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阳光明媚，微风轻拂。
孟音站在客栈门口，目光呆滞，她死死地盯着前方一辆马车，心中满是疑惑和震惊。
刚才那名黑衣男子的背影，竟然如此熟悉，仿佛在哪里见过一般。
“表妹，一路顺风，代我向舅舅与舅母问好。”突然，一个声音打破了孟音的思绪。
裴时骁安排妥当，便翻身上马，但动作显得有些迟缓。
他最后看了一眼对面的马车，眼神中闪过丝缕悲伤。
那是一种希望落空的痛楚……
随后，他一抖缰绳，策马离去。
既然那人不是小鸢儿，是人是鬼与他何干！
此时，天枢也赶着马车前行。他们选择了，与裴时骁完全相反的道路，渐行渐远。
百里绥与裴时骁，两人背道而驰，终于消失在天之涯，再也看不到彼此的身影。
自此以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三个月后，十一月初五。
百里绥思忖许久，决定暂时不去洛城祭拜太傅，日后再前往不迟。
她的内力已彻底恢复，天枢的武功亦是高强，无论遇到死士还是暗卫，自是无惧。
然而，景辰的武功一般，景岁更是娇滴滴的闺阁女子。
有此二人，她与天枢难免分心。
洛城苏家祖坟，必定埋伏众多，此时贸然前往，纵使全身而退，也有可能损兵折将。
于是，百里绥带着几人，来到沈家祖籍宁城。
此前，她派天枢探查之事，正是在此处。
“明月山下的那处风水宝地，守卫极其森严。属下暗中潜入探查，发现里面供奉的正是……”
天枢低声禀报，有些欲言又止。
“棺椁四周以多名婴孩为阵法，属下查过，足足有四十九人。有未足月出生的，亦有早夭的。”
百里绥脸色骤冷，“想必这就是海嬷嬷所言大师做法！此阵供奉九年，孤那五弟重新托生为百里稷！”
四十九名婴儿……无论是未出生还是早夭的，谁知是否为人所害！
五弟，孤因你被生生折磨十年，如今又有这四十九个婴孩……
母后为你所造之杀孽，到底是让你重新托生，还是入十八层地狱啊！
“今夜，孤与天枢潜入陵墓，会一会五弟！”
“殿下，微臣也陪您同去。”苏景辰连忙说道。
“你在此保护景岁即可。”百里绥毫不犹豫地拒绝，“孤与天枢足矣。”
苏景辰看了一眼妹妹，脸上的表情甚是委屈。
他的武功，在寻常人眼中，已经算是不错。然与殿下无法相比，也不如暗卫天枢。
如今，只能留下保护妹妹……
月黑风高，万籁俱寂。
百里绥和天枢身着夜行衣，如鬼魅般穿梭在山林之间。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陵墓之外。
然而，此处竟无一人守卫，俨然已经荒凉。
“殿下，属下去年九月来此，陵墓周围守卫森严，约莫近百人，昼夜不停地巡逻。”天枢低声道。
“看来，五弟已不在此处。”
“若是母后因九弟，便舍弃五弟，九年前再度遇喜时，应不会再着人看守此处……”
百里绥沉默许久，才恍然大悟：“五弟可是母后的命根子，即便魂魄托生，身躯也容不得别人糟蹋。”
她冷笑一声，“孤尸骨无存，梓宫内自然只有衣冠。想必，母后是将五弟塞了进去……”
自古以来，帝王储君皆有龙气。
母后这是以她的龙气，与天下万民的香火，供奉着五弟。
而她这个亲生女儿，竟然连个衣冠冢都被人强占，死后魂魄无依，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殿下……”
天枢身为暗卫，不该有多余情绪，但此刻，看着眼前的百里绥，却是心疼至极。
“天枢啊，这世上怎会有母亲，如此憎恨自己的孩子？生时百般折磨，死后也不欲放过……”
百里绥缓缓转过身，离开此处。
那单薄的背影，在清冷的月光下，显得格外苍凉。
“属下会一直陪在殿下身边。”
天枢紧紧跟随着百里绥。
他们的身影，在地面上投下长长的影子，仿若交织在一起。
“去皇陵，孤要把五弟挖出来！无论人间地府，只能有一个百里绥！生前薨后，受万民香火的只能是孤！”
百里绥的声音，带着决绝和狠厉。
她心疼五弟早早夭折，那谁人来心疼她！阴魂不散了十数年，真是够了！
与此同时，长安，未央宫内。
“皇后，你的意思是，九皇子为储君的不二人选？”
宣崇帝的脸色阴沉，声音颇有几分咬牙切齿之意。
“陛下，稷儿为嫡子，更是恭定昭献皇太子的亲弟弟，自然最合适。”
“丞相在前朝日日提醒朕，国丧期将满，应早日定下储君！可是后宫不得干政！”宣崇帝提醒道。
若非后宫，已有两个有孕嫔妃接连滑胎，他才不会来未央宫，见此毒妇！
“陛下，稷儿是臣妾唯一儿子，臣妾不能不为他打算！”
“九皇子才八岁，心性不定……”
“六皇子也不过十五岁，心性便稳定了？”皇后蓦地打断，“性格懦弱，毫无储君风范！”
“那也比九皇子好！朕不明白，绥儿如此优秀，怎么嫡亲弟弟，竟是这般废物！”宣崇帝怒斥道。
“倘若，臣妾在东宫时的两个儿子平安诞下，不知会如何优秀！”
皇后的一句话，瞬间让宣崇帝底气不足。
“那不过是意外……”
“不是意外！”皇后悲痛欲绝，“那两个孩子，一个五个月大，一个才三个多月，皆是成形男胎！”
“两个小小的侍妾，怎敢对太子妃下手！不知她们是受何人指使呢！杀子之仇，不共戴天！”
皇后瘫倒在地，哭声恸天。
她十六岁嫁入东宫为太子妃，接连失去两个儿子，直到二十八岁才诞下龙凤胎……
可是，苍天捉弄人！
她期盼了十二年的儿子，竟然刚满月便薨逝！徒留一个无用的女儿！
她也曾以为东宫失子，是那两个侍妾错了心思……可是兄长百般探查，下手之人竟是她的夫君！
她儿子的亲生父亲，才是主谋！
利用沈家，却又不想让她，生下带有沈家血脉的儿子！
她与兄长这些年来，争权夺利，是为自保，更是为了报仇！
她也曾，真心地爱过百里治，如今的宣崇帝啊……
“皇后，你先起来。”宣崇帝扶起仪态尽失的皇后。
“陛下，臣妾日日祈求，让杀我们儿子的凶手，死无葬身之地，死后入阿鼻地狱，永不超生。”
宣崇帝浑身一震，慢慢松开手，眼中闪过一丝悲痛，跌坐在椅上。
“皇后，孩子已离开近三十年，忘了吧……你还有月儿与稷儿。”
“国丧期一结束，朕便下旨，让九皇子入主东宫。但是，朕希望，后宫中的孩子可以平安出生。”
言罢，宣崇帝缓缓起身，身子摇晃一下，步履蹒跚地离开未央宫。
原来，皇后什么都知道……
难怪，自他登基后，皇后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
那两个可怜的孩子，虽不是他亲自下手，却是他的母后，如今的太后指使人解决的。
东宫时候，皇后一心爱慕他，自然不会怀疑此事。
宣崇帝离开后，皇后擦干眼泪，嘴角扬起一抹阴冷的笑容。
储君之位，只能属于她儿子，此乃宣崇帝欠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