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久别叙话

崇文馆的书房内,一片静谧。

苏景辰依旧跪地稽首,百里绥则立于窗前,沉默不语。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百里绥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

“景辰,孤……在去年岁除之夜,已召了天枢侍寝。”

苏景辰身子一僵,哑声道:“天枢本就是殿下之人,侍寝是迟早的事,微臣也可……”

“不可以,”百里绥轻声打断,“你与天枢不同,你的心里,容不得孤有其他男子。”

“殿下,微臣不是,您为储君,未来帝王,后宫不会只有微臣一人,微臣只求一席之地。”

苏景辰膝行几步至百里绥面前,急忙解释。

百里绥将他扶起,“景辰,孤与你一起承蒙太傅教导,自幼所学一样,我们的观念相同。”

男子为绵延子嗣而三妻四妾,但女子必须守贞……

“你或许不会在乎,孤与裴时骁的过往,但会在意,孤与你在一起后,身边还有其他男子。”

百里绥的语气十分肯定。

“孤曾将你视为皇夫最佳人选,那时所想,是后宫仅你一人,从未想过让你与他人共侍一妻。”

“但在皇夫与丞相之间,孤选择了后者,再加上苏家子嗣一事,便彻底绝了此种心思。”

百里绥看着眼眶通红的景辰,无奈地解释道。

正是此种心思消除,她才会毫无顾忌地召天枢侍寝。

“殿下,微臣不会在意这些……”苏景辰连连摇头,声音带着哽咽。

“景辰,我们是一类人,别说其他男子,你连天枢都容不下。”

百里绥长叹一声,“天枢已经是孤的人,孤不可能就此冷落他,因而我们更适合为君臣。”

“殿下,微臣不敢保证,自己心中完全不介意其他男子,甚至天枢……可是一切与殿下相比,无关紧要。”

苏景辰终于忍不住落下眼泪,声音轻颤不止。

“你可知,你与天枢最大的区别是什么?”百里绥突然问道。

她看着茫然的苏景辰,轻言:“天枢不爱孤,也不懂爱,所以不在意孤是否宠幸别人……”

而景辰……此刻不再掩饰时,她能感受到那份情爱。

若是她当真允了景辰,那只会让其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景辰聪慧,为何偏偏碰了世间最虚无缥缈的情字……

待苏景辰黯然离开东宫时,百里绥才至宜春殿,看望薛淮。

“太……太子殿下……”

薛淮见到百里绥,慌忙起身,准备跪下行礼。

“不必多礼,”百里绥阻止道,“此时无别人,随意便可。”

“孤……我本是想待事情结束,再接你们来东宫,却不曾想如此巧合。”

薛淮见状,轻舒一口气,“我也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与你相见,更没想到……”

当初我见犹怜的女娇娥,竟是万人之上的太子殿下……

“我……我定会守口如瓶的。”他赶忙保证。

“我自然信你,否则今日也不会让你来东宫。”百里绥笑道。

更何况,如今她大权在握,说不定哪天,便自己承认了女儿身。

“坐吧,说说这半年的事情,还有叶大夫与白芷南星,以及裴湛。”

百里绥亲自为薛淮斟上茶水,细细听他道来。

“叶大夫身子骨健朗,每天在药堂忙碌,白芷与南星,如今搬到你送的宅院里,俨然两个女员外。”

“裴湛日日待在军营,甚少回到金城王府,不过听说,武安王已在为他安排亲事。”

薛淮侃侃而谈,仿佛忘记了此刻身处东宫,似乎眼前人还是知鸢一般。

“世子去年九月中旬,纳了一位侧妃与两名妾室,如今啊,已有两人怀有身孕。”

“裴时骁呢?”百里绥见到薛淮欲言又止的模样,笑着问道。

薛淮犹豫着开口:“二爷将你……确切地说,是将知鸢的牌位,以正妻之礼迎入王府,与那个孩子,一起供奉在祠堂内。”

百里绥微微一怔,此刻才明白,为何那时裴时骁说,他的妻子……

薛淮接着道:“二爷自去年九月一直在北境练兵,我也只见过一次,与往昔有些不同。”

沉默寡言,消瘦许多,俨然一个痛失爱妻的鳏夫……

百里绥轻叹一声:“半年而已,时间久了便会好起来,毕竟亲生儿子,丧命于眼前,他总会伤怀。”

薛淮张了张嘴,却没有多言。

即便二爷如今懊悔不已,也无法抹灭过去对“知鸢”的伤害。

更何况,眼前之人可是太子,更加不会容忍,曾经那份“不堪回首”。

“薛淮,你既与三哥相处不错,便安心为他调养身体,日后你可随意出入东宫。”

百里绥随即补充:“若是觉得长安住久了无趣,你可随时游历,也可去我的别苑行宫。”

言罢,她将一块令牌递与薛淮。

薛淮双手接过,“那我便不与殿下客套,日后但凡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定当在所不辞。”

“关于三皇子的身体状况……”他眉头一皱,有些欲言又止。

“那方面我已知晓,三哥与母妃,自幼待我不错,你安心医治便可。”

百里绥知道薛淮的纠结,直接将话语挑明。

薛淮如释重负,“三皇子那方面为先天不足,我无能为力,只能尽量让他享常人之寿。”

皇子之间明争暗斗,如今的太子身份又特殊,三皇子若是完全康健,无疑是威胁。

这两人皆是他的好友,若是此事有矛盾,他不会插手任何一方。

“薛淮,我正好有一事想问,你可会制作……男子用的避子药?”百里绥突然询问。

“咳咳……”薛淮刚抿一口茶水,便被这惊人之语吓到。

“男……男子……用的……避子药?”

百里绥轻咳一声,“就是让男子暂时无法,致女子有孕之药。”

“尽量对身体无害,暂时性的,日后还可恢复的那种。”她随即补充。

周太医只知,让男子彻底绝了子嗣之法……

故而,自正月初十那夜后,她再也没有碰过天枢。

薛淮回过神来,咽了咽口水,压低声音问道:“是方才那位苏公子吗?”

许是眼前人的态度与往昔一样,此刻他竟然忍不住好奇心,斗胆问出。

“不是……”百里绥无奈一笑,看向窗户方向,轻声唤道,“天枢。”

“属下在。”天枢闪身而入,垂头站在百里绥身侧。

薛淮吓了一跳,拍拍胸口,目光落在这位黑衣少年身上。

这长相,这身材,关键还听话,二爷彻底没戏了……

“这是我的贴身暗卫,天枢。”百里绥介绍道。

薛淮赶忙收回目光,回答她刚才的问题。

“那药自然是有,服下不会影响其他方面,若日后需要子嗣,再服下解药即可。”

也是,堂堂的东宫储君,想要多少俊美公子没有!

何必再留恋,那个多次放弃自己之人呢……

晚间,百里绥与薛淮二人,又把酒言欢,仿若回到金城之时。

直至薛淮醉意朦胧,被人送回宜春殿休息时,百里绥才返回明德殿。

“天枢,今日午后景辰说,他想入孤的后宫。”

烛光熄灭,百里绥躺在御榻上,双眸微阖,随意说道。

天枢未似往常一样,立刻答话,而是有片刻的沉默。

须臾,他才轻声开口:“苏公子与殿下,相识十三载,且才识渊博,出身清贵,确实合适。”

“倘若日后,景辰容不下你,不愿再让孤召你呢?”百里绥又问。

此次天枢的沉默,似乎更久一些。

百里绥正欲开口,却见御榻边的“木头人”,突然有了动静。

只见,天枢掀开自己的寝被,缓缓挪动,直到钻入一旁的御被中。

而后,他将头轻轻靠在百里绥的手臂上,“属下想如现在这般,即便一年一次,也求您莫要弃了属下。”

“嗯,不弃……”百里绥轻抚着天枢的脸庞,“你这榆木脑袋,虽有些无趣木讷,但让孤安心。”

况且,在她心中,天枢是她的第一个男人,也是目前的唯一。

至于裴时骁,那是“知鸢”的男人,与百里绥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