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宁没听见薄野阴阳怪气的话,她觉得她今天可能要死在这里了。
癌症拖垮了她的身体机能,让她体力不支,抽筋的腿更是剥夺了她挣扎的力气,手臂上昨天刚缝过的伤口随着扑腾的动作又有崩裂的迹象,每动一下,都像是在有刀子切剐。
池水不住地往气管里钻,无孔不入,激起的窒息感碾压着意识。
好疼……
薄野在岸上冷冷看着稚宁在薄琬乔的搭救下,浮出水面,惨白的小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心里总算有了一些畅快。
今天他之所以决定开这场派对,把人召集起来,是为了找人。
找昨天从天而降,救了他的青蛙公主。
哪怕对方并不希望被找到。
昨晚他冒着被薄瑾屹惩处的风险,找人到很晚才回来,他很着急将人送去医院。
一开始,他并不知道青蛙公主受伤了,追了人一圈回来,才看见地上她站过的地方有血。
她伤到了哪?
伤得重不重?
他担心又焦急,那么大个人,怎么可能人间蒸发!
而且薄野笃定,这个人肯定认识他。
他迫切渴望知道对方是谁,渴望到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他琢磨了一晚上这人的身份,好不容易到了下半夜睡着了,他又在梦中见到了他的青蛙公主。
青蛙公主嗓音奇特,带些其他女孩没有的沙哑,轻轻呼唤他的名字,听得他骨头都酥了。
连面都没见过,他就动了心,这多少有点离谱。
但他就是上头。
越想越喜欢。
缘分有时就是这么神奇。
在梦中,青蛙公主总算不再逃跑。
他紧张地慢慢向她靠近,可后来梦里的人突然那就变成了稚宁。
金色的裙子坠落在地,完美无瑕的脊背撞进他的视线,她环着胸,背后的蝴蝶骨纤细欲飞,白得让人移不开眼。
薄野浑身抽搐,人直接萎了。
这早已不是他第一次梦回薄琬乔接风宴那天,最初在梦中见到稚宁裙子坠落,次日清晨醒来,他床单濡湿了一大片。
他不是小孩子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羞耻、懊恼、狼狈、怨恨……他因此更加容不下稚宁!
是稚宁这不要脸的假货把他拽下了肮脏的泥潭!
恰好隔天稚宁彻夜未归,他逮住机会告了她一状,试图彻底把她赶出薄家。
他承认他言辞有些刻薄激烈了,可那是事实,稚宁和她母亲一样下贱不堪!
那晚,大哥又罚了他。
他从没见过大哥动过那么大的怒,阴沉的眼神连佣人都吓坏了。
薄稚宁到底给大哥灌了什么迷魂汤!
让大哥不但不把她这假货赶出去,反而像以前一样好吃好喝供着她!数次因为她惩罚他这个亲弟弟!
看着水里奄奄一息的稚宁,薄野心中挤满了委屈怨恨。
以前没有喜欢的人就算了,现在他有了要追求的人,必须要和稚宁划清界限,把她赶出去!
岸上七嘴八舌的尖叫就没断过,傻子也看出稚宁薄野这两姐弟闹了矛盾。
他们两个的感情不是一向很好吗?
“血!哪来的血!”
不知是谁突然喊了这一句。
薄野始料未及,迅速朝泳池里望去,果然看到了一抹鲜红。
刹那间,心中迅速腾起一股慌乱急迫。
最先进入薄野视线范围的是稚宁,哪怕薄琬乔在距离他最近的位置。
很快,薄野就意识到自已在看什么,懊恼不已。
多年来做戏的习惯一时改不过来罢了。
薄野紧握双拳,在心里这样解释。
又见薄琬乔一脸慌张,手足无措捂着肚子,破天荒羞红了脸,薄野明白了。
薄琬乔的生理期来了。
这种时候自然不能有这么多人围观。
“都到正厅里去!”
薄野一声令下,看热闹的人一哄而散,纷纷离去。
薄野为着自已下意识的关切羞耻懊恼,他像是要证明什么,粗戾拎着稚宁的衣领丢给佣人,刻意不去看她一眼。
“先看看稚宁!”
薄琬乔沾了凉水,小腹处坠坠发疼,却顾不上自已,她觉得稚宁很不对劲。
薄野仿佛没听见,将人打横抱起,“姐你这时候不能受凉,快回去洗个热水澡。”
“我说先看看稚宁!她在水里使不上劲,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薄野感叹自已的姐姐心太善太软,被欺负了还挂念着罪魁祸首。
鄙夷道:“她没什么好看的!这里她比你更熟悉,佣人也在,会照顾好她,而且就算她有什么事,那也是她自找的!”
面对真千金的关心,稚宁很感激,但她绝对不能让薄野发现她受伤了,不然昨天的青蛙玩偶就白穿了,罪也白遭了。
薄野更会怀疑她别有居心,甚至还可能认为昨天那些小长毛是她找来的。
不怪稚宁多想,哪怕她从没做过伤害他的事,但以他目前对她的厌恶程度,一切都有可能。
她板起脸,狠狠拍开佣人的手,“轻点!想疼死我吗!别动我腿,我腿抽筋了!”
薄琬乔怔了怔,原来是抽筋了吗?
所以才在泳池里扑腾上不来。
薄野冷笑,“好了姐,这下你该放心了。”
薄野的身形彻底消失的那刻,稚宁的体力也耗尽了。
她瘫软下身子,歪斜着倚坐在冰冷的岸边,浑身发抖。
好冷,胳膊也好疼。
稚宁撕心裂肺剧烈咳嗽,仿佛要把肺咳出来。
但身体上的痛苦掩不住稚宁心中的庆幸,她笑起来,幸好她换了件黑色的衬衫,幸好薄琬乔正值生理期。
“二小姐,抱歉,是二少爷他不准我给泳池加温,他……”
佣人不敢上前,解释支支吾吾。
稚宁明白,这件事怪不到任何人身上。
一群血气方刚的少年,压根不觉得泳池水凉,加温只会坏了他们的兴致。
女孩们觉得冷也不会下水,更没有人知道她有把薄琬乔推下水的恶毒任务。
想到任务,稚宁满心失落。
她这得了癌症的身体,任务再次失败,明天估计爬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