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18点,三人异常顺利地在新安全区内找到了休整的地方。
这还是本场比赛开始缩圈以来,他们第一次遇到两个安全区挨得如此近的情况,屠完那群哨兵,送最后一个向导伊诺上路,下午四点半左右他们离开上一个圈,不到下午五点就走到了新的安全区,剩下的时间是在找隐蔽安全的位置搭帐篷。
赛程已经过半,考生也走了大半,第四天会彻底拉开队伍之间的分数差距,然后强队在第五日午时决出最终胜负。
夜间气温又降了十度,应帙坐在帐篷内摘下手套,底下的手指泛着冻伤的红,他烤着火哈了口热气,搓了搓手指,才勉强能点开终端。
链接里的直播视角正在快速减少,刷新之后出现重复直播间的概率也逐渐变大,就是应帙运气实在不行,刷新了好几次也没见到自家的直播间。
“难道是我们这段时间的遭遇太不精彩了,所以没有视角?”遂徊问。
“不应该,”应帙摇摇头,他们的表现要热血有热血、要狗血有狗血,这都没视角那还有谁配有视角?“大概率是考务组在人为控制。”
“你就不能老老实实承认你点儿太背了,就是没刷到吗?”耿际舟铺好睡袋,正坐在上面啃面包。他大口大口地吃完,等雪水开了就着吃了两粒药,“睡了睡了,晚安。”
“你还能睡得着?”应帙幽幽地威胁他,“再过几个小时就到第四天,我们把你养得这么肥,该杀了。”
“这句话你已经说了三天了,有本事现在就淘汰我。”耿际舟死猪不怕开水烫地合衣往睡袋里一钻。
“……”
周遭安静了几秒,应帙听到了起身和轻盈的脚步声,一阵衣服摩擦的声音过后,遂徊紧挨着他坐了下来。黑发哨兵先是在两人腿上盖上毯子,接着牵过应帙冻红的双手,握在他掌心内捂了捂,随后又打开衣服外套,掀开毛衣,把它们塞到了里面。
冰冷的温度让感知敏锐的遂徊微微皱了下眉,但他脸色很快就恢复平静,掖了掖衣服防止漏风,用体温温暖这双修长漂亮的手。
这番动作令应帙的手掌和遂徊的小腹皮肤仅仅隔着一件轻薄的哨兵内衬,约等于就是没有,应帙可以清楚地感受到掌心底下流畅的肌肉曲线,感受到遂徊呼吸时小腹轻微的起伏幅度。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底看到了今晚不睡觉的决心。
灵魂交换到底和亲吻是否相关,这点已经很难查证,但毋庸置疑的是一定和睡眠有关系,从这些天异常的快频率来回交换来看,每一次都必定出现在睡眠之后。而且甚至有一点强制睡眠的意味,好几次那个时间点他们都不可能睡着,但莫名其妙就失去了意识。
赛事第四天非常重要,应帙不想再交换。
另外还有一个关键点,就是遂徊精神域状态。应帙眼皮跳了快半个晚上,有非常不祥的预感,总觉得等镇痛药的药效过了,这小子要给他玩一把大的。
怎么办……?有没有什么致胜的破局点?
应帙换着手刷着直播间,一只手冷了就塞回遂徊的衣服里,换另一只差不多捂热的手出来刷终端。
风水轮流转,前两天他们为了换区各种千里奔袭、生死极速,这一回终于轮到别的队伍为了赶安全区屁滚尿流地狂奔。缩圈截止时间在两个小时后,应帙盖着毯子舒舒服服地倚着人形暖炉,在脑中大约计算着存活的人数和队伍实力,突然,他漫不经心的眼神一变,轻唤道:“遂徊……”
正在走神玩应帙头发的哨兵抬起目光,在悬浮屏中看到了一对熟悉的身影,是阿普顿和楼星赫。
上次见到他们的时候,这两人还在针锋相对,应帙总感觉两人迟早要打起来,但此时此刻画面中却是阿普顿背着楼星赫在足有膝盖深的雪地中艰难地前行着,他走得很急,还时不时往后回看一眼,很明显有人在追逐着他们。
说实话,两人此刻的模样还挺滑稽的,但应帙完全笑不出来——他们身上都挂满了冰锥,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又被速冻了一样,睫毛上、头发上都冻有冰棱,宛若搞笑的怪人。
相较于阿普顿,楼星赫的状态极差,脸上是象征着高温的红潮,身上穿着的明显是阿普顿的防寒服,但还是冷得不停地哆嗦。
至于阿普顿,即便他是哨兵,身体素质要强于普通人,但在极寒天气下,没有厚实保暖挡风外套,他也支撑不了多久,被冻得跑动姿势僵硬,行进得越来越缓慢。
就这样下去,都不需要他人来淘汰,考务组都会因为身体状态无法支撑考试而强制判定出局。
应帙坐直身体,等了许久也没有在屏幕中看到另外的队友。
周如翊、虞楹和10号向导呢?
他们是遇到了什么,为什么处境这么糟糕?
遂徊聚精会神地盯着悬浮屏,倏然开口:“有箭,躲开!”
应帙猛地从思绪中抽回注意力,屏幕中只能看到阿普顿和楼星赫逃跑的身影,镜头锁定,他无法得知屏幕以外的信息,但遂怀可以,他的听觉可以捕捉任何细微的声响,即使声音和画面因为传输而受损,他仍旧敏锐。
阿普顿身为黑暗哨兵,又处于实景,自然反应能力不会逊于遂徊,他几乎和遂徊声音同步地奋力朝右侧一滚,躲过了一发箭矢。
楼星赫吃痛地低吟一声,艰难睁开眼睛,“……你走吧,我们又不是队友。”
阿普顿没说话,把他横抱起来,继续往前跑,然后才从牙缝里憋出一句:“有本事你刚才别从湖里把我捞起来,我们又不是队友。”
“我只是……一个人跑不掉,但你可以。”
“别废话。”
“……我真的好冷。”楼星赫闭上眼,“阿普顿,帮我弃权吧。”
阿普顿呼吸一顿,倏然想到什么,调转逃跑方向,直奔最近的湖面而去。
永略塔湖四周都是不冻湖,水里温度要远高于地面,虽然希望很渺茫,但或许这样能够挣得一线生机。
[这是要玩命啊,仅仅是场月考而已?这就是比赛精神吗?]
[看到他们得高分我一点也不羡慕,都是应该的]
直播画面要比现实时间慢三到五分钟,应帙在看到阿普顿带楼星赫跳湖的那一刻突然站了起来,水中剑齿虎凭空出现,叼起了楼星赫的后领,在湖里划着狗刨步……
“他们在我们的安全区。”应帙迅速整理着装,带上所有保暖物资,就连空投箱里开到的暖宝宝和竹炭袜都一股脑塞包里,“这片形状的湖我们不久前刚经过。”
“……你的观察力着实有点变态了。”耿际舟从睡袋里坐起来,也快速收拾起了东西。
“你没睡?”应帙戴好帽子拉开帐篷,遂徊先钻了出去,警惕地环顾四周。
耿际舟紧随其后:“睡不着,幸好没睡,不然就你们这两个坏心眼的,肯定只救楼星赫一个,然后把我的宝贝阿普顿摁水里溺死。”
……
追逐阿普顿和楼星赫的是一支五人整队,完美的两对哨向加一名军校生,实力和配置都在线,因为追击阿普顿阵线拉得稍微有一些脱节,但也仅仅是为首的一名S级哨兵脱离了队伍。
他在阿普顿走投无路选择跳湖之后反而越发胜券在握,走到湖边,回收地上的箭矢,抬手做作地打了个响指,一只帝企鹅凭空出现,一头栽进湖里,飞快地朝湖中心游去。
与此同时,他吹了下箭尖的雪,用自认为最帅气的姿势搭弓瞄准,毕竟镜头在盯着,比赛要赢是一方面,赢得要帅也是一方面,不然观众支持率从何而来?不过他瞄准也只是做做样子,毕竟箭矢数量有限,射进湖里是绝对回收不了的,他不想浪费。
帝企鹅即将追上之际,剑齿虎敏锐地松开楼星赫,反身一口咬向了它——当然是咬了个空,反倒被企鹅灵活地撞向小腹,直接沉了水。
头顶高空,考务组的救援飞舰一艘接一艘的出动,由此可见比赛中后期大家过得都很水深火热。其中一艘盘旋在了阿普顿和楼星赫的上方,精神体为海豚的考官正在用毛巾擦着头发,显然这一晚上已经救了不少落水的考生。
帝企鹅哨兵站在岸边遥遥地观望着,看着剑齿虎精神体消失,看着阿普顿在水里起起伏伏,又看楼星赫憋着最后一口气潜入湖底再一次把阿普顿捞了上来。
比赛初,铺天盖地地宣传说是准黑暗哨兵的家伙,也不过如此,他得意地想着。
“观众们,知道了吧?不管你再厉害,单打独斗也肯定是比不过团队作战的。”帝企鹅哨兵和空气互动着,“我们队伍配合默契无间,从一支平平无奇的弱队逆袭活到今天,大家有目共睹,是不是值得你们投下宝贵的一票呢?”
事实上,就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直播视角确实都在刷燃!爽!然后嗷嗷地给他的队伍投票。
但下一秒,一个声音倏然从远处传来:“你说的没错,单打独斗确实比不过团队。”
哨兵警觉地扭过头,在看到一抹银发时整个人表情都僵硬了。
“那你为什么要落单呢?”应帙状似无辜地问。
哨兵慌不择路地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疯狂加筑精神壁垒。他身上有标记,又是S级,应帙的精神攻击无法给他造成重创,只要撑到队友来,鹿死谁手还未尝可知。
但应帙根本一点攻击他的意思都没有,轻描淡写的两句威胁误导对方把注意力都放在精神域层面,然后就去湖边捞人了。自然有旁人用别的方式解决这只轻敌的帝企鹅,而且这位旁人还是踩着滑雪板来的,带着沙包大的拳头过去,拳拳到肉。
……
阿普顿听到耿际舟的声音时,还以为是临死前的跑马灯,出现了幻听。随后他才反应过来,呼呼地朝岸边游。不只是他,就连一脸死态的楼星赫都活了过来,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游得比阿普顿还快,到了岸上就被应帙剥了衣服,然后拿毯子裹上,再给他贴了一整包的暖宝宝。
当然,在这之前,楼星赫又好好地秀了一把他的白发双马尾魔法少女内裤。
等回到温暖的帐篷内,应帙终于能够问出了他积攒至今的问题:“楼星赫,你主动找我组队,是因为我是白发吗?”
原本他还以为楼星赫会狡辩,没想到这人竟然非常诚实地点了点头,“只有你是天生的白发。”
“……我妈也是。”应帙说,“下次我让她给你扎双马尾。”
“真的可以吗?”楼星赫兴奋地亮了眼。
“牛逼,想让首席哨兵扎双马尾给你看。”耿际舟笑着递给他一杯热水,探了探他的额头,“怪不得说胡话呢,原来是发烧了。”
“严重吗?”应帙问。
“还行,都这样了居然还只是低烧,体质不错。”耿际舟说,他转头揉了揉阿普顿头顶斑杂的老虎耳朵,“讲讲吧,怎么混得这么惨?”
阿普顿视线一直落在遂徊身上,想着居然被这人玩了一出以德报怨,原本就有点不好意思,再听耿际舟要他自爆黑历史,更是支支吾吾:“……就是,被车轮战了,我黑暗哨兵太惹眼了,他们还很阴损地制造什么陷阱,害我们都掉进水里……多的也没什么好说的。”
“虞楹和周如翊已经确认淘汰了。”楼星赫补充道,“10号还不确定,他心眼多,或许能苟下来吧。”
听到自家队友没了,而敌方队友还有机会存活,应帙非常不开心,目光在耿际舟和阿普顿之间徘徊,思考着怎么从中获取最大的利益。
遂徊闷声不吭地煮了最后两包泡面,挥挥手让两名伤病患过来吃。楼星赫确实状态不好,裹着毛毯没有立刻起身,阿普顿却是瞬间满血复活,一跃跳了过去,摇晃着泡面都等不及冷就吃下去,被烫得直吐舌头,像一只大猫。
“阿普顿。”应帙忽然开口道,“你在跳伞的时候偷袭遂徊的事情,还记得吗?”
“……”阿普顿腰后的虎尾巴瞬间绷直,默默放下筷子,蹲到耿际舟身边,“干嘛,算账啊?那我还救了星星呢。”
“要点脸。”楼星赫胳膊肘自然是向着自家队友的,“是我救的你。”
“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帮我个忙。”应帙说,“半个小时之后,我要给遂徊做精神梳理,你负责按住他。”
阿普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