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四,浓香吹尽,正是杏花肥时。
苏州宋府的庭院中植满了杏花树,朵朵杏花抱香枝头,胭脂万点,连绵一片十分壮观。
唐姻一路穿过游廊,踏着散落于青砖上的落英,由宋府丫鬟领路往花厅行去。
“要说苏州,除了白鹭园的杏花占尽春风,就属我们宋府的杏花林了,皇上还给宋府的杏花林提过诗呢。”
丫鬟一路雀儿似的介绍着,最后驻足在花厅小院的月洞门前,福了一礼:“唐四姑娘,花厅就在前边儿,老夫人她们就在里头等着您呢,奴婢便不跟您进去了。”
唐姻顺着月洞门往上看,楷书饱满的“如意”二字高悬,丰腴雄浑,一看便知是大家手笔。
跨过月洞门,穿过内院甬道,唐姻理了理袖脚、裙摆,正要绕过雕花屏风,内里隐隐传来几位妇人的对话声。
“我们宋府百年望族,等下姻儿来了,切不可因唐国公之事冷落、疏远了她。”
“放心吧母亲,媳妇们省的。”
唐姻抿了抿樱唇,轻盈的脚步顿住。
上个月初,江南闹了一件惊天动地的贪污弊政案。
徽州知府举报江南巡抚贪污敛财,数额之大几乎是半个国库,皇帝震怒,引发了江南一带的官场大地震。
唐姻的父亲唐国公唐光允,虽是世袭虚职,却因常年居住于杭州与多位落马杭州官员有过往来而受到牵连,被皇帝一并打入了大牢待审。
昔日富贵荣华的唐国公府一落千丈,府内的银钱、财宝被尽数没收。
唐国公家没有儿子,只有四个貌美如花的女儿。唐姻家中行四,三个姐姐都嫁了出去,如今只剩她一个。
唐国公府朝不保夕,唐姻母亲唯恐此事会牵连全家,这才将唐姻提前送去幼年订婚的表哥家中——苏州宋氏。
屋里没了声音,唐姻这才绕过屏风,进去了。
一位年约六十的端庄老妇人坐在花厅首座,一左一右是两名美妇人,其中一个是宋府大房的大夫人,另一个是她的姨母,也是宋府二房的二夫人。
看见门口的唐姻,两个夫人搀着老夫人,一并起身迎了上来。
“姻儿见过祖母、大夫人、姨母。”
唐姻欠身行了一礼,体态袅袅,她淡淡低垂着眸子,鸦羽似的睫毛遮住了一帘视线,避免无礼的直视。
大概是因为家中变故,唐姻并未穿金戴银,除了头上一支简单的珍珠簪,只有一朵并不张扬的淡粉色海棠鲜花作为装饰。
老夫人和她大儿媳对视了一番,看来对这个未来孙媳妇很满意。即便家道中落,也没失了名门贵女的体面、气度。
“姻儿都这么大了,上次见面还是十余年前,”老夫人虚扶起唐姻,凌空比量着,“那时候你四岁,才这么高,可还记得?”
“回外祖母话,听母亲说起过,只是姻儿那时年幼,细节记不大清了。”
说话声音也好听、温柔,老夫人招手道:“快,进来说话,别在这处站着了,进去坐。”
老夫人牵着唐姻的手走了进来,花厅里是木色红紫、肌理细腻的花榈木家具,其上雕花纹理考究,足见宋府的底蕴。
唐姻顺着视线往里看,才发现屋里除了一众婢子,西侧的灯挂椅上还坐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郎。
剑眉星目,身姿端正,只是表情严肃,皱眉垂眸摆弄着茶杯边沿。见长辈进来,连忙起身。
“彦儿,发什么怔,还不过来跟你表妹打招呼。”
被老夫人轻斥一声后,叫宋彦的少年郎才冷着脸对她行了一礼:“表妹。”旋即轻轻扭过头。
唐姻这才知道,原来这位俊俏的小郎君便是与她订了十六年婚的表哥,宋府的长房长孙,宋彦。
“也不知道姻儿还记得你表哥吗?你小时候你母亲带着你来宋府做客,我们大人在屋里品茶说话,是你表哥带着你去院落里游玩的。”
唐姻点点头:“此事也听母亲说起过的。”随后还了一礼:“表哥好。”
她对这位表哥印象不差,母亲说,当年她和表哥是很好的玩伴。那时她和表哥常在院子里爬树,据说她还从树上掉了下来过,吓得她哭了好久。
如今他们都长大,当年那位表哥也初见了男人的模样,英姿挺拔,意气风发。像是春日向阳猛长的柏树,横竖看都充满了朝气。
宋彦是大夫人的长子,大夫人见宋彦脸色淡淡,岔道:“这孩子,是见了表妹害羞了。”
一听说害羞,唐姻飞快地看了一眼表哥,然后低下头来,脸颊上染上了一层并不明显的红晕。
宋彦对这位如花似玉的表妹并不感兴趣,他谈不上厌烦表妹,宋彦只是单纯地反抗、厌恶这门婚事。
十七岁的少年郎正值反叛的年纪,他只想找个意中人共度余生。
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宋彦眼里不过是盲婚哑嫁,葬送他幸福之事。
宋彦偏过头看向唐姻,天井的阳光漏进来刚好落在了女子的侧颜上,更衬得她肤如凝脂。身上山岚色的绸缎被阳光照耀得流光溢彩,有一种高洁的美感。女子与祖母交谈、回话,或是颔首,或是微笑,像是一幅画。
他承认,唐家四娘确如传闻中一般形似洛神,美似嫦娥,可是……
宋彦淡淡撇过头去,为了人生一知己,美貌于他无用,他才不稀罕!
“来人,把今年的新茶取来。”老夫人命婢子给唐姻斟茶,关切起唐家的近况:“你母亲,可还好?”
提及母亲,唐姻的眸子染上一层忧虑。
唐国公府已经上了封条,母亲遣散了府里一众下人,用自己的体己钱在杭州近郊租了一个院子。
除了一个在唐国公府伺候多年的老婆子念及旧情伺候母亲左右,唐国公府已经无人可用了。
“母亲还好,劳外祖母挂怀了。”
唐姻的目光闪了闪,临走时母亲交代过,家中困苦不得与外人道也,以免有攀附、打秋风的嫌疑,她不能实话实说。
二夫人闻言眼睛里蒙上了一层雾气。
她是唐姻母亲的亲妹妹,私下里早就知道了姐姐的近况,所以听见唐姻的说辞,难免心酸难耐。
老夫人也跟着感叹,昔日风光的唐国公府,怎么就遭了这般霉运。
屋子里一时静默,无人说话。
大夫人眼睛一转,看向自己儿子:“彦儿,你表妹初来宋府,还不熟悉,你多与她说说话,昨日你不是才和同窗参加了春游宴,说来听听。”
大夫人给宋彦递眼神,宋彦用眼神反抗着,见唐姻望了过来,母子两个停止了视线交锋。
宋彦对上了唐姻的眼睛,盯了她一瞬,没得话说,反而起身朝祖母行礼:“祖母,听说我三叔今日能到苏州,孙儿想去城门等他,今日便先告退了。”
老夫人瞪着他,手掌在黄花梨的桌面轻轻拍了一下,语气很淡,声音却沉稳肃穆:“你三叔又不是不晓得回府的路,用你去接?你给我老老实实在这里坐好,哪儿也不许去。”
宋老夫人不仅是慈祥和蔼的长辈,更是宋家的当家主母。见祖母似乎隐隐有了怒意,宋彦只能坐回那张椅子。
由于年轻气盛、涉世未深,宋彦先前极力压制的不耐之色也有些流于表面了,此刻显得如坐针毡。
正在此时,一个丫鬟进来通报:“老夫人,三爷回来了!这会已经在大门处下了车,此刻正往这儿赶来!”
“我三叔回来了?”宋彦像是遇见了救星,坐直了身子,一脸的惊喜之色。
宋彦的三叔,十九岁探花及第,是当朝最年轻的探花郎。因得皇帝赏识,特地留京城任职内阁大学士,常伴驾左右,如今已有两年。
宋家三郎,君子如玉,龙章凤姿。几乎是本朝人人看好、前程似锦的人物,数十载后,大概便是入阁拜相的社稷肱骨。
更何况,宋老夫人快四十岁才生了三郎,可以说是老来得子,自然多些偏爱。
宋老夫人的欢喜之色也溢于言表:“快请进来。”
谈话间,一阵沉稳的脚步由远及近,雕花屏风后绕出一道身姿颀长的人影。
“两年未见母亲,儿不孝,给母亲请安。”
青蓝丝白衣、温润的羊脂玉冠,骨节分明且修长的双手轻轻撩起衣摆,欲行稽首之礼。
这便是宋家三郎——宋昕。
老夫人扶住了宋昕的胳膊,将他架了起来。
宋昕目光扫过两位嫂嫂行了颔首礼,掠过宋彦,停在了屋子里唯一的陌生人身上。
宋老夫人道:“这是唐国公府的四娘,彦儿未过门的媳妇。”
唐国公府——
宋昕落在唐姻身上的目光一沉。
唐国公,这次贪污弊政案牵扯到的重臣之一。
这次案子闹得沸沸扬扬,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听闻唐国公府的名字了。只是经他母亲提醒,宋昕才想起,宋家和唐国公府还有一道姻亲连着。
宋昕扶着母亲坐好,旋即移开视线。
唐姻莫名紧张起来。
方才宋昕的视线像是座大山一样压过来,让她透不过气。她心思一向细腻,而电光石火间的眼神交汇,唐姻全然不知对方在想什么,那眼神有些凌厉,她只能下意识收紧了下巴、敛眸避开锋芒。
如果说宋彦是正欲催枝的新芽,那么宋昕之于宋府将会是黛色参天的大树。对方明明只年长几岁,面容也清隽俊逸,身上却充斥着喜怒难辨的气息。
幸好宋昕的目光并未在她身上停留,与母亲寒暄去了。
唐姻像是离岸许久方得入水的鱼,这才松了一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预收《糙汉将军的病美人》大家快去收藏呀,甜宠~
为避免亡国下场,安阳公主慕玉婵被迫与杀人如麻的敌国将军萧屹川联姻。
慕玉婵生来娇美,风华绝代,一把杨柳细腰不知迷倒了多少人。可惜生来体弱,三步一喘、五步一咳,是个泡在药罐子的病美人。
人人皆知,娇生惯养公主嫁给那个人高马大,一手能折断她腰的敌国将军,便是羊入虎口,绝不会有好下场。
可不曾想,那位病秧子公主嫁给过去后,不仅身子骨好了,更容光焕发起来。
被诊断体弱无法怀孕的她,后来竟挺起孕肚,逞娇呈美宛若一朵被悉心滋养的娇艳牡丹。
·
萧屹川是大兴最年轻的将军,势倾朝野,权倾天下,连皇帝都要敬他三分,可偏偏不是府里这个病秧子公主的对手。
病秧子公主身子虽弱,嘴巴却毒,他本就寡言少语,自然没一句说得过她的。
说不服她,萧屹川决定睡服她。
奈何慕玉婵身子骨太弱,皮肤一掐就紫,她一咳嗽,他的心肝都跟着一起颤。
萧屹川浑身力气使不出来。
克制是不行的,咳嗽也是不行的。
这都是病,得治。
还能怎么办,自己求娶来的媳妇,宠着呗。
男人端着药碗过去,粗粝的指腹摩挲着去白瓷般的脚背,目光深沉,声音沙哑:“玉婵喝药,喝完了药,我们睡觉。”
慕玉婵只觉得脚背滚烫,用尽全力却收不回被男人紧握的脚掌,只好瞪他:“只睡觉?没骗我?”
欢迎收藏专栏以及预收,如有不足多多包涵,谢谢大家,爱你们!超级无敌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