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从拍卖会上赶过来的,易家的拍卖公司,在她手上又活了过来,尤其是经她手拍卖出了几次高价的竞品后,她这个拍卖师的身份水涨船高,连带着公司的名气也上来了。
重新和易家牵扯上关系,一切要追溯到三年前。
那时她刚生完孩子不久,易家的律师却亲自找上门。
原来易从澜当年之所以改变主意将妈妈灭口,是因为外婆的遗物在妈妈手上。
两封书信。
一封是易老太夫人的亲笔信,她拜托收留易之温的好心人好好待她女儿,待时局安稳,她会亲自来寻女并重酬。另一封则是外婆的养父留下的,苏老太爷对外婆身世在信中有详细的说明。
妈妈因为找到这两封信,招来了杀身之祸。
现在易家的产业全数在她名下,她将易家的基金用来建学校,拍卖公司盈利的20%用作慈善。这也算继续践行易老太爷生前办报救国,办学治国的理念。
裴牧驰冷哼一声,没理她。
沈清芜悻悻说:“何况整个京州还有谁不知道你取向的吗?”
顿了顿,沈清芜眼神忽然变得玩味,贱兮兮地勾着唇,“裴牧驰,你该不会真喜欢男人吧?不然你身边的女人流水地换,怎么到现在,都快三十了,连个固定的都没有?”
“靠,你不会用这些绯闻来搪塞家里的长辈吧?你真喜欢我老公?”她瘪了瘪嘴,委委屈屈的,“可怎么办,我老公已经有我了,他大抵看不上你。”
裴牧驰抬起眸,阴恻恻地觑了她一眼,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嘴里蹦出来:“沈清芜,再说一个字,信不信我现在就掐死你?”
“谁看不上裴四?”这时季南淮和谢瑾他们也到了,几人说说笑笑地落座。
梁子萋宋思安她们也很快到了。
陆厌行是在Warren带着他的“妹妹”出现后,赶到老宅的。
这时刚好傍晚六点三十分。
男人走过来时,挺括的黑色西服上披了层金晕,闪闪发光。
国际航班,从美国赶回京州,时差没倒好,俊美的脸上眼底略有疲态。
经过四年的时光淬炼,男人早已将灰蓝的发染黑,整个人多了丝成熟稳重的味道,但本身野欲痞懒的气质仍然难以遮盖。
他坐在沈清芜身旁,扣着她的腰,头靠在她肩上,无所顾忌地撒娇:“老婆,抱抱,我要亲亲才能活过来。”
惹得众人起哄。
沈清芜拨开他的手,“陆厌行,别撒娇。”
宋思安看得津津有味,“别呀,被媒体评价陆氏史上最臭脸的继承人撒娇,还是很好看的。不介意我录个视频吧?”
放到网上肯定沸腾。
谢瑾冷淡的视线扫过去,“你喜欢小的,就因为喜欢看男人对着你撒娇?”
宋思安白了他一眼,“怎么,不行吗?你们男人不也喜欢看女人撒娇?”
梁子萋的注意力却在生日礼物上,“小五,你今年给你男人准备了什么礼物?”
其实她就是想参考一下,周寒的生日也快到了,她想为他准备礼物。加上今年,五年的礼物一个都没送出,她甚至觉得周寒这次的任务得天荒地老。
她开始后悔自已没有早点表白。
“我把Sitri的画拍出了两亿的高价。”
“呃嗯……”大家都觉得这份礼物没有一点新意,“当事人,你对这份生日礼物满意吗?我感觉你老婆在敷衍你。”
这几年,每逢沈清芜生日,她男人必定送她一幅Sitri的画,而到了陆厌行生日时,他的女人就会将Sitri画作的价格拍出新高。
大伙完全搞不懂这夫妻俩为什么那么喜欢围着Sitri的画作玩耍。
陆厌行扬起唇,“满意。”
但最好的礼物在五年前,那天晚上,他的小阿芜将自已送给了他。
这会儿,只有Warren的小白兔妹妹侧头想了会儿,笑了笑,“这个叫Sitri的画家对于他们俩的意义应该很不一般,感觉这是属于他们的秘密。”
Warren捏了捏她的手心,低磁的嗓音在她耳畔漾开:“我们也有秘密。”
小白兔想起这个所谓的哥哥在家里人前人后一个模样,红晕迅速漫上脸颊,嗔道:“忘记了。”
季南淮倒是若有所思,Sitri一年一产,这几年所有的画作都落在沈清芜手上,陆厌行为什么每次都能成功拿下Sitri的新作哄老婆??
害得他只能花高价和别人抢画?!
他羡慕嫉妒恨。
沈清芜和宋思安她们开始去准备食材。
裴牧驰毫不客气地点菜,“宝贝儿,我要吃鸡翅、香菇、生蚝、腰子……记住,我要你亲手烤的。”
陆厌行睨了他一眼,“裴大哥说你该相亲了,刚好我手上有几个不错的世家女孩,都推给他了。”
“搞我?”裴牧驰转过头瞥男人,冷哼道:“有危机感?”
“我怕什么?我都结婚了,有身份的,合法的,国家认可的。”陆厌行低头点烟,吸了一口,灰白的烟圈呼出,氤氲了夜色。
“倒是你,偷偷摸摸的心思收一收,赶紧滚,别总借着那家小破公司的名义缠着我老婆。”
裴牧驰嘴角咬着支烟,却没点燃,“我也合法的,合法的合伙人。”
“陆厌行,没人保证十年八年后你们一定不会离婚,说不定到时我宝贝儿对你腻了,一脚把你踢开。”
“怎么,法律规定我不能等别人离婚了?”
“裴牧驰,你偷偷教我俩孩子叫你爸爸怎么说?”
裴牧驰懒懒觑他一眼,气定神闲,“要不你问问你那几个兄弟,看他们有没有份?小叙和小雨的爸爸多着呢。”
季南淮凑过来呵呵笑了笑,“陆二,别那么小气,兄弟们老了,还得靠干儿子干女儿看两眼,别让护工虐待咱,对不对?”
陆厌行:“……你们都给我脱单去,别打我孩子主意。”
裴牧驰从座位上起身,走到沈清芜身旁递给她一瓶辣酱,“宝贝儿,我要地狱辣。”
沈清芜瞪了他一眼,“滚,有胃病的人不能沾辣。”
艹!
陆厌行低骂一句不要脸。
他么的,这男人还是那么讨厌。
他拿出手机,给助理发过去一条信息。
“泸市的世家千金名单,整理一下,什么类型的都行,只要是女的。”
……
花园里人声鼎沸,气氛如这仲夏般炙热。
老宅二楼某扇窗户前,男人清冷的凤眼始终追随着那抹红色身影。
陆随之自从被救回来后,一直被软禁在老宅里,只要他们夫妻出现在这里,他就只能待在房里。
陆厌行那天是这样对他说的:“我做得最错的一件事,是将你调去泰密国。现在不会了,你就留在这里吧,在我眼皮底下,送你十副翅膀,也翻不出天。”
“别说我不顾及情分,老宅也有你和小阿芜的不少回忆吧,那你的余生就好好守着这些回忆老去。”
这对于他来说,其实是非常残忍的。
爱而不得,却又忘不得,一生被困于此。
“陆随之,其实我不想救你的,但小阿芜开口了,我不想她以后想起你时,记着的是你曾为了救她牺牲自已。”陆厌行又说。
陆随之自嘲地笑了笑,其实她要救他,何尝不是怕自已欠了他。
她一向最怕承别人的情。
她救下他,那他们之间彻底完了。
她不会再想起他一丝一毫。
很多时候他宁愿自已早已死在那片海里。
“喵呜~”咘咘在他腿上伸了个懒腰,然后一跃跳上窗台,大约是看见沈清芜的身影,它摇摇摆摆着离开了房间。
“伯伯?”
陆时雨拉着陆叙白敲了敲门,站在门口,不敢蓦然走进房内。
陆随之转着轮椅换了个方向,看向门口两个粉雕玉琢的小人儿。
他们长得都好像妈妈,尤其是陆时雨,和沈清芜小时候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
陆随之招招手,他们走到他身旁。
“怎么了?”
“伯伯,你看见咘咘了吗?”
爸爸妈妈说住在老宅的男人是他们的伯伯,偶尔过来老宅,他们也会去看看伯伯。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伯伯现在好瘦,比起上一次过年时见到的,瘦了很多很多。
陆随之伸出骨节嶙峋的手摸了摸他们的小脑袋,笑着说:“它刚刚跑了。”
陆叙白跑到窗台前,一跳一跳的,往楼下瞄。
看不见看不见。
谁让他长那么矮呢?好气愤。
陆随之一把将他抱到膝盖上,温声问:“看见了吗?”
“嗯嗯,咘咘在楼下吃鸡翅。”
“弟弟,那我们也走吧。伯伯再见。”陆时雨礼貌道。
“伯伯再见。”陆叙白从陆随之腿上跳了下来。
“慢着。”陆随之从衬衫口袋里拿出两枚青梅糖,放到他们肉乎乎的掌心,“伯伯请你们吃的。”
两个小家伙眼睛倏而一亮,弯起两弯月牙,“谢谢伯伯。”
看着两个小家伙牵手蹦蹦跳跳走出房间,他才重新摇着轮椅转了个方向。
楼下越发热闹了,喝了酒的宋思安直接伴着音乐扭起来。
只有她依然执着地烤着食物,神态专注而认真。
此时天空落下帷幕,如水的月光沾湿了今晚的夜。
月亮还缺了一个口子。
明晚便能圆。
对了,明晚是他的生日。
但他的那一轮月亮注定了不能圆满。
全文完。
落笔于2024年3月28日晚23点13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