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看到女人胸口微弱的起伏，程聿才猛吸了一口气。
冰凉的空气终于得以灌进肺部，他顾不上有些不稳的身形，大步奔到云霏身前。
然而临到近前，程聿却不敢碰她。
不知道她的情况，万一出现骨折，随意的碰触一定会加重伤势。
“云霏？听得到我说话吗，我是程聿。”
他只小心翼翼的伸出手，轻轻的摸了摸她的脸，试图唤醒她。
柔软的触感传进掌心，心安了只一秒，又随着感受到的温度再次悬了起来。
好烫！云霏在发烧！
掌心能感受到明显的温度，定然是高烧！
可云霏还倚靠在冰凉的洞壁上，甚至下半身还泡在积水里！
程聿将照明设备放在旁边，正对着云霏，开始仔细检查云霏的伤势。
手臂上的纱布已经散开了，尚未痊愈的伤口边沿发白，显然是经过了雨水的浸泡。手指上满是血痕，身上的擦伤也很明显，是大面积的，洞口附近的血迹，显然就是这样留下的。
程聿的心揪着疼，此刻却也只能强忍。
好在仔细查看之下，并未看见明显的红肿变形或大面积的出血，应该没有骨折。程聿用他不多的医学知识判断，应该也没伤到内脏。这才小心翼翼的将云霏抱进怀里，抱到一处相对干爽的地方。
“冷……好冷……”
似乎感觉到移动，怀中的女人意识微有回溯，轻声喃呢。
“云霏，是我。”
程聿试图唤醒云霏的意识，得到的回应却只有女人下意识的动作，朝他怀里轻钻，似乎在努力汲取温暖。
云霏的体温高的吓人，即使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那滚烫的温度。程聿墨眸凝住怀中的女人，眸底溢满心疼的同时，也有些疑惑。
既然没有受太严重的伤，云霏为什么会发高烧，还昏迷不醒呢？
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程聿眉心紧蹙，愈发不安。
洞口被堵住了，虽然外面的人一定会救他们，但那需要时间。而具体的时间长短，完全无法预判。
发着高烧的云霏继续穿着湿衣服，情况只会更加严重。
他必须立刻做点什么。
“云霏，你发烧了，不能再穿着湿衣服，我……需要帮你换掉。”程聿犹豫片刻，低声开口。
明知道不会得到回答，但该征得的同意还是要说明。
此刻的女人依旧紧阖双眸，陷入昏迷状态的她长睫轻颤，似乎很是难受。
他不再犹豫，骨节分明的手指碰触到女人的上衣，指节微顿，小心的解开了第一个扣子。指尖无可避免的碰触到云霏滚烫的皮肤，程聿顿了顿，继续去解第二颗扣子。
此时的他，心中只有对于她的心疼，并不涉及任何情yu。
然而不可避免的肌肤相触，以及持续敞开的衣襟，还是让程聿眸色微黯。
正待解开第三颗扣子时，程聿的手腕忽然被一把攥住，那只手纤细苍白，却分外有力。
是云霏。
湖水般幽暗的眸子微睁，眸色微凛，就这样定定的向他看过来。
程聿只怔了一瞬，眸色便是一喜。
“云霏，你醒了！”
随即意识到这动作是女人下意识的防御机制，立刻解释：“你发烧了，不能穿湿衣服，我是在帮你……”
两人已经有过一次误会了，好不容易澄清，不能再增加一次。
然而话还没说完，忽然感觉手腕上的力道一松，云霏看向自己的神情似乎变了。苍白的唇瓣微动，好像在喃呢着什么。
程聿微怔，立刻凑上去听。
微热的呼吸打在他耳尖，听到的，是极其微弱的气音。
“……是你吗……xx……”
“你说什么？”
最后那两个字，像是一阵似有若无的风，想要捕捉却偏偏捕捉不到。
程聿诧异抬眸，云霏长睫轻颤，却再次阖上眼睛。
……
一个小时前。
云霏毫无防备的掉进洞穴，不清楚高度的情况下，只能挣扎着试图稳住身形。手头没有任何工具，情急之下，只好任由身体与洞壁相触，增加摩擦力。
所幸洞口狭窄，拼命挣扎之下，除了不可避免的擦伤之外，竟没造成任何骨折，便平安到达洞底。
其实，只要找到足够的材料，保护好双手，以云霏的伸手未见得一定出不去这个洞。最少也能朝外呼救，保存体力，等待救援。
正确的做法也应该是这样。
然而，落地的一刻，周遭的黑暗仿佛有生命的实物，瞬间朝她欺上来。黑暗中似乎涌出无数双手，每一只都落在身上，意图将她整个人拖进无尽的深渊中去。
心跳陡然加快，呼吸却仿佛一瞬间被遗忘。云霏张着嘴，好似一条离水的鱼，拼命的大口呼吸，却一点空气也吸不进来。
脑海中不受控制的开始闪过一些画面。
无法挣脱的大手、数不尽的拳打脚踢、磨破手腕的捆绳……还有，漆黑到没有一丝光亮的密闭空间。
“……你个小贱人！叫你爸来给你赎身！”
“……你往哪儿跑？不许哭！再哭打死你！”
“……没人来赎你？那就把你卖了！老子不做亏本的买卖，卖给那些老光棍，能赚一点是一点！”
无数再不愿回想的声音，漂浮在四面八方的黑暗中，拼命朝耳膜里钻。
“啊！”
云霏捂住耳朵拼命后退，心跳和呼吸的频率都越来越快。身上早已分不清是冷汗还是雨水，整个人也在不受控制的发抖。她拼命往后缩，直到身体抵住坚实的洞壁。
冰凉的洞壁紧贴着她的背，她的身体却比石壁更加冰凉。
已经无法思考了。
所有的回忆如同猛兽，正在毫不留情的吞噬她。云霏像是掉进噩梦里，无从躲避，也无从挣扎。
不知过了多久，原本的冰凉却忽然一暖，无处着落的身体被什么稳稳接住。像是黑暗中透出的一抹亮光，所有缠住的自己噩梦，顷刻间消散。
眼前的谜雾也渐渐散开，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光亮里。
那是一张帅气的少年面庞，阳光又干净，黑白分明的眸子总是映着她的身影。
“是你吗？小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