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一别两宽

与此同时,东宫明德殿,寝宫内。

为了给穆桦饯行,苏家兄妹与凌肃齐聚东宫,把酒言欢。

百里绥今夜兴致颇高,与穆桦如同回到南境军营,最后直接执起酒壶,一饮而尽。

因而,待夜色渐深,众人纷纷离开东宫时,她已是醉意朦胧。

苏景辰本欲留下,但景岁亦是酩酊大醉,最终被百里绥“赶回”苏府。

天枢伺候百里绥沐浴更衣后,又将她小心翼翼地抱上御榻。

“殿下,您再用些醒酒汤吧……”

百里绥摇摇头,“孤只是有些酒意上头,神志清醒,也无不适。”

“天枢,孤今天很开心,孤也不知为何这般开心,就是如释重负……”

“殿下开心,属下也高兴。”天枢趴在她身边,轻声说道。

殿下青丝散落,面若桃花,眼波流转间,更显妩媚动人。

百里绥伸手轻轻抚摸天枢的脸颊,声音带着一丝慵懒:“不是说了,晚上再继续嘛……”

“只是今夜,孤有些累了,所以天枢啊,让孤好生见识一下,你近日所学的成果。”

“谢殿下恩宠……”

伴随着天枢的一句暗哑呢喃,御帐轻垂,红烛摇曳……

……

次日卯时,浩浩荡荡的銮驾,自宫门驶出,去往玉华行宫。

百里绥坐于储君銮舆内,静静地闭目养神。

卯时未到,武安王进宫请旨,裴时骁突发不适,无法随驾。

随后,他又前往东宫禀明,待裴时骁醒来,父子三人去行宫拜别,即刻返回金城。

百里绥自然应允。

直至申时,宣崇帝的銮驾终于抵达了玉华行宫。

此次,宣崇帝共携带十二位嫔妃。

除了皇后与四妃,还有纯昭仪,其余皆是年轻的低位嫔妃。

玉华行宫正殿,玉华殿内。

“父皇住于玉华殿,母后则住在排云殿,嫔妃分别位于东西两侧的晖和殿与别殿。”

“儿臣住在北侧的肃成殿,其余皇子公主亦有合适住处。”

百里绥一一说道。

这本是皇后之事,但母后聒噪,她便让景辰简单安排下。

“太子殿下,方才的晚膳,怎地比宫中差了不少呢?”珞妃突然开口。

一袭华丽红色纱裙的万俟珞,此刻坐于宣崇帝身边,更显美艳。

“一切按照规制,是珞妃在宫中时逾越而已。”百里绥缓声道。

“陛下,”珞妃撒娇,“是您允许臣妾那般的……太子似乎在质疑您呢!”

说完,她还瞥了百里绥一眼,眸中闪过一丝怨恨与得意。

当初,太子不愿意要她,将她推给年过半百的宣崇帝。

而如今,她独宠后宫,又怎会让其好过!

最好让宣崇帝废黜太子……

她见百里绥满不在意的模样,娇声抱怨:“太子真是威风,甚至比陛下还像皇帝呢!”

果然,宣崇帝脸色渐渐下沉。

“高寅,后宫嫔妃妄议朝政,诋毁皇帝与太子,该当何罪?”

百里绥似乎未听见珞妃所言,抬眸问道。

“三尺白绫或一杯鸩酒。”高寅躬身回答。

“嗯……”百里绥轻笑一声,“珞妃毕竟是北齐公主,不熟大晟律法,带下去掌嘴三十。”

珞妃瞬间懵住,宣崇帝似乎也没有反应过来。

直至几名太监上前将她带走,她才扯开嗓子大喊:“陛下!”

“住手!”宣崇帝反应过来,怒吼一声,“珞妃乃是朕之后妃,太子怎可随意处置!”

“珞妃当众说父皇不似皇帝,污蔑儿臣谋权篡位,理应诛杀。”

“带下去,在殿门口当众行刑。”

高寅直接撞开赵珅,领着太监与哭喊的珞妃退出殿外。

“反了!真是反了!你这还不叫谋权篡位!竟敢对朕的后妃用刑!她可是你的母妃!”

宣崇帝猛地摔碎茶盏,脸色扭曲地咆哮着。

“母妃?父皇糊涂,别说孤的母后尚在,即便母后崩逝,一个后妃也配孤之母妃?”

不同于宣崇帝的狂怒,百里绥端坐在榻上,神情淡定。

“珞妃不懂规矩,言行无状,若再有下次,直接勒死便可。”

说完,百里绥径自起身,整理一下蟒袍,欲离开此处。

“朕才是皇帝,太子只是储君!”宣崇帝咬牙切齿地提醒。

百里绥微微一笑,“可是……储君也是君,珞妃似乎罪加一等。”

言罢,她转身离去,步履轻松又带着几分惬意。

宣崇帝踉跄一步,跌坐榻上,脸色由阴沉逐渐变成苍白。

他错了……沈丞相虽死,但太子早已长成巨龙,比之威胁更大。

太子看他的眼神,再也没有一丝曾经的期待,唯余冷漠。

如今,他似乎没有办法,再继续压制太子了……

行至玉华殿外,百里绥见到受刑的珞妃,脚步微顿一下。

“珞妃,这里是大晟而非北齐,你不再是娇宠的嫡公主,仅为父皇的一名嫔妃而已。”

她瞥见珞妃怨恨的眼神,漫不经心地继续说道。

“孤实在不想杀人……高寅,知会母后一声,珞妃犯错,降为才人,往后无需再伴驾了。”

话落,百里绥便回至肃成殿。

昨夜酒醉,今日又舟车劳顿,此刻她只想好好歇息。

同一时间,武安王府内。

昏迷了一天一夜的裴时骁,终于缓缓睁开眼睛。

他揉了揉额头,用手捂着胸口,似乎没有缓过神来。

“阿骁,可有不适之处?”武安王赶忙上前,“昨日你在宫中突然晕倒,可把大伙吓坏了。”

裴时骁坐起身,眉头一皱,似在回忆昨日之事。

“好好的,我怎会晕倒?”

武安王随意编了个理由,“你这几日过于劳累,又饮些酒水……”

“爹,万寿节已经结束,咱们该返回金城了吧?”

裴时骁蓦地下榻,伸展一下僵硬的手脚,接着劝道。

“您和娘不想抱孙儿啊?万俟煜已回北齐,我也想速回北境。”

武安王紧紧盯着裴时骁。

阿骁眼神明亮,透着几分桀骜不驯与神采飞扬,与往昔一样。

他松了一口气,“自然要回去,明日一早,咱们便去玉华行宫请旨。”

“行!”裴时骁灌下一杯凉茶,“我可不想教六公主骑马射箭!”

武安王拍拍他的肩膀,“那你先吃点东西,好好睡一觉,明日出发。”

至于亲事,待回金城再议,不可留在长安,以免夜长梦多。

次日清晨,天刚破晓。

武安王已携裴时骁与裴湛,出现在玉华行宫内。

父子言辞切切,心系北境安稳。

尤其是裴时骁,跪地叩首,直言自己粗鄙莽夫,实在不堪相配公主。

宣崇帝虽有心将六公主下嫁,但不至于为了女儿,寒了忠臣之心。

故而,只能暂歇心思,应允他们早归北境。

待离开玉华殿,武安王又带着两个儿子,去拜别太子。

他亦想证实一下,裴时骁是否完全忘却过往……

“武安王,裴将军,无须多礼。”

百里绥微带笑容,“诸位心系北境边防,孤便不作挽留,孤记下武安王府之劳苦功高。”

裴时骁聆听声音,觉得好生悦耳,趁着父亲与太子寒暄,忍不住抬头偷瞄一眼。

只一眼,他顿时呆愣住,仿佛移不开眼神。

“阿骁!”

武安王见状,心中一紧,赶紧小声提醒。

“太子恕罪,微臣只是没有见过这般好看之人,一时呆住……”

裴时骁被父亲掐得生疼,着急忙慌之下,脱口而出。

“无碍,”百里绥抬手阻止了父子二人的请罪。

“裴将军骁勇善战,一柄长枪威名赫赫。晟朝开国皇帝,曾以一柄赤火龙吟枪打下江山。”

“今日,孤将此枪赠与裴将军,望裴将军守卫北境,安稳无虞。”

话落,高寅亲自奉上长枪。

裴时骁双眼发亮,内心激动,双手微颤地接过。

此枪他早有耳闻,仰慕不已,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可以真正拥有。

“微臣叩谢太子殿下!定当以命守护北境安稳,死而后已!”

裴时骁手持长枪,跪地叩首,声音洪亮,难掩兴奋。

百里绥起身,嘴角含笑,“孤唯愿裴将军一路顺风,身康体健,此生万事顺遂。”

“微臣伏愿太子殿下,圣体康泰,福寿绵长,千秋永固!”

裴时骁郑重拜别。

宣崇十九年,七月十二日。

武安王携王妃,裴时骁与裴湛,正式离开长安。

踏出长安城门之际,裴时骁突然紧勒缰绳,回首望去。

“阿骁,怎么了?”武安王看似随意地问道。

裴时骁摇摇头,“无事……只是似乎有什么东西,忘记带了……”

他右手紧紧捂着心口处,脸上带着一丝茫然,“这里……有点空落落的……”

但又想不起来,有何物落下?

仅一瞬,裴时骁便不再多想,一抖缰绳,策马疾驰。

那抹黑色身影,潇洒肆意,直奔辽阔无垠的北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