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声响了十多声。
陆慕烨都没有按下接听键。
本以为对方会就此作罢。
却不想手里屏幕几度亮起又熄灭。
一副陆慕烨不接就决不罢休的架势。
终于。
在又一次的铃声将要结束时，陆慕烨才向右一滑，淡淡地“喂”了一声。
“你在做什么？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我告诉你，楚云月现在进了警局，很有可能要留下案底，你要是眼里还有我这个父亲，就立刻从这件事里择出来。”
电话那头，陆震天怒喝声迫不及待地响起，以强硬的姿态向陆慕烨发出了命令。
陆慕烨换了一个姿势，并不作声。
“回答我的话！你是要把整个陆家都拖下水吗？”
听筒中传来陆震天恼羞成怒打砸东西的声音。
陆慕烨发出一声轻嗤，语气嘲弄，“月月不过是正常去做笔录，你就这么肯定地认为她会坐牢，怎么？你是手里有证据呢？还是说……这件事也有你的份儿，嗯？”
最后一句反问，成功让陆震天的语调有了明显的一怔。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我不过担心你被这个狐狸精搞昏了头，弃整个陆家于不顾！”
“正有此意。”
说罢，陆慕烨行云流水地开启了飞行模式，任凭远在美国的陆震天急得跳脚，却无可奈何。
窗外是望不到头的黑。
房内没有开灯。
陆慕烨偏头，点燃了一根烟。
微弱的火光成为唯一的光源。
此刻他的眸中无一点温色，
如地狱最深处的撒旦，无情无欲，让人不由头皮发麻。
手机铃声再度响起，却是苏鹤然的。
“boss，是陆董的电话，接还是不接？”
苏鹤然不敢擅作决定，小心翼翼地开口。
“不用管。”
陆慕烨捻灭指尖的烟，微眯的眸中倏而闪过一丝的幽光，“去陆氏庄园。”
既然都不想让他好过，那不如就一起深陷泥潭好了。
省得总有人做尽坏事，却仍能双手干干净净。
此时已经是凌晨一点。
陆铭益却没有去休息，反而在茶室中不急不缓地洗着茶。
轻微的“吱呀”声作响。
陆铭益笑得温和，头也不抬道:“小烨，你来了，茶马上就好了。”
陆慕烨立在光线明暗交叠的分界处，上挑的凤眼中带了几分意味深长的笑。
“来尝尝，这是茶庄新培育的茶，据说入口微涩，却回甘无穷，别有一番意味在。”
陆铭益轻啜了一口茶，嘴角勾起状似满意的弧度，神色惬意。
“大哥，这茶倒是好茶，只是这人，未必全都是好人。”
陆慕烨的视线淡淡地扫向陆铭益小拇指处的那枚戒指，绵里藏针地继续道:
“父亲今天给我打了电话，勒令我不要再管楚云洁跳楼的事，你怎么看。”
陆铭益并没有正面回答陆慕烨的问题，反倒是四两拨千斤地感慨道:
“有时候年轻就是有一种天不怕地不怕的冲劲，总以为能够和全世界去对抗，但是一个人的力量，再怎么大，那都是小的，反之亦然。”
陆铭益虽然没有挑明些什么，却字字句句不离暗示。
楚云月无论能不能洗脱嫌疑，陆家都不会让她踏出警局半步。
“那让我来猜猜看，这次的事情里又搅和进了哪些人。”
淡黄柔和的光线打在陆慕烨棱角分明的侧颜上，仿佛上帝亲手制造出的最得意精巧的艺术品。
“郑锦语向父亲告密，请求他的帮助，而盛鹤轩负责买通打点商圈附近的一应监控系统，至于大哥你，明知道有人蒙冤，却选择秘而不发，倒是比这两个人更加阴险可恶呢。”
陆铭益凝神细听着陆慕烨的控诉，却是笑而不语。
“打开看看，你会感谢我的。”
在圣洁的光环笼罩下，陆慕烨眸中所泛起的点点星星的疯狂，正缓缓荟聚至一处。
陆铭益的眼皮突地一跳，待到打开那份文件时，他的指尖开始控制不住地颤动。
“你这是哪儿来的？你想干什么！”
陆铭益再无法保持镇静，他咬牙发出压抑的质问。
这份文件详细记录了陆震天这么多年是怎么白手起家，又是怎么利用漏洞来牟取暴利的种种行为。
每一个字，都足以让如今的陆家遭受灭顶之灾。
“大哥，我很爱我的妻子，为了她，我可以放弃一切，包括陆家。所以，大哥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陆慕烨想要带楚云月出警局，不是什么难事。
但次次他们在背后挖陷阱，他来填，也是怪让人觉得恼火。
倒不如让隔岸观火的人亲自来填陷阱，才算是勉为其难地扯平这么一次。
许久之后。
陆铭益在与陆慕烨的对峙中选择了先一步退让。
他不能拿整个陆氏家族去赌。
他可以给陆慕烨使各种各样的手段。
但一切的前提都必须是:不会给荣鼎，给陆氏造成任何不利的负面影响。
陆铭益望向陆慕烨的目光中多了些复杂的探究与不易察觉的忌惮。
陆震天走私的事，陆铭益从来没有察觉到一点的风吹草动。
可陆慕烨却能轻而易举地拿出这么一份证据。
可见他的狠辣缜密，已经超乎常人。
对上陆慕烨，输才是必然的。
陆铭益强行将心头翻滚的种种思绪压下，与陆慕烨一同出现在了警察局外。
楚云月正坐在角落发着呆，就看到了之前提审她的警察将门打开。
“楚云月，你被暂时保释了。”
暂时保释？
楚云月心思一动，却又很快地将情绪掩藏好，只乖觉地点了点头。
等走到警局门口时，楚云月看到了陆慕烨和陆铭益的身影。
旁边是局长在赔着小心站桩，一张脸笑得几乎发僵。
楚云月深吸了一口气，抬手将耳边的碎发往后捋了捋，先走到陆铭益身旁，点头打招呼道:“大哥，你怎么来了。”
陆铭益不咸不淡地瞥了一眼局长。
局长会意，立刻站到了十米远的距离外。
陆铭益这才开口，却是讽刺:
“我要是再不来，你的未婚夫可就要大义灭亲了，不过你也别高兴得太早，暂时保释，不是真的没有了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