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早朝结束,宣政殿。
“父皇,三哥身体尚在调养,暂时不宜大婚,可先封王。”
百里绥说完,直接拿起御笔,写下两个大字。
“瑞王。”
“瑞字,有吉祥好运之意,三哥又性情温和,最为合适。”
百里绥想了一下,又道:“可赐蜀郡为三哥封地,云家正好世居于此。”
晟朝皇子的封地,只有赋税权,并不允许囤积兵力。
况且,封地只是形式而已,云贵妃尚在后宫,三哥不可能离开长安。
“你倒是对三皇子不错啊?”宣崇帝有些纳闷。
这皇后一直与云贵妃不和,太子竟然如此善待三皇子……
“三哥为人很好,将心比心罢了。”百里绥淡淡开口。
主要还是,三哥没有任何威胁……
宣崇帝颔首道:“既然如此,便依太子之言,封三皇子为瑞王,赐蜀郡为封地。”
“父皇英明。”百里绥随口恭维。
自幼时起,父皇似乎极其宠爱云贵妃母子,她曾羡慕过三哥。
云贵妃的美貌在后宫当属第一,即便年过三十,依旧风姿绰约,因而盛宠十余载。
然而,一年的冷宫磋磨,年近不惑的云贵妃,姿色大减,父皇再未踏足琼华宫一步。
论薄情,父皇远胜于她……
少顷,未央宫内。
皇后凤袍加身,妆容精致,依旧掩盖不了满脸病容。
“你给本宫说实话,月儿当真是重疾难愈吗?”
百里绥垂眸摩挲着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母后何必自欺欺人呢?”
“沈惜月,被孤折磨了四个月,最后一剑刺死,扔到乱葬岗喂野狗。”
皇后闻言,捂着胸口,呼吸急促,脸色因愤恨而涨得通红。
“哪怕是养一条狗,十数年也会有感情,月儿虽非你的胞妹,可也算是亲表妹,你竟然如此绝情!”
百里绥笑了笑,“养狗还知道看家护院……人还真是不如狗呢。”
“母后啊,日后说些新鲜话,每次都是这些说辞,儿臣听腻了。”
她掸了掸身上不存在的灰尘,看向皇后,“今日让儿臣过来,所为何事?”
皇后冷声道:“沈国公府还有一名未出嫁的女儿,沈惜柔,让其入东宫为太子妃!”
百里绥无语至极。别人不知道,母后可是清楚她的身份……
“母后,您莫非脑袋有问题?”
“你……”皇后拍案而起,“你如今是愈发无礼……”
百里绥抬手打断,“莫说废话!沈家这个庶女,该怎么处理你随意,千万别扔给孤!”
皇后压低声音道:“沈家如今已无男丁,未出嫁之女唯有一个,必须是太子妃,未来的皇后!”
“母后这是想通了,不再妄想将儿臣除去?”百里绥幽幽问道。
皇后冷哼一声,以沉默承认此言。
如今兄长与三个侄儿皆逝,沈国公府空有爵位,前朝再无一人。
甚至连稷儿,也被这逆女牢牢掌控在手中,根本翻不出花样。
为今之计,只有让这逆女,暂时以男儿身登临皇位,娶沈家女为妻,延续沈家荣耀。
“母后,你的计划,应当不止儿臣娶沈家女为妻吧?”百里绥又问。
皇后深吸一口气,“陛下身体尚算硬朗,你暂时无法登基,柔儿刚及笄,你先娶她为太子妃。”
“而稷儿今年九岁,至多再过五年便可行房事……”
“等等!”百里绥赶忙打断,“母后的计划不会是,让九弟替儿臣宠幸那沈家女,诞下皇子吧?”
她不可置信地问:“甚至……儿臣登基之后,后宫嫔妃,皆由九弟替儿臣逐一宠幸?”
“你能宠幸?”皇后质问道,“你既然不能,总要有人代替!稷儿是你的亲弟弟,不会混淆皇家血脉!”
“哈哈哈哈哈……”
百里绥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这母后真是奇才啊!
“所以说……孤在前朝当皇帝,九弟在后宫称帝。孤为朝政殚精竭虑,九弟在后宫逍遥快活。”
百里绥随即补充:“孤还得劳心劳力地给九弟养孩子,未来再将皇位拱手相让给侄儿……”
母后这算盘珠子都崩到她脸上了。
如此一来,她可堪称是千古第一冤大头啊……
皇后转身坐下,声音冷冽,“这是最佳办法!本宫不会再与你作对,你去安排娶太子妃事宜!”
“母后,一个庶女,凭什么为东宫太子妃?”
“就凭她姓沈,凭本宫是皇后,本宫说她是太子妃,她便是!”皇后高昂着头,气势十足。
百里绥缓缓走向皇后,随手摘下玉扳指。
“你想做什么……”
“啊!”
只见,百里绥一把扯下皇后的九尾凤钗,将其抵在皇后的脖颈。
“母后,你是否活腻了,要儿臣亲自送你上路!”
皇后气得浑身发抖,“逆女!你胆敢对亲母动手,天理不容……”
“啊!”
皇后话未说完,百里绥的金钗已划过她的脖颈。
自右耳后至锁骨处,留下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百里绥扔掉凤钗,随手将皇后甩到地上,慵懒地靠坐在凤椅上,冷眼睨视着亲生母亲。
“来人!快来人啊!”皇后捂着脖颈处的伤口,声嘶力竭地吼道。
“母后,别白费力气了,这未央宫的一只蚊子,都是东宫飞来的。”百里绥好心提醒。
“你不是人!竟敢弑杀生母!快叫太医……”
皇后因剧痛与血流不止,声音越来越小,不敢再叫嚣。
“母后放心,小伤死不了,比你以前的鞭笞还有金针刺骨,轻得太多。”
百里绥起身,叹道:“儿臣是不是人尚且不论,但是,母后是真没把儿臣当作人……”
“母后自己上药包扎即可,若非偶尔需要母后露面,凤钗划过的便是你那张比城墙还厚的脸。”
话毕,百里绥拂袖而去。
“皇后凤体有恙,后宫任何嫔妃不许前来打扰,违令者,杀。”
行至未央宫外,她丢下这句话,便登上金辇,离开此处。
“谨遵太子殿下令旨!”
别说区区未央宫,甚至是陛下的龙涎殿,乃至整个皇宫,早已在太子殿下的掌控中。
可惜,不仅皇后不知,宣崇帝更是不明白……
片刻后,东宫崇文馆内。
礼部尚书正在禀报万寿节事宜。
“殿下,届时周边国家皆会派使臣来贺,多有皇子公主随行,北齐新帝更是亲临。”
百里绥想了一下,道:“让三皇子与八皇子负责此事,令静乐公主选两名公主协从。”
“是,殿下。”礼部尚书拱手应道。
他实在害怕太子……六部中唯有他这礼部尚书未被更换。
“杨尚书,你兢兢业业,又心思聪慧缜密,日后好生为孤办事。”百里绥笑着开口。
礼部尚书瞬间明白,“多谢太子殿下隆恩,老臣定当尽心竭力!”
百里绥点点头,“孤听说你那长子学识不错,是个可用之才,可去御史台历练一番。”
“老臣叩谢太子殿下大恩,定为殿下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行了,好好办差即可,为孤尽忠的贤臣,孤自当不会亏待。”
待礼部尚书感激涕零地离开后,百里绥收到了苏景辰的信笺。
“早朝时刚见过,有什么事不能当面说,还鸿雁传书?”
百里绥一边打开信笺,一边无奈调笑道。
须臾,她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似乎还有点忍俊不禁。
“天枢啊,你知道景辰特意写此信给孤,所为何事吗?”
“属下不知。”天枢低声回道。
“景辰问孤要衣裳,指明要与你那日衣袍一样的布料,甚至侍寝之事,也想与你齐平。”
百里绥放下信笺,看向满脸茫然的天枢,笑着解释。
天枢确实有些难以置信。
苏大人是端方雅正的谦谦君子,不似是会做出此事之人。
百里绥略作思忖,“派人给苏府多送些进贡的锦缎,为景辰与景岁各做几套衣裳,还有那些珠钗首饰,多挑些送给景岁。”
东宫无女眷,搁置纯属浪费,景岁又爱装扮……
“那……那么侍寝呢……”天枢低着头小声询问。
百里绥叹了口气,“这几个月,你侍寝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过来,孤实在无心此事。”
天枢悄悄伸出四根手指,仅有四次而已……
“更何况,你已服用药物,暂时不会让孤有孕,那药……”
百里绥握住天枢的手,“薛淮虽说不影响其他方面,但也不敢保证,完全不影响日后子嗣。”
“属下不想要孩子……”
“天枢,至少在东宫时,孤只要你一人,此事无需理会景辰。”
百里绥将信笺点燃,任其化为一缕灰烬。
男人的心思应放于朝堂上,整日琢磨着侍寝之事,好生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