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心刃

第三百一十六章心刃

嘭!

身后的大门被人彻底撞开,门外数万的阳光骤然直射进来,刺目而耀眼,打在每一张晦暗不明的人脸上。这一刻,便是殿内香炉之上缥缈着的白烟也像是具有了神性一般,呈现出一种似有若无的金色,带着三分悲悯。

周遭的一些在程浩的眼中瞬间成了那幼时看的皮影戏,一幕幕,机械地运动着,没有了任何的声音。

“乱臣逆贼,挟持天子与太后,意图谋反,今我得知,虽骨肉至亲不敢包庇,然不忍亲自动手,劳烦诸位将士,代为射杀,还我程国安宁,江山永固!”

程浩的声音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在话音落下的瞬间,程风忽然像是疯了一样举起了手里的长刀,朝着程姝一刀砍了下去!

那张美艳的脸蛋终于完成了画龙点睛的一笔——一道血红的刀痕自她的左到右,在她的脸上显现。好似天生就该如此,这样类鬼似妖的脸,就应该有这么一笔,带着禁忌的血痕,将所有的一切最肮脏的人心、人欲勾引出来,再凶狠的镇压。好似将这张画皮灭了,便所有的一切都会重新回归沉寂,回到正途。

然而,其实人人都知道,导致这一切的是人心,而非画皮。

可惜,人不能诛己。

在程姝的身子彻底倒下的前一秒,自程浩的身后,万箭齐发,将对面的几人像是标本一样地钉死在了此处。

瞬间,一片血红。

那红色将程浩的眸子都淬染成了血色。

随着最后一道长箭落地,方才喧闹的宫殿在此刻重新回到了沉寂。

像是曲终之后那久久难以回神的长寂。

而程浩,仿佛是这场戏唯一的局外人,他看着远处,声音始终平淡得没有半分波动。

“逆臣得诛,四海澄明。永久封存这座大殿,从今往后,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

程浩转过身,第一个走出了殿门。

明黄色的光打在程浩的脸上,刺得他微微眯起了眼睛。

下一秒,一个人影重重地倒了下去,从那帝王专属的青玉长龙阶上一路滑了下去,再没有了动静。

……

程浩大病了一场,程国的国政以及一切后事处理都暂时交给了辅政大臣朱戟。这个人姜鸢梨曾经听说过,是程国一位十分有才干的人。彼时关于他的传闻,只知道这朱戟早早就投奔了程浩,不过并非为了钱财权力,而是良禽择木而栖,为的只是辅佐明主,革除政弊。他也成功了,当年传闻,朱戟在程国朝堂里一直韬光养晦,一直没有人知道他早已经是程浩的幕中之宾,但是却在夺嫡的紧要关头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这一世朱戟究竟帮了程浩多少她不得而知,不过姜鸢梨想,未来,这个程国的贤臣名将大抵还会如上一世一般,像是一个战神一样,在程浩死后仍凭着自己一己之力将程国护佑在他的羽翼之下,生生为程国延长了近乎百年的寿命。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如今程国刚刚经历了动乱,朝廷与地方官员都在完成各处的肃清,安抚百姓,颇有一种立国之初百废待兴的味道。

只不过,唯独程浩却是不合时宜得充满了死气。

自打程浩病倒之后就一直闭门谢客,除了有时单独见见朱戟处理朝堂要事之外,其余人他都不见,不论什么身份、什么借口——不过倒是叫人传了一句话出来:‘往日种种,皆为自保,他不会计较。’

这一下倒是也叫不少官员省下了日日到程浩的府门前表诚心的时间,聪明的更是去忙着把自己的忠心表落到实处去了。

见此情状,姜鸢梨自然也不会上赶着去吃程浩的闭门羹,只在初初病倒的时候着人去送了些这次出来带着的药材,令着人问候了几句,便也就没有再去叨扰了。本以为再见程浩怕是还要些日子,谁知道今天竟然一大早就见程浩身边的人来给她与盛景修下了请帖。

姜鸢梨对着铜镜轻轻将口脂抿开,将额角的发丝学着京城贵女们一样地梳理干净,不叫一根头发丝落下来才好,整个人看上去‘锃光瓦亮’的。

姜鸢梨不懂为什么要这么做,她觉得极难看,但是却因为这样的打扮被赋予了“端庄严肃”的名头,于是也只好服从了。

拾起旁边同样正经严肃的请帖,姜鸢梨起身,看向门外候着的玉竹。

“王爷那头收拾好了吗?”

“好了,前一刻钟就打发人来问了,却因为是王爷吩咐的,不叫催促您,只叫这边知道王爷等着了就是。”

姜鸢梨点头,知道盛景修等了许久,脚下的步子自然也快了许多,只想着早些过去与他汇合,却没有想,方才出了小院竟然一头就撞上了在门口踱步的人。

盛景修也被突然冒出来的姜鸢梨给吓了一跳,见她并未撞疼,无奈叹气。

“你这般冒失,看也不看清楚就往人身上扑,若不是我,你可上哪哭去。”

姜鸢梨虽然不至于被撞疼,可是这鼻头、前额也是酸酸的,眼睛里都被撞出了一圈泪来,见盛景修如此说自己,便不服道,“这分明是我自己的院子,谁家好儿郎会闲来无事在女子的院门口等着,撞到我了还要狡辩?若今日不是我,你怕是要等着人家姑娘报官吃官司的。”

盛景修看着她这幅不讲理的样子是又气又好笑。

他一把揽着姜鸢梨的细腰,搂进了自己的怀里,低头贴近她低声道,“若非是你昨日非要搬走独住,岂有今天这档子事?我来等自己的娘子,还有错了?你这小妮子,不跟我说一声就跑走,还在我寻来时故意装睡撵我回去,这事儿我还没有跟你算账呢,你倒是先耍起狠来了。”

“还不是怪你?”

“怪我?”盛景修眉头轻佻,露出三段风流之色来。

他本就眉眼生的极好,只不过是平日里总是板着一张脸,面对姜鸢梨还好,面对旁人时鲜少有什么生动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