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上朝议政

夜色深沉,百里绥独眠于寝殿的宽敞床榻上。

天枢躺在窗边的暖榻上,未能如愿侍寝。

殿下说他像个完整之人,他其实不懂什么意思。

但他清楚地感觉到,殿下变了……

往昔的殿下,仿佛没有喜怒哀乐,永远都是沉稳淡定,会微笑,但笑意不达眼底。

然而如今,殿下开心会笑出声音,郁闷会眉头紧蹙,甚至会因为生气而大发雷霆。

这样的殿下,看起来随性惬意,比往昔轻松许多……

次日寅时,天色一片昏暗。

“明明卯时才上朝,为何寅时便要起床!孤才睡了两个多时辰……”

百里绥一边任由天枢更衣,一边无力埋怨。

她过了一年有余的闲散日子,骤然苦兮兮地上朝,实在有些不习惯。

“殿下,文武百官,此时已在宫门处等候了。”天枢安慰道。

百里绥听后,心里舒心些,外面天寒地冻,至少她不用等候。

卯时,宣政殿。

“陛下,年终时分,岁初将至,正是户部繁忙之际,李尚书入狱,应及时定下新任尚书。”

沈丞相拱手,接着道:“户部左侍郎康文,沉稳认真,堪当大任。”

“父皇,”百里绥出列,“儿臣虽离开长安一年,亦有听闻,这康侍郎教子不善,纵子行凶。”

“太子殿下,无凭无据之事……”

“怎会无凭无据?”百里绥随即呈上奏折,“康侍郎嫡长子,酒后打死两名无辜女子。”

须臾,宣崇帝怒斥道:“康文!你自己看看!此事已发生三月,竟被遮掩过去!”

“陛下恕罪,老臣教子不善,求陛下开恩呐!”康侍郎跪地请罪。

此事已经了结三月有余,怎会被太子殿下挖出来……

沈丞相见状,拱手道:“陛下,此事与康侍郎无关……”

“怎会无关!”百里绥打断,“齐家治国平天下,小家尚且一团糟,如何为国尽忠!”

“丞相莫不是失子之痛未愈,故而与康侍郎感同身受?”她言辞犀利。

沈怀洲被杀,也不过七月有余。

百里绥不顾沈丞相阴沉的脸色,随即启奏:“儿臣请父皇治康侍郎,纵子行凶,包庇之罪。”

“将康文嫡长子捉拿归案,着刑部彻查!户部左侍郎,革职查办!”

宣崇帝精神亢奋,当即下旨。

太子与沈丞相,果真开始内斗!一上来,便拔了户部的钉子!

“既如此,户部右侍郎倒是合适。”宣崇帝佯装思考。

“父皇,儿臣弹劾户部右侍郎,贪污八月份的赈灾银两。”百里绥又取出一封奏折。

依旧是证据确凿,不容抵赖。

户部尚书乃李德妃亲父,自然站在六皇子背后,两朝元老,轻易不好动。

户部左侍郎为沈丞相党,右侍郎是宣崇帝之人。

东宫那些暗卫,这一年多时间无事可做,四处查探三省六部官员私事。

如此,当属天枢之功,离开长安前安排妥当。

当然还有,皇城司的无孔不入……

沈丞相立刻启奏:“胆敢贪污赈灾银两,应严惩不贷!”

“拖下去!革职查办!”宣崇帝咬牙切齿地下旨。

百里绥启奏:“父皇,户部郎中楚思源,为人稳重踏实,能力卓越,可堪为户部尚书。”

“陛下,老臣亦听闻此人,确为办实事之人,因不够圆滑,故而久了未能升迁。”齐太师附议。

宣崇帝长叹一声,“既然连太师也赞誉有加,那便让楚思源顶上,莫让户部乱了套。”

“父皇英明。”百里绥拱手行礼。

刑部尚书上前,启奏:“陛下,关于太子殿下遇刺案,证据确凿,臣等昨日连夜审理,无任何疑问。”

宣崇帝眉头紧锁,沉声下旨。

“赐李德妃鸩酒一杯,六皇子贬为庶人,终身幽禁。户部尚书府,成年男子皆斩首,女眷幼子流放黔州。”

太子那条条证据,比刑部结案文书还要详细。

遇刺之事不可再查,否则,迟早查到太后头上……

片刻后,宣政殿外。

“太子如今愈发有储君风范了!”沈丞相冷声开口。

百里绥叹道:“丞相谬赞,孤能有今日,多亏了丞相悉心教导。”

“太子似乎已经忘记,老臣乃是您的亲舅父,我们应休戚与共。”

距离宣政殿渐远,沈丞相上前,低声提醒。

“孤自然记得,”百里绥看向他,“然天地君亲师,君在亲前,无论当初何人决定,孤如今已是储君。”

沈丞相袖中双拳紧握,脸色渐渐沉下去,蓦地问道:“怀洲之死,是否与你有关?”

“舅父,”百里绥长叹一声,“若是孤彼时已有能力做成此事,何须今日才回宫呢。”

“三表哥不幸遇害,孤昨日下午才听月儿提及,还望舅父节哀啊……”

沈丞相沉凝片刻,道:“九皇子一直在皇后膝下长大,太子政务繁忙,还是将他挪回未央宫。“

“九弟如今如同废物,究竟是谁人之过,舅父难道不知?八岁男儿,夜夜还需母后哄睡,贻笑大方!”

百里绥的一句质问,令沈丞相无言以对。

九皇子如今这般模样,他又何尝不心急如焚!

但皇后因五皇子之事,已然癫狂,生怕九皇子有半点闪失,根本听不进任何劝诫。

罢了,太子此人,终究是小女儿家心态,妇人之仁,顾念亲情。

哪怕表面与皇后闹僵,但太子内心还是渴望母爱的。

沈丞相自认看人很准,即便皇后已将昨日之事告知,但他不相信,小小女子而已,能耐几何!

片刻后,东宫内。

百里绥回来时,皇后在东宫已气得几欲疯魔。

“快将这几个暗卫拿下!竟敢阻拦本宫见九皇子!还有这个太监,即刻杖杀!”

“母后,气大伤身。”百里绥神情严肃地走进来。

一名二十岁左右的太监,躬身上前行礼,“奴才高寅,给太子殿下请安。”

百里绥看了一眼,点点头:“是个机灵的,知道自己主子是谁。你这脸上是谁人打的?”

“夏公公欲强行带走九皇子,奴才上前解释,此乃陛下圣旨,请太子教导九皇子,任何人不得将其带离东宫。”

“然而,夏公公直言,他只知皇后懿旨,且打了奴才两巴掌。”

高寅躬身禀报,字字句句,皆是清晰有理。

“奴才该死,奴才一时心急……”夏公公跪地请罪,声音颤抖。

皇后脸色阴沉,质问道:“本宫要见九皇子,这些奴才暗卫竟敢阻拦,难道不该杖杀!”

百里绥径自坐下,“按照律法,藐视皇帝,违抗圣旨,该当何罪?”

“死罪,斩首示众。”高寅回答。

“夏公公伺候母后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留全尸,即刻杖杀。”

百里绥话音刚落,高寅立刻带人将夏公公拖出去行刑。

“皇后娘娘,救救奴才啊!”夏公公一边挣扎一边哭喊。

“住手!”皇后回过神来,怒气冲天地吼道,“夏公公乃未央宫掌事太监,岂容你放肆!”

“母后,夏公公若是不敬儿臣这个太子便罢,可是他不敬父皇,公然违抗圣旨,儿臣只能依律行事。”

百里绥语气带着几分无奈,脸色似乎有些为难。

“你……你……”皇后捂着胸口,气得说不出话来。

“殿下,夏公公已杖杀。”高寅进来禀报。

“送母后回宫,带上夏公公,让宫中所有人谨记,天威不可冒犯。”百里绥随即吩咐。

“太子!你简直是……”

“母后,”百里绥沉声打断,“儿臣恭请母后回宫,还是母后想在东宫用杯特制的茶水……”

皇后身子一僵,颤颤巍巍地退后几步,几欲昏厥。

百里绥上前搀扶住,“母后,保重凤体,若是凤体不佳,年终尾祭,新正祈福,可就要换人了。”

“云贵妃已出冷宫,淑妃、贤妃,可都盼着代劳呢。”她小声提醒。

要昏厥也得回到未央宫再昏,别在她的东宫,碍手碍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