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去许久，知鸢终是忍不住开口：“二爷……”
“我……我来喂你……”裴时骁犹豫片刻，张了张嘴，却只能挤出这句话。
知鸢轻笑道：“一点汤药而已，我这段时间已经喝习惯了。”
说完，她从裴时骁手中端过药碗，仰头喝下，一点儿不剩。
“漱……漱漱口……”裴时骁赶紧给知鸢倒了一杯清茶，喂到她嘴边。
“这个药……是谁开的？”他放下茶盏，闷声问道。
“白芷和南星……”
“胡闹！”裴时骁蓦地打断，“她们二人只是医女，上上药罢了，哪能给你开药！这叶大夫是老糊涂了！”
知鸢无奈笑道：“她们是得叶大夫亲授，又在药堂多年，怎会连避子药都不会开？“
“你瞧刚才那碗黑乎乎的汤药，看着就苦，她们水平太差！”裴时骁指着药碗，一脸嫌弃。
他揽过知鸢，低声说道：“明日，我让薛淮制些不伤身的药……”
“好。”知鸢轻轻颔首。
裴时骁不会让她生下孩子的，她自然清楚。
堂堂王府嫡次子，又怎会在迎娶正妻前，就有外室子呢。
当然，她也不想生……
她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知道，甚至能活几年都无法确定，又何必在世上留下羁绊……
直至子时，裴时骁静静地看着，依偎在他怀里安然入睡的知鸢，心中思绪万千。
对于知鸢，他是喜欢的，无论容貌还是性情。他在见到知鸢恢复容貌的第一眼，只想将其据为己有。
难得遇到如此合心意的女子，即便正妻之位，他亦愿给予知鸢。
然而，知鸢身份不明，终是问题。
再等等吧……
北境战事将起，若是他此次能立下赫赫战功，或许，可为知鸢谋得一个正妻之位。
更何况，知鸢如今的身体，根本无法承受生孩子的痛苦。
明日就让薛淮配制一些好药！他刚刚开荤，若是让他不碰知鸢，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故而，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
次日上午，王府药房。
“避子药？”薛淮用谴责的眼神看向裴时骁，“你总得让我先给她把个脉，再制药吧！”
“用最好的药材，一定要对身体无害的……”裴时骁自顾自地说着。
“二爷！”薛淮深吸一口气，“我得先把脉，再开药方，最后制药！”
“避子药还需要把脉？”裴时骁的眼神中充满了怀疑。
“二爷，您不觉得，您对她的掌控已经过了头吗？您现在是全然不许，她见除您以外的任何男人。”
薛淮一一列数道：“裴湛仅送了几本书，便被您打发去巡查边防。我就给她送过一次药，您连脉都不让我请。”
“裴湛觊觎兄嫂，你看她的眼神亦不干净！”裴时骁咬牙切齿地说。
“首先，人是裴湛救回的，他自然多挂心些；其次，我对她只是欣赏与怜悯；最后，她无名无份，算是哪门子兄嫂呢！”
薛淮并非裴时骁的下属，二人更似朋友，说话自然大胆一些。
裴时骁紧握双拳，怒视着一脸随意的薛淮。
他只能暗自告诫着自己：此人尚有用处，大哥需要，知鸢亦需要……
“随我来！”裴时骁丢下这句话，便拂袖而去。
须臾，薛淮终于见到了多日未见的知鸢。
“有劳薛公子了。”知鸢伸出右手，皓腕如霜雪般洁白。
“等一下！”
薛淮刚欲搭上脉搏，便因裴时骁的一声惊呼，手指立刻僵住。
“垫上这个！”裴时骁取出自己的方帕，轻轻垫在知鸢的手腕上。
薛淮无奈地摇摇头，随即探上知鸢的脉搏。
竟又是如之前一般，他的脸色瞬间凝重，却又很快恢复正常。
“姑娘身体恢复得不错，我这便回去配药。”薛淮起身，嘴角挂着温和的笑容。
知鸢方才垂眸，自然没有看到薛淮的异样。然而，裴时骁却看得真切。
他借口送薛淮，与之来到院外。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裴时骁语气冷静，紧握的双拳却暴露了他此时的不淡定。
“她应是从幼时起，便被喂食许多药物，最近几年方才停止。若是我猜测没错，她的癸水应不甚规律，来时更会剧痛无比。”
薛淮苦笑一声，接着说道：“我原以为自己足够惨，没想到这世上不幸之人如此之多。”
“她这身子本就难以有孕……二爷，待她好点吧。我回去给她配副好药。”他挥了挥手，大步离去。
裴时骁静静地站在原处，任凭呼啸的北风吹过。
他此时只有一个念头，想把那些曾经折磨过知鸢的畜牲，统统碎尸万段！
“外面天寒地冻的，你怎么也不加件衣裳？”知鸢看到裴时骁回来，立马牵着他来到炭盆旁。
裴时骁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挑眉笑道：“男人火气大，不怕冷。”
他随即又说：“我明日让人过来，再给你裁制几套衣裳。我私库里的好东西可多着呢！”
“不用，”知鸢双手环上他的肩膀，“你已经给我做了好多衣裳……”
“还有半个多月便是新正，自然要穿新衣。”裴时骁打趣道，“我就你这一个女人，不养你养谁啊！”
“我那晚说想恢复记忆，不是想要离开你。只是，我做了一个梦，好似有人在求救……”知鸢轻声解释。
她感觉到裴时骁瞬间收紧的手臂，连忙补充：“那是一个女子，她正在被人鞭打，好生可怜的。”
“那或许只是你以前的经历，如今噩梦重现罢了。”裴时骁轻抚着知鸢的后背。
他安慰道：“以后我多陪陪你，那些噩梦不会再发生了。”
“你不想我恢复记忆吗？”知鸢将头埋在他的颈间，“我们如今已是这般，即使我记忆恢复，也不会改变的。”
梦中女子的痛苦呼救，让她一想到便会心中钝痛。
然而如今，没有裴时骁的应允，她根本寻不到大夫。
“这可说不准！万一你这个没良心的女人，始乱终弃呢！现今晟朝不似往昔严苛，女子二嫁可是不少！”裴时骁看似随意地说道。
他的目光缓缓移向知鸢的小腹，心中暗自想着：若是能有个孩子，或许可以彻底收了这女人的心……
“那……那我体内的毒呢？究竟是什么毒？能否解……”知鸢终是忍不住，小声开口询问。
裴时骁的动作一顿，沉默片刻，说道：“薛淮的医术有待精进，他到现在还没有查出此为何毒。不过他说了，此毒不会伤你性命。”
“我知你阴雨天寒之际，便会周身疼痛难忍……我会让薛淮想办法为你止痛的，莫要担心……”他有些心虚地轻声安慰着。
“我知晓了。”知鸢轻声应道，语气轻柔地令人心疼，仿佛一片羽毛落在心尖上。
裴时骁双眸紧闭，搂着她的臂膀一再收紧，心里万般纠结后，依然坚持自己的选择。
若是知鸢彻底解毒，记忆恢复，她至今来历不明的身份，不知是友是敌。
裴时骁不能拿自己，甚至整个武安王府，去赌上这一回。
更何况，薛淮曾言，知鸢的武功应与他不相上下，甚至更胜一筹。
倘若真有那么一日，裴时骁不知，他是否可以留住知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