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听起来,这个故事的走向似多了两分的旖旎之色。
叶云楼等人陷入了沉思。
片刻后。
“能问一下,这两个冤家,是不是一个姓川,一个姓明呢?”叶云楼举起了兔爪,虽然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却还想捞一捞,试图小小的创飞一下下剧本。
陆鸿似笑非笑的看着叶云楼,没给回应。
叶云楼默默的将兔爪给收了起来,面不改色道:“您继续,当我没问。”
陆鸿看了一会儿叶云楼,心里隐隐有所察觉。
眼前这四个加起来凑不齐一个脑子的兔崽子,陈无极是典型的‘外人面前人模狗样,但他认定的自己人的面前放飞自我’的看似最正常,实际上翻脸如翻书这几个字被他拿捏的出神入化的类型。
温宁舒薇大概因为是个姑娘,再加上是大家族的出身,所以对外界的警惕心极高,很难被人打动心房,更是非常的理智,在心里把人给分了个不同的等级。
她和陈无极略相似,即只有她认定的自己人才能让她露出多余的情绪的类型。
秦渊,是会咬人的狗平日里总是默不作声,但对待自己人会多几分包容与耐心的类型。
这三个,大部分的地方都相似。
只是这个看似最边缘,实际上是这个队伍的核心的叶云楼...
陆鸿微微眯了眯眼睛。
他见惯了大风大浪,人也好鬼也罢,他见过的太多了,更是周旋其中。
所以他能瞧出来,这孩子和其他三个是完全不同,其他三个明白情感,对情感也有着属于他们自己才能明白的独家定义。
而叶云楼不是,他对情感两个字完全属于‘模仿成长’的阶段。
现在他就像是终于找到了族群的幼童,也许是因为有了靠谱的亲朋好友,所以就探出了头,用最快的速度在理解情感。
如果非要说,尽管没见过,但此前他的状态,大抵是比最开始没遇上两个冤家,喜欢玩弄人心的自己还不如。
因为自己是什么都不缺后引发的情感淡漠,而这个孩子,却是什么都缺了之后才出现的情感缺失,这孩子,以前的生活环境是不是不太行?
这得是缺到什么程度,才会像一头兽,而非人?
但是瞧着,也不像是缺衣少食的长大?
不过好在现在已经明显是从兽归人的阶段。
不过这些问题可以之后再慢慢探寻,陆鸿看叶云楼的眼神多了几分的温和。
不知道以前遭遇过什么,但依然是坚守着也许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本心,这是最难得的,纵然是他都不见得能够做到的事情。
所以。
“我先认识的明镜台,后认识的川朗月。”
“那会儿的明家是新贵,川家倒是有几分的底蕴。”
“那明家和咱们一样。”陈无极很有几分满意的点头,小声嘀咕道,“咱们桃源陆家现在也是新贵,是一路人。”
叶云楼等人立马盲目点头:对对对对对,我们是新贵。
“......”
陆鸿顿时沉默了两秒,又看了看眼前的四兔加一虎,到底是没忍住的道:“新贵的意思是崭露头角得势的显贵,可你们,我是只看出来了新,请问你们哪里贵?”
众人顿时沉默。
“嗷呜嗷呜。(虎的毛毛就很值钱)”
白虎骄傲的用爪子拍了拍自己的肚皮,“嗷呜嗷嗷呜嗷呜(我太爷爷之前说过,虎可是无价之宝,要是虎被绑架了都不用害怕,用金银玉石天材地宝砸死对方)”
陆鸿:“......”
陆鸿:“.........”
陆鸿用手把白虎的虎嘴给捏上了:听不懂,安静,不然吃烤虎。
白虎被强制闭麦了。
叶云楼等人的眼神略有那么一丢丢的虚。
虎都还是保护动物呢好像都不是很值钱,我们只是普普通通平平无奇的兔罢了,好像就更不值钱了...但是问题不大,新贵,我们是新的,祖宗您是贵的呀。
想到这,众人默默的挺直了腰杆,立马找回了自信:我们的确是新贵没错了,不接受任何的反驳。
只要祖宗您很贵,那我们就是新贵没错了!
“......”
这个话题,跳过去算了。
虽然相处的时间还没有特别长,但是陆鸿已经学会了和自己达成和解,当这群兔崽子的思考能力出现问题的时候不要去纠正他们,应该选择既不鼓励也不贬低的态度。
简单的讲,就是只要他装作没看到,那就不会有任何的问题。
陆鸿叹了口气。
本来他的情绪不怎么样,被打了几次岔,此时竟然感觉好多了。
于是乎。
“反正简单的讲,最后就是我不人不鬼,那两个冤家直接没了,故事就是这么的简单。”陆鸿决定将这个故事给稍微缩短一点,用最精炼的词句来描绘他的故事。
“......”
这不是简单,这是把所有的重点都给跳过去了好吗?
叶云楼等人顿时露出了凝重的小眼神。
白虎也张大了嘴巴,虎眼瞪得可圆可圆了:这瓜,虎感jio好像只啃到了瓜皮,不是,虎的瓜呢?虎辣么大的一个瓜呢?
“稍微多点字,祖宗。”
叶云楼伸出两根手指捏了捏空气:“最起码告诉我他们是怎么没了的,而且我一直很想问,祖宗,你这个腿,是怎么瘸的?”
叶云楼抓住了重点。
陆鸿再度陷入了沉默,似乎在回忆,又好像在组织着语言。
半晌后。
“明家是新贵,但没人敢小觑他们。”
陆鸿并没有直接说,而是又将话题给扯了回来,道:“因为他们家的人都狠,那时候的日子可不太平,明家凭借着一股子狠劲站稳了位置,纵然是老牌家族,也不想招惹他们。”
“当然,有一部分自诩清流,自然不愿自降身份,除了会酸唧唧的拐弯抹角的说两句,什么都不会。”
陆鸿好像想到了很好笑的事情,眼神都变得淡漠起来。
“我从不否认笔杆子的力量,但是笔杆子里也有败类,我亲眼瞧过他们本该蘸墨的笔蘸了蜜糖,蘸了血液,蘸了可以是墨以外的所有的东西,来换取生存。”
“同流合污者却在嘲笑着光明正大者,真是笑话。”
“...好像扯远了,扯回来。”
“明镜台是明家最小的孩子,但是他的狠毒圈子里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陆鸿浅笑,“他有能力有手段还有明家做后台,谁惹了他总得付出见血的代价,哦,他还有一张漂亮的,在那个时代里美的令人忍不住想要多偏爱他两分的脸。”
“蛇蝎玫瑰,当时圈子里是这么定义他的。”
“川朗月和他是两个极端。”
“打个比方,如果同样有人骂他们,镜台一定会开了对方的瓢(脑壳),而朗月会选择以和为贵,在圈子里,他也有着老好人这个略带贬义的绰号,谁找他办事儿他都能帮忙穿桥搭线一下。”
“可以说,在外人看来,他俩本应该是两条平行的线,没有深交的可能。”
明镜台活的肆意张扬,是怒放的,刺手但总是让无数人觊觎,贪婪的想要采摘这朵似乎无人能够征服的玫瑰。
川朗月活的平平无奇,是忠厚本分,仿佛是那个时代大多数人的缩影的,似乎只想要默默的过完一生就可以的老好人。
“但那只是外人的看法。”
陆鸿又靠在了树上,出神的望着远方,“那个腐朽乱世的外人的看法而已。”
陈无极温宁舒薇对视了一眼,秦渊的眼神略带明了。
而叶云楼则是摇了摇头。
白虎更是人性化的叹了口气。
说句不合时宜的,祖宗您现在的状态有点像电视剧里演的,三个人的电影里总有一个是多余的那个余。
啪。
陆鸿这次毫不客气的在四兔一虎的头上挨个的拍了一下。
你们是一点也不装啊,就差叫两声给我听听了是吧?
是时候定个家规了,首先第一条就是不许当着祖宗的面吐槽祖宗,背地里不管你们,但是当面吐槽就打断兔子腿!
四兔一虎被拍的不敢吱声,只是露出了既有点怂但又很不服气的想要继续皮一下的小眼神。
“所以我们的目标是什么,是把他们捞回来吗?”
陈无极再次举起了兔爪,眼神智慧道,“我已经有经验了,这次该轮到我背了,这次的喜糖我能多吃两口吗?”
“什么捞回来?”陆鸿纳闷的反问道。
陈无极:“...这个剧情的走向,难道和苏老祖宗他们不一样?总之就是你们三个有情兔终成眷属,单身兔亲眼目睹?”
“苏如山是活人,李新玉被捞回来是没问题的,但问题是我这两个冤家都没了,捞他们回来做什么?还有什么三个有情兔,谁要和他们谈情说爱。”
陆鸿笑了两声,然后忽然正了脸色,一字一顿道:“我给你们发布的任务要求,是送他们走。”
“尘归尘,土归土,我只希望他们去该去的地方。”
“但是你们要想好了,这次你们面对的,可比苏如山他们家的要难太多了,你们要面对的,是不知道多少的亡灵,而且绝大部分都是侵略者的...怕吗?”
“外来户在我们家滞留还不交滞纳金,怕什么?”
叶云楼双手合十,信心十足道:“祖宗您放心,我们不会莽到四个人加一虎就冲冲冲的,我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咱们今天来个瓮中捉鳖,这鳖养的太久了,也可以吃掉了~”
陆鸿:“......”
陆鸿:“???”
陆鸿慎重问道:“你安排了什么?”
“大概就是官商勾结的一个剧本吧。”
“......”
陆鸿沉默了两秒,然后看向了秦·大部分情况下是队伍唯一脑子·渊: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能摇人就不要单打独斗。”
秦渊的语气很平静,脸上略带笑意,“阴阳之分仅仅是生与死的界限,但是不代表阴阳不能偶尔联机拍个爪...祖宗,时代变了。”
“能群殴就千万别孤军奋战,没有什么是群殴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一定是人数不够。”
“......”
这时代,到底变成什么样了?
陆鸿不太懂,但他想着,等他送走两个冤家,他就去亲眼看看。
“那你看出来什么了吗?”陆鸿再度看向了叶云楼。
“别的没看出来,但是这地儿的祭与奠,得都破开才行。”
叶云楼微微歪着头,眼神略显严肃的问道:“极限拉扯的祭场我还是头一次见,您的两位冤家到底藏了什么好东西,需要这么多的生机来强行压着?”
“......”
陆鸿没说话。
良久后。
“为什么不去问问他呢?”
陆鸿看着叶云楼,“有些事儿除了当事人知道的清清楚楚,其他的,也都不过是旁观者而已。”
温宁舒薇:“他?”
怎么少了一个人?
“因为一个能喊得醒,一个得天崩地裂才能喊醒。”
叶云楼朝着温宁舒薇摆摆手示意暂时别问了,然后才道:“祖宗,我就问最后一个问题,他俩不是一起死的吧?”
“当然不是。”
“那就行了,走吧祖宗,时辰到了,我们得先去接一个,再去找另一个。”
叶云楼双手抱臂,抬头看了看远处已经落山快乐下班的太阳,看着天空变得昏暗,似乎距离黑夜只差最后一丝光线的距离,笑眯眯道:“这剧本,该上演了。”
好人就该有好报。
就算是变成了阿飘,那也得是有好报的阿飘。
干一行,爱一行。
没有任何人可以破坏他的原则。
“......”
陆鸿并没有走在最前面,叶云楼仿佛知道地方似的在不回头的往前走,秦渊就走在他的身边时不时将碍事的树枝给拨到一边去,温宁舒薇和陈无极又开始小声的似乎扯起了头花。
白虎翘着尾巴溜溜哒的走在旁边,完全不拿自己当外虎。
年轻,活力,勇往直前。
陆鸿的精神倏然有些恍惚。
一幕幕的回忆如同潮水般涌来,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住。
【你就是浦江陆家的小财神?】
最喜欢穿着象牙白西装的,眼角有泪痣,笑起来让昂贵珠宝都沦为陪衬的青年就站在宴会二楼,朝着他随手扔下了一朵玫瑰花,【好像也不怎么样,但是又好像还行,要不要上来和我尝尝新到的红酒?】
【你比我年纪小,我喊你一声鸿弟吧。】
喜欢穿低调的黑色,整体看上去很憨厚,但那双眼睛却极其明亮的男人坐在码头喂着白鸽子,【我最喜欢白鸽了,既贪嘴但又是最好的信使,洁白无瑕。】
动荡不堪的年代,他遇上了最珍贵的友人。
他以为他们可以长长久久的携手走下去,可以青年时同船而行,暮年时院中对饮。
可是谁能想到呢。
【我要先走一步了。】
【鸿弟,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镜台知,除此之外,不会再有人知。】
【活下去,你要活下去!】
朗月走了。
侵略者们的笑声似是最彻骨的寒风,钻进了他的骨头缝里。
而且。
【有趣。】
【倒是没想过这个老好人竟然是红党的人。】
【要是还有这种人,倒是可以让我来练练靶子,最近还挺喜欢这种小巧的手枪。】
【我最近养了猎犬,这尸体是上好的饲料。】
依然是漫不经心的精致眉眼。
随手将手中的玫瑰花一扔,仿佛像是丢掉了一个垃圾的他被侵略者的高层们给簇拥,有很多侵略者的高层中意他,喜欢他狠毒的性子,更喜欢他的头脑他的慵懒他姣好的面容。
【你也配和我说话?】
【别人叫你财神,你真以为你就是神了?】
【也不过是血肉之躯,饿了要吃饭,死了一抔灰的凡夫俗子。】
子弹打穿了他的大腿。
在一众侵略者的喝彩声中,自己狼狈离开,只是走之前露出了一个怨毒至极的眼神,在场很多人都看到了。
后来,各大报纸全都是对他的辱骂声,所有圈子里的人都知道这是浦江陆家的人砸钱干的,也只有浦江陆家,才会这么财大气粗不留余地的咬死某个人不松口。
明镜台千夫所指。
汉奸,走狗,鹰犬,叛徒。
所有带有污秽的词句尽加于他身。
但他并不在意。
依然是活的肆意张狂,依然是怒放的蛇蝎玫瑰,更多的侵略者被他所吸引,他们都试图摘下这朵玫瑰,都想要这朵玫瑰成为自己的独家收藏。
他们捧着奇珍异宝在他的面前,像是顾头不顾尾的孔雀,丑态百露的试图打动他的心,就连岛国的日皇似乎都被他所吸引,有那么一段时间内,各大报纸都刊登着日皇亲自会见于他,更是赞美于他的新闻。
浦江陆家不欲与政治同行,遂逐渐沉寂下来。
再然后啊。
再然后好像就没然后了,时间就继续往前走,直到侵略者战败,新兔国即将成立的前夕。
【他们说会洗清你的污名,镜台你听我说,我...】
【鸿哥,你还是这么呆头呆脑的。】
依然穿着象牙白的西装,只是怀中抱着用黑色绸布包起来的最重要的东西的青年罕见的露出了一丝的疲倦,像是怒放的玫瑰终于耗尽了生命,即将走向消亡一般。
可他依然在笑。
【污名....对,哈哈哈哈哈,对对,是污名!明家都是地下红党,都是有志之人,都是举起火把试图点亮天光之人——】
【我,明镜台,杀了川朗月!】
【让川家来恨我!只要他们足够的恨我,就会世代缅怀朗月!】
【恨比爱更加长久!!爱会被岁月消磨,但恨不会!他们只会更加的恨!更加的缅怀!】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杀了我的爱人,我杀了我的爱人!】
笑声逐渐放大,直至癫狂中带着不明显的呜咽。
他泪流满面,却依然在笑。
只是笑容,支离破碎。
【我杀了我的爱人,我还用子弹打穿了你的腿...这,竟也可以用污名来掩盖。】
【我累了,鸿哥。】
【我在这个旧时代已然满身污秽,又何必去弄脏新时代洁白的衣摆?】
【这个计划,本就是要用命来填,已经到了这步,我就是最好的祭品,我才是最好的镇石,没有比我更合适的,也不会有人猜到我与你竟是挚友。】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朗月知。】
【我们三人的友谊,依然不能暴露在天光下...这样也好,鸿哥你会有最光明的未来,我都已经安排好了,别和我这种千夫所指的罪人有关系,你一定要清清白白,我求你。】
【鸿哥,你往前走吧,替我们看看新时代是什么模样。】
镜台停下了步伐。
或者说,从一开始他就没想着再往前走。
他甚至都不敢提一句来世,只是露出了从未露出的怯弱模样选择与这个即将光明的世间安静别过。
【我干干净净,可你呢?】
【所以说鸿哥你是呆子呀,你的清白针对于世间,而我?】
【朗月照镜台,鸿哥。】
【他照我,足矣。】
他亲手将他埋葬,连同他怀里的东西,皆藏于大地。
新兔国成立了。
他看着明家洗尽污名,他看着川家对明家恨之入骨,他看着新时代在朝着好的方向行走。
可他藏了一个秘密,他不能将秘密说出于口。
他不能死。
他若是死了,谁还记得镜台和朗月藏起来的秘密呢?
他咽不下这口气。
然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史书轻轻一翻,也就将他们的故事都翻过去了。
前尘后事被岁月所咀嚼吞噬,与他们仿佛也没有了什么关系。
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真不如假,陆家陆鸿,点石成金,是国之大者,就连那条瘸腿,都代表着对艰苦岁月的不低头不认输,千万张的赞美诗里没有一张有关他和挚友们的情谊。
他只能自己烧一张无字的白纸。
想要说的太多,一张纸,也就足够了。
一生不多,到这里就结束吧。
他只不过是一个守着连墓碑都不会有,只有他知道葬身于何地的两位挚友的普通僵僵而已。
非人非鬼,可他并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