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里天本来就极冷,昨夜下了一夜雨,今日路上已经上了冻,这一路上,单是赶路就耗费了不少功夫。
等到了目的地,叶钰廷抱着叶溪知从马车上下来时,扑面而来的寒风把叶溪知激地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叶钰廷心里一紧,立刻将她身上披着的那大氅又裹紧了些。
“三弟,把手炉拿出来给妹妹抱着。”
叶钰廷转身去吩咐叶钰铭的时候,已经有提前赶到这边的侯府侍卫认出了他们,快步迎了上来。
“二少爷三少爷,行知少爷,还有……四小姐!”
那侍卫注意到叶溪知竟然也来了,惊讶地声音都微微拔高了一些。
“您几位怎么也都过来了?这边儿乱得很,又脏又冷,村子里的屋子都修的不是很结实,昨夜遭了灾,一夜之间就全都塌了,如今这里连一处能正经歇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那侍卫道:“崔家大爷身边那侍卫领着我们到了这山脚下之后,我们已经问了一圈了,确认崔家大爷他们昨夜并没有在村子这边落脚。”
“那侍卫推断崔家大爷他们可能是被困在了山里,如今已经带着人去山里寻人了。”
“我留在这儿,就是为了做个接应,万一从别处得了崔家大爷的信儿,我好给他们传信。”
那侍卫简单解释完他这边的情况,跟着就看向叶钰廷问:“二少爷,你们几位过来,也是来帮忙找崔家大爷的吗?”
那侍卫目光在司承乾派来的那些禁卫军身上扫过,压低了声音道:
“小的瞧着,这些像是宫里的禁卫军啊……这……”
“他们也是帮忙来找人的。”
叶钰廷和那侍卫说了几句话的功夫,叶钰铭已经将手炉递到了他的手里。
他将手炉小心放在叶溪知怀里让她抱着取暖,跟着看向叶钰铭问:“三弟,接下来往哪儿走?”
“那边。”
叶钰铭按照叶溪知头顶上的方向箭头指使,指向山上的位置。
可目光跟着望过去的时候,他的心都跟着沉了下来。
入目所见,那边的山体赫然已经坍塌了大半。
山上的树都倒了,只剩下一堆从山顶倾泻而下的泥土乱石。
“这……大舅舅他们,真的就在那山上吗?”
明明是他自己指的位置,可也是叶钰铭自己问出了这句话。
短短一句,他的声音都在发颤。
“那山……山都变成那样了,要是舅舅就在那边,那他还能……”
能活吗?
剩下的三个字被他用力咽回了肚子里,生怕说出来就会应验了似地,可因为忧虑和惊慌,他的脸色赫然已经变得一片惨白。
“二哥,这……这怎么办啊?”
叶钰铭毕竟是年纪小,到了关键时候,还是不免有些慌了阵脚。
相比之下,跟着他师父一起在外面走过几年江湖,多少见了些世面的叶钰廷就要镇定许多。
虽然他此时脸色也是不太好看,但还是沉稳地直接下令。
“让那些禁卫军和我们带来的人都动起来吧。”
“分出十分之一的人手去附近打探一下情况,剩下的……就随我们一起入山去找大舅舅。”
【用不着那么多人。】
叶溪知的声音突然在叶钰铭和叶钰廷兄弟两人的脑海中响起。
【用我的‘导航人’功能,是能精准定位到大舅舅所在的位置的。】
叶溪知道:【之前我都已经说了,不管大舅舅现在是生是死,反正把他找出来是绝对没问题的。】
【我们只用带三分之一的人手山上就行。】
【也不用他们分散开去搜寻,带上他们,是因为如今山体都已经塌了,路不好走,需要有人开路不说,万一找到大舅舅的时候,他真的是已经被埋在了哪里。那,带上他们,人多干活快,也好把大舅舅他们给挖出来。】
叶溪知远比叶钰铭和叶钰廷都更要冷静。
兄弟两人不得不承认叶溪知说的话很有道理,但是听到她平静的说出“被埋了”“挖出来”这种话,两人的脸色都不由更白了几分。
叶溪知敏锐地注意到了他们两人伤心又紧张的情绪,忙又宽慰道:
【哎,不要那么悲观嘛,我刚才说的那都是最坏的情况。】
【他是你们的舅舅,也是我的舅舅,我当然也盼着他好呀。我还指望着到了春节他给我发大红包呢,只要他还有一线活着的希望我就一定不会让他死的,你们就放心吧。】
叶溪知看叶钰廷和叶钰铭的情绪稍稍好转了些,立刻转移了话题道:
【再说说剩下的这些人。】
叶溪知的目光在那已经完全成了一堆废墟的村落里扫过,蹙着小眉头暗暗叹了口气道:
【这都是叶溪瑶造的孽啊。】
【她现在跑了倒是轻松,偏偏我还留在这天都城中,一切又都是因为我把她逼到了绝境造成的,我就不能对这些无辜的灾民们视而不见。】
【这次我们的带来的人手也不少了,分出来三分之二,也是能做些事情的。】
叶溪知说着抬头看向叶钰廷。
【三哥年纪毕竟还小,他说话未必能服众,我现在说话都不利索,他们看着我一个走路都走不稳的小孩儿对着他们发号施令,估计心里也发虚,所以还是由你来出面吧。】
叶溪知对叶钰廷说话时,没有对待叶钰铭那种轻松和亲昵,完全是一副客气疏离公事公办的态度。
可就算是这样的态度……也已经让叶钰廷很高兴了。
至少,叶溪知愿意主动和他说话,愿意选择信任他让他帮她做事。
叶钰廷唇角的弧度几乎压抑不住,抱着叶溪知的手臂都不自觉地紧了紧。
“要怎么做,你说就是了,我保证把一切都安排好。”
为防被旁人听到引起怀疑,叶钰廷说这话时已经刻意压低了声音,语气中却还是带着难掩的欣喜和雀跃。
叶溪知自然能分辨出他的情绪,可她只当什么都没有发现,兀自冷静说着她自己的。
【我从侯府和宫里带来的一些东西,需要交给一个可靠的人看管着,另外……我还需要一个宽敞干净点儿,能放东西的地方,地方越大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