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待到那些侍卫们都离开了，房门也再次被关上，叶钰铭强行维持的镇定立刻破功。
他急地直接就爬到了叶钰廷的床上，小手用力捧住叶钰廷的脑袋，强迫叶钰廷和他对视，紧张地盯着他问：
“二哥，你之前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妹妹被送到净慈庵当尼姑，什么把她接回侯府替叶溪瑶嫁进裴家？”
“还有你之前说的那些，什么……什么年逸扬和叶溪瑶的裙下臣，你甚至还说妹妹死了……”
“你说这些总要有些依据吧？你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叶钰廷这会儿虽然状态很不好，但在叶钰铭说了叶溪知还活着之后，他明显稍稍平静了下来。
可叶钰铭紧跟着的这一串逼问里的那一句“死了”像是刺激到了叶钰廷一样，让他脑海里那些本就混杂在一起的矛盾记忆互相撕扯地越来越厉害。
叶钰廷疼地闷哼出声，因为紧紧咬着牙的缘故，他的牙龈都被咬出了血来。
他张开口的时候，叶钰铭甚至能清楚地看到他口中的血迹。
“不，不对！她才刚出生就被送去了净慈庵，我从来没有见过她小时候的样子，可现在却见到了……这不对！”
“这记忆是假的！妹妹还活着是假的！”
“死了……她果然是已经死了。”
“什么她还活着，那都只是我的幻觉而已。”
叶钰廷越说声音越嘶哑，那双布满的血丝的双眸也越发晦暗浑浊。
“是……她出嫁的那天就已经死了。”
“我，我明知道那就是裴家做的好事，明知道就是裴绍怀害死了她，可我……我只觉得她活该，甚至觉得庆幸，庆幸还好嫁去的不是溪瑶妹妹。”
虽然明知道叶钰廷这会儿神智不清醒，他说出的话根本就不是他的本意。
可听着叶钰廷的那些话，叶钰铭还是被吓得脸色发白，有一股寒气顺着他的脚底直冲到他的天灵盖，甚至让他的骨头缝都一阵阵地发寒。
他隐约猜出，叶钰廷可能是也“记起”，或者“看到”了一部分妹妹说过的“天书话本”里的剧情。
他知道在那话本里，他们三兄弟都不喜欢妹妹，妹妹最后的下场也很凄惨。
可他怎么也想不到，在他二哥“看到”的那剧情里，在妹妹死了之后，“话本里的那个二哥”竟然会那么想！
“什么溪瑶妹妹！”
叶钰铭气地一把甩开叶钰廷的手。
“她算什么妹妹！她几次三番用手段想要害妹妹，甚者这次你被诅咒都是她用手段害的，目的还是为了控制你的神智操纵你去谋害妹妹的性命！”
“那么恶毒的人根本就不配做我的妹妹！连堂妹都不配！她甚至都不配做叶家人！”
“二哥我不许你那么亲昵的叫她！就算你这会儿神志不清我也不允许！”
“因为你之前被诅咒影响神智时做下的那些错事，妹妹本来就已经很讨厌你了，要是妹妹这会儿还在这儿，再听到你神志不清的时候竟然还惦记着叶溪瑶，那她一定这辈子都不肯再原谅你了！”
叶钰铭其实这会儿心里也很慌。
他以前只知道话本里他们三兄妹都对叶溪知不好，可那些所谓的不好，都只是他听叶溪知说的，他自己并没有什么实感。
可现在，亲耳听到叶钰廷说，叶溪知死了之后，叶钰廷甚至会觉得她死了也是活该，叶钰铭就忍不住联想到他自己。
若是在那话本里，他对待溪溪也像二哥对待溪溪那么……冷漠残忍，那他……
叶钰铭心中正兀自忐忑之时，目光不经意在叶钰廷的脸上扫过，注意到叶钰廷的眼角竟然有湿润的水迹，顿时被惊地眼睛都瞪大了。
“二，二哥，你，你别哭啊！我也不是故意要凶你的，我只是，只是……”
叶钰铭努力想要为自己辩解，话刚说了一半，就听到叶钰廷那嘶哑哽咽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
“她不肯原谅我的……死也不肯原谅我的。”
“我，我最后连她的尸体都找不到。她的衣冠冢，我在那里跪了很久，我甚至都不敢奢求她能原谅我，我只希望她能入我梦里再让我看她一眼，只是这样她都不肯。”
“她不在侯府的那十三年，我不知道她是怎么过的。她回到侯府之后，我也从来不愿意用正眼看她，她死地尸骨无存，我连她最后一眼都没看到。”
“等我终于知道她的好，想要道歉想要弥补的时候，我……甚至连她长的是究竟是什么样子都已经想不起来了。”
“她该恨我的，我都听下人说了，她出嫁那天，迈出侯府大门的那一刻，她亲口说了。从此以后，她对侯府再无亏欠，若真有什么来世转生，她宁可不入轮回，也绝不再做叶家人。”
叶钰廷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这些话说出口的。
他只感觉自己的脑袋疼得像是要裂开了一样，心脏也像是被人凿出了一个大洞，空荡荡的，冰冷的锥心的疼让他几欲疯狂。
若是不说点什么来宣泄，他感觉自己下一刻就会当场死掉。
脑海里的那些记忆太痛苦了，痛苦到他甚至都不愿意再去回想。
可他越是逃避，那些记忆就像是跗骨之蛆一样，不停往他脑海里钻，一遍遍在他眼前闪现。
记忆里，叶溪知死了之后，他才像是逐渐找回理智一样，一点点看清楚了叶溪瑶的真面目。
一直到看到叶溪瑶和司承安勾结在一起，为了取得胜利，不惜屠杀了一城无辜百姓时，他对叶溪瑶的厌恶也达到了顶点。
那时，司承安已经成了乾元国的新皇，他则是司承安手下的将领。
他不愿意再为司承安做事，提出要卸任归家，可他们却不肯放他离开。
拦住他的人，正是叶溪瑶。
那个在他印象里，一直天真，单纯，无辜，善良的妹妹，当着他的面告诉他，她不能放他离开，因为她担心他离开之后，会被敌方收买，成为他们的敌人。
“二哥，你要走也可以。”
叶溪瑶当时笑着端着一杯毒酒走到他面前。
“将这杯毒酒喝了，废去你全部内力，你若执意还要走，我绝不会再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