽然在对姜鸢梨说话,但是眼睛倒是没有一刻离开过那只被蚕食的虫子,“一开始的时候这只虫子还没有这么惨,我一开始只是觉得,这只虫子可真丑,要是我这伤好了之后,是不是也会像这么丑。”
姜鸢梨顿了一下。
她有意没有询问程浩伤的情况,就是为了避免引得程浩一些不好的情绪出来,但是到底还是没有避开。
“有句话叫美人在骨不在皮,我以为你这样的美男子也是一样的道理,天生风流的身段就是遮住脸想来也能迷倒一大批人吧。”
姜鸢梨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随意而平和,像是在与他说一件极小极随意的事情一样。甚至还把盛景修一开始带着面具的事情也告诉了他。
“盛景修只是因为不愿意以真面目示人罢了,而我则是不能。残疾对于一个皇子来说,是致命的。”
姜鸢梨忽然想到,程国沿袭大离体制,想来也应该是有残疾的皇子不能立储之类的说法的。
她反而把这样关键的事情给忘了。
姜鸢梨沉下眸子,许久,说道,“大离有一句话,叫事在人为。从来规矩都是人定的,不是么?”
程浩闻言,回头来看了她一眼,最后姜鸢梨感觉她大抵是笑了的,虽然此刻他的脸被白色的纱布遮去了大半,很难叫人看清他此刻的神态,但是姜鸢梨却感觉程浩在那一刻,身上的气质是柔和的。
“这就是你不一样的地方,也是程姝永远不会懂的地方。”
姜鸢梨平静地看着他,后者缓步上前,沉声说道,“不要对我产生怜悯,本质上,我还是大离的敌人。请永远以这样的心态来面对我。”
说完,程浩越过她,缓步消失在了月色之下。
程浩刚走没几步便停了下来,然后缓缓回头。身后的走廊空无一人,静的像是你坠入了一个静谧的梦里一般,唯有那风偶尔吹过,竹影摇晃的时候,才会给这一副静止的画卷染上几抹现实的气息。
程浩起初只是头回过去看,几秒钟后,索性整个身子都转了过来,看着不远处的拐角。
“月下有影。”
话音落后,一切再次归于沉寂。然而在不久后,却是传来窸窣的脚步声,程姝穿着一袭妃色的长衫自那拐角处走了出来。
程姝起初眼中还带着几分慌忙之色,可再抬起头看到程浩那审问一般的凝视之后,她便立刻像是换了一个人,同样平静的回望过去。
“在你的府上,没想到你竟然还会跟踪我。”
“你想多了。”程姝说,“不过是月下独步,却没有想到,意外的撞见牛郎织女相会了。你还说你对她没有私情?”
“男女之间,并非只有风月。”
“呵。”程姝冷笑一声,满眼都是嘲讽,像是程浩这句话是多么可笑的一句一样。
程浩敛眸,并没有与她辩驳。起码在程姝的一生中,她从实际里得到的结论就是她以为的那样,在事实面前,程浩的这些辩驳都显得可笑而苍凉。
他自己也知道,所以他没有再提这件事,只是犹豫了片刻,随后一步步上前。不远处程姝也不躲,便这么直立着,等着他一步步走过来。
“你想要的是什么呢?”程浩眸子动了动,闪着几分疑惑,“天下?”
程姝细长的眉头紧蹙,不知道程浩为什么会忽然问出这么一句没有头尾的问题来,她的眼里都是警惕。
“你想要的是什么,我就想要的是什么。”
程浩闻言轻笑一声,“若是这样的话,那倒是好了。”
程姝看着程浩,眸子轻转,随后抬手,一点点靠近程浩那受伤的脸。
那里应该是很疼的,她想。
程浩没有躲避,任由她的手轻轻地隔着纱布落在他的伤口上,轻微的痛意夹杂着苏暖的感受传来,在程浩的四肢扩散开,程浩的眸色渐渐深沉。
程姝手指下落,最终停在了程浩的胸口上。
“三哥。”程姝轻唤一声,“其实,我想要的不过是不叫人欺凌罢了,三哥你其实是最高懂我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