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知道您一直想要一个女儿，也知道您是真心疼爱妹妹，可那老和尚的预言……”
叶钰廷涩声开口，语气无奈中甚至带着几分哀求。
“我不是要逼你们，我也不是真的想要害妹妹，可这牵涉了我们侯府所有人的性命啊，万一……”
“钰廷，你和你师父一起闯荡江湖这两年，你师父难道只教过你应付江湖上的危险，却没有教你如何看破人心吗？”
崔氏走到叶钰铭身边，小心地将叶溪知抱回自己的怀里，怜惜地轻抚了抚叶溪知的小脑袋。
注意到叶溪知的眼睛这会儿红红的，整个人也蔫嗒嗒的，哪怕是这会儿到了她怀里也没什么精神，低垂着小脑袋，像是很受伤很沮丧一样，崔氏的心疼得如同刀割一般。
同叶钰廷说话的时候，她语气中的失望也再难掩饰。
“这世上确实有许多的奇人异士，特别是佛门道门中人，会些占卜的本事也不算稀奇。”
“那老和尚的预言，无论是真的也好，是有人故意设局也好。你看到那样的预言，因为担心我们，所以对你妹妹有了偏见，一直戒备她，对她生出疑心，这些我都可以理解。”
“你毕竟也还小，成人世界的那些阴谋算计，你还不懂，娘亲也不奢望你遇到这种事还能完全冷静理性地去应对。”
“我知道，你今天的选择，你做的所有的事，所有的安排，都是站在你自己的立场上，为我们考虑，你也是想要让我们规避危险。”
“可钰廷，这也是你最大的错处。你错就错在，从头到尾，你都没有选择相信我们这些亲人，甚至自始至终，你根本就没有把你妹妹当成一家人看待过。”
“娘亲，我没有！我……”
叶钰廷再怎么少年老成，如今也不过才只有八岁。
听着崔氏这近乎诛心的指控，他登时就慌了，想也不想便立刻反驳，“我只是……”
“从你回来第一天起，你弟弟就已经察觉到，你对溪溪的态度不对。”
崔氏根本没有给叶钰廷任何辩解的机会，沉声道：
“我当时就给过你机会，我特地去找了你，问过你，你是不是讨厌你妹妹，当时，你是否认的。”
叶钰廷回想起他刚回侯府那日，崔氏主动找上他问他的那些话，脸色一白，到了嘴边的辩解话语都卡在了喉咙里一句都说不出了。
“后来，我还特地问过你，在外面那两年，有没有遇到过什么特别的事情。”
崔氏苦笑道：
“那日你同我说了许多话，讲了许多事，可你最在意的，那老和尚预言之事，你却一句都没有同我提起过。”
“你因为那预言担心侯府的安危，既是如此，你不是更应该第一时间就把这件事情告诉我吗？”
崔氏道：“你父亲如今不在天都城，侯府上上下下一切事务都是我在管着，我等于就是如今的一家之主。”
“既然有涉及侯府安危的大事，你为何不将事情告诉我，让我来解决？”
“我……”
叶钰廷张了张口，嗓子却干涩得厉害，顿了半晌都没能说出一句囫囵话来。
“你是觉得，我能力不足，不能处理这样的事？”崔氏声音寒凉地问。
叶钰廷立刻摇头。
“没有！娘亲，我知道您有多厉害，我从来没有怀疑过您的能力，我真的没有那样想过！我只是……”
“只是担心我舍不得你妹妹，狠不下心？”
崔氏追问。
叶钰廷这次没有应声，只暗暗攥紧拳头低下了脑袋。
这样的反应也足以反应他的态度。
他确实就是这样想的。
“也就是说，你其实很清楚，我究竟有多在意你妹妹。”
崔氏努力想要保持冷静，可想到叶钰廷刚才说的那些话，想到他想要做的那些事，想到叶溪知今天差点儿就要遭遇到的那些危险，她的声音还是越来越嘶哑，有温热的水迹顺着她的眼眶滑落。
“你明知道你这样做，会让我失望，让我伤心，让我痛苦，可你还是选择了这么做……钰廷，这就是你所谓的，为了全家人好？”
“今日你送走你妹妹，你说的是轻松，做的是简单。你以为，这样就能永远没有后顾之忧了。”
“可真的是这样吗？”
崔氏涩然道：“你妹妹，从来没有做过任何伤害你的事情。”
“你回府的这些时日，除了你祖母因为意外受伤之外，府里一切都安好，没有任何不好的事情发生。可饶是如此，你还是认定了，你妹妹是害人的煞星。”
“你早已对她存了偏见，便根本容不得她的存在，哪怕知道事情暴露之后我会迁怒于你，你还是执意要将你妹妹送走。”
“这只是因为……一个与你本毫无关系的外人，留了一则不知真假的预言而已，你就已经能做出这样的事来了。”
崔氏疲惫地闭上眼睛，声音越发嘶哑。
“你现在还可以说，把你妹妹送走，是为了侯府众人好，也为了你妹妹好。”
“那以后呢？你想过以后吗？”
“以后……”
叶钰廷怔然应道：“我只要把妹妹送走，不让她再和我们侯府有牵扯，以后就都能好好的了。我们侯府的人能平平安安，妹妹也能在她的养父母那里过平静的日子。”
“平安？平静？”
崔氏苦笑摇头。
“人的一生，总要经历生老病死，你现在被那老和尚的预言影响，把我们侯府所有人的安危，全部都系在你妹妹一人的身上。”
“今日，你把你妹妹送走了。若是等到明日，后日，你弟弟生病了，你哥哥被免职了，你父亲在战场上受伤了，我也因为挂念你妹妹卧床不起了。”
“我们身上出了什么事，你是不是也要把责任都归咎到你妹妹的头上？”
叶钰廷的身子狠狠一颤，连带着嘴唇都哆嗦得厉害，甚至不敢去想象崔氏说的那种未来。
就听崔氏道：
“今日，你妹妹什么坏事都没有做过，我们所有人也都还好好的，你就要狠心将她送走了。”
“以后，若是真发生了我说的那些事，你又怪罪你妹妹，那时候，你又该怎么对待她？如同那老和尚预言的那样，彻底除掉她，杀了她吗？！”
“为了一个不知真假的预言，就要伤害一个和你一母同胞的无辜孩子。钰廷……这就是你这些年学的为人之道？这就是你行走江湖讲的道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