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武安王府地牢内。
于山腰处伏击的刺客,乃是白狄部落之残余。
白狄部落,地处北境边远地区,其族人骁勇善战,却嗜杀成性。
数年前,裴时安曾率大军将其打得落花流水,白狄人只得潜伏于荒漠。
去年九月下旬,白狄部落军队仅剩不足万人,被裴时骁领兵剿灭,当时无一人生还。
岂料,竟还有近百人的残余势力,逐步渗入金城,趁着祈福大会,行调虎离山之计,刺杀王府女眷。
武安王妃与裴清瑶,被王府侍卫一路保护,安然无恙。
世子妃的马车被刺客冲散,才酿成今日之祸。
“世子,二爷,白塔寺后山的那群刺客,有几人中毒留下活口。他们并非白狄部落,而是……”
向明大步走过来,躬身禀报,神色犹豫,欲言又止。
“到底是何人?”裴时安沉声询问。
“皆是江湖杀手,他们几人熬不过重刑,全部招来。说有人出重金,买夫人与薛公子的命……”
向明看了一眼裴时骁,硬着头皮继续道:“他们说……雇主乃是郡主府,此前为郡主寻找七色雪莲之人,与他们是一伙。”
这些江湖亡命之徒,虽重财,却无甚骨气。重刑之下,招得干干净净。
“不可能!”裴时骁脸色震惊,“郡主府如今早已落败,如何有那么多银钱雇佣杀手?”
“徐宛宁的母亲,可是慈安大长公主的独女!怎会没有家底!”裴时安声音冷冽。
向明低声道:“二爷,薛公子不愿为郡主解蛊,夫人之血又致郡主……有此缘由,动机十足。”
“将白狄残余,全部斩首示众!那些江湖杀手,阿骁,由你处置!”
裴时安当即下令,又看了一眼疲惫不堪的弟弟,拂袖而去。
至于徐宛宁,终究是圣旨钦封的瑞嘉郡主,又有和亲之事。
武安王府,不可随意处置。
更何况,买凶刺杀两个平民,恐怕朝廷追究,也无甚严重。
徐宛宁完全可以,随便推出一个替罪羔羊。
少顷,裴时骁方才站起身,便陡然昏厥过去。
“二爷!”向明惊呼一声,赶忙冲上前接住。
三日前,裴时骁挨了二十军鞭,又淋雨许久,今日又承受失子之痛。
曾经在战场上,奋战几天几夜,亦精神亢奋的男人,如今再也支撑不住。
一日之间,武安王府的五位主子,倒下三人……
此时的清风院,亦是狂风骤雨。
“世子,那药是我给苒儿的,乃求子良药,绝非假孕之药。”
匆匆而至的林夫人,闻此噩耗,痛声解释。
“我已找三名妇人试过,皆顺利诞下麟儿,才花费重金买来此药。”
林舒苒躺在榻上,已然苏醒,却如同木偶一般,双眼空洞无神,只默默流着眼泪。
唯有两只手,死死地捂着小腹。
“那药,是从何人手中买得?”裴时安终于开口。
“乃是一位江湖神医,”林夫人赶忙回答,“神医来自南疆药谷,最是擅长制作神药。”
她花费了整整一万两银子……
裴时安叹了口气,“将那人的样子画下来,我自会派人追查此事。”
“世子……是我的错……”林舒苒哽咽着开口,“待我养好身体,还会再有孩子的,是不是?”
裴时安看向林舒苒,看到她眼中的希冀,仿佛自己之言,将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日后,我所有的孩子,自然会叫你一声母亲。”
话毕,裴时安转身离去,不再理会跌落榻下的林舒苒。
众目睽睽之下,出卖未来妯娌,亲手将那位姑娘拽落断崖,以致武安王府失去子嗣。
孟音之言,在场的婢女与侍卫,皆已证实。
他未休妻,已是顾念昔日情份。
若是安分,林舒苒依旧是武安王府的世子妃。如若不然,提前病逝,也并非不可。
须臾,向明前来禀报裴时骁之事,恰好看见画像。
“世子,此人甚是熟悉,似乎是郡主府的谷神医。”
“当真?”裴时安拍案而起,“此人如今可还在郡主府?”
向明摇头,“两日前,谷神医说要回药谷为郡主采药,暂且离去。”
“来人!立刻将此人追捕回来!”裴时安厉声吩咐。
又是郡主府!此事,绝对与徐宛宁脱不了干系……
子时刚至,郡主府。
一袭黑色长袍的百里绥,带着天枢落至郡主府的屋顶。
“殿下,夜色已深,您伤势未愈,属下来此即可。”天枢低声道。
“额上不过小伤,至于……也没那么娇弱。”百里绥抚上小腹。
十岁之前,大伤小伤不断,她早已习惯。自愈能力,倒是不同常人。
“走吧,见一见孤的表姐。”百里绥飞身落地。
慈安姑祖母的外孙女,可不就是她的表姐嘛……
徐宛宁半躺在榻上,脸上脖颈皆缠着裹帘,仅露出一双阴森的眼睛。
“郡主,待谷神医自药谷回来,您定会恢复……”
婢女兰溪的话尚未说完,便突然昏倒在地。
“谁!”
“是你!”徐宛宁身子绷直,咬牙切齿地吼道,“你竟然还没有死!”
“白塔寺的刺客,果然是你。”百里绥悠闲地移步榻边,俯视着人鬼不分的女子。
“是我又如何!你害我如此,我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
“啊!”
徐宛宁突然滚落榻下,脸上的裹帘散落,露出血淋淋的面容。
天枢淡定地收回手掌,躬身退至百里绥身后。
“是你自己要喝我的血。”
百里绥坐于天枢搬来的软椅上,平静地说着事实。
天枢闻言,脸色大惊,握着长剑的手青筋暴起,心里盘算着,如何实施百种酷刑。
“你的枕边人,放你之血,救我这个青梅竹马,真是可悲可怜!”徐宛宁躺在地上,讥讽道。
“怎么?现在不要裴时骁?养了一个男宠?”她的目光落在天枢身上。
百里绥抬手,阻止天枢利剑出鞘。
“瑞嘉郡主,你如今这般模样,实在受罪。念在和亲之功,孤便赐你一个痛快。”
“代孤,向慈安姑祖母,还有明慧表姑母,问声安好。”
话音未落,百里绥闪身上前,一掌拍于懵住的女子胸前。
一息间,徐宛宁便七窍流血,停止了呼吸,唯有两只眼睛,惊恐地睁着。
“表姐,你且安心去吧,在孤有生之年,再不会有一位女子远嫁和亲。”
百里绥右掌覆于徐宛宁眼睛上,缓缓拂过。
她此言非虚,徐宛宁饮下满满一碗她之血,不消三月便会皮脱肉烂。
“殿下万金之躯,此等琐事,当有属下代劳。”
天枢扶起百里绥,垂头低语。
“毕竟是孤的表姐……走吧,去库房看看。离开前,总要给薛淮,还有那两位姑娘,留些东西。”
“是否要属下去商行取些银钱?”天枢赶忙询问。
百里绥脚步一顿,回首看向略显傻乎乎的暗卫。
“天枢啊,孤离开近一年,东宫库房应被母后搜刮干净,就剩商行这一点家底,得留着。”
她继续往前走,寻到库房,“慈安姑祖母家底不少,咱们借点即可。”
“属下明白,待回到东宫,属下再去弄些金银回来,充盈库房。”天枢认真说道。
“是借……”百里绥无奈叹息,“太傅自幼谆谆教诲的,乃是君子之风,仁君之道。”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表姐重金买凶刺杀她,那么,她借点银票,理所应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