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被遂徊畏惧了两三年的重逢其实发生得非常普通且随意——
三人组联系聂景行城主,让他给城邦塔打个招呼,门卫放行,遂徊报出老师的名字,得知对方正在上课,应帙还多余问了一句几年级几班,结果得知整座塔就一个班,不分年级、不分性别,全部统一教学。
“小景哥来之前城邦是没有塔的。”遂徊说。
城邦的居民对特种人知之甚少,一些D级E级的哨兵向导处境就格外艰难,为了这点低等级特意去外面求学不值当,但待在城邦又因为习性不合而痛苦。哨兵的情绪化和喜静被当做矫情,向导的情感共鸣和精神力被误解成异类。
高等级的特种人就更惨了,因为长辈的无知,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经觉醒,等到意识到的时候往往精神域已经出了问题。
……
小小的城邦塔就是一个三层小楼,还很古风古韵具有城邦特色,从前门走到后门只需要两步,一眼望到头。他们刚上楼就恰逢下课,稀稀拉拉几名同学从教室里走出来,见到应帙、遂徊和周如翊都好奇地盯着他们看。
“你们找谁?”一对头顶着兔耳朵的双胞胎小女孩异口同声地问,声音清脆。
周如翊主动上前半弯下腰,问:“你们好呀,齐老师在吗?”
“在的。”一道温雅的声音从教室内传来,随即便是脚步声,一名棕色头发的男人从前门走出,眼瞳也是阳光一样柔和的暖黄色,微微笑道,“你们是?”
应帙和周如翊同时疑惑地眨了下眼,回头看向遂徊,结果就见到原本应该站着一名高大威武哨兵的位置上此刻只剩下空气,哨兵本人不见了。
周如翊尴尬地哈哈笑了声,而应帙愤怒地闭了闭眼,头顶的犄角从竹笋一样的形态变成了恶魔一般弯曲而锋利的成年公羊角,从牙缝里磨出两个字:“该死……”
齐老师不明所以地望着这两名陌生男女,听到银发向导让他稍等也只是好脾气地笑笑,耐心地站在原地,目送应帙转过身,目标明确地抬脚迈向唯一能够躲藏的楼梯拐角处。
应帙走到楼梯口站定,神色不耐地挑了下眉梢,还不等他出声,一只手忽然从阴影里伸了出来,拽住他的领口,一下子把他也扯进了墙壁后方。
“帙哥!”周如翊吓了一跳,“你没事吧?”
她并没有立刻得到回答,直到几秒的停顿过后,楼梯拐角处才传来应帙带着压抑与隐忍的声音:“……没事,麻烦让齐老师……稍等一下。”
墙壁后方,应帙被哨兵单手按住双腕高举,死死压制在墙壁上,他的脸颊被迫抵着冰冷粗糙的水泥面,长发被胡乱撩起,颈带也解开缠在对方的指缝间,灼热滚烫的呼吸打在应帙后颈,这处脆弱细嫩的皮肉被遂徊埋头咬住,牙齿衔起轻微地摩擦。
应帙听到遂徊急促而破碎的呼吸声,似乎是想要狠狠地咬下去,但又顾忌着什么没有真的下口。
走廊拐角的阴影里一片寂静,谁也没有说话,只是沉默而压抑地等待着。
长达十几秒的僵持过后,遂徊终究还是没有落下标记,他松开嘴,看到应帙腺体上方的皮肤被他吮得泛红,有非常浅淡的白色牙印落在上方,他心脏鼓动,伸手用指腹拭去他在应帙后颈留下的唾液,随即牙印也随着擦拭的动作消散了。
感受到压制他的力量撤去,应帙挣脱束缚,站直了身体,看着揉皱的衣服和沾在上面的泥灰眉心瞬间能夹死蚯蚓。
“我……”
“闭嘴。”银发向导懒得听这个煞笔多解释,一边整理衣服一边命令道,“衣领解开,颈带摘了,去墙上趴着。”
遂徊啪的将自己摊上了墙,像一坨可恶的猫饼。
应帙动作粗鲁地撩上哨兵颈后细碎的黑发,随即欺身覆上,不容置喙地侧过脑袋咬上遂徊的腺体,他齿间用力,一下子就见了血,浓郁的向导素顺着唾液混合伤口,在遂徊的血管中流淌,他难耐地半张开唇,喉结滚动,从咽喉处泄出一丝无法自控的低吟。
标记结束之后,遂徊忍不住全身一个激灵,眼角浮现情色的绯红,半眯着眼回头看向应帙,眸底满是眷恋和依赖。
“……喜欢你。”他喃喃道,“我好喜欢你。”
应帙微微勾起唇,看着遂徊因为临时标记的构建流露出情难自已的痴态。
“知道了。”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个大腿微微发软靠抵着墙才没有摔到地上去的哨兵,槿紫色的眼眸中是充满了掌控欲的餍足。他伸手替遂徊抚平衣领,又为他系上颈带。
颈带摩擦外翻的伤口时产生了些微酥麻的疼痛,顺着神经电流一路传达至大脑,遂徊指尖发颤,喘息声更重,好一会才咬着牙平复下呼吸。
应帙面无表情地观察着他的反应,见缓和得差不多了,反身一脚把他踹了出去。
遂徊:“……”
遂徊踉跄两步,很想从二楼跳下去。
但从身后按上他肩膀的手阻止了他的冲动,再加上不远处一道欣喜而温柔的嗓音:“遂徊?”
遂徊肢体有一瞬间的僵硬,从肩头掌心传来的热意又缓缓驱散了他的不适,他抬起头,看到了那张一如既往的熟悉面孔。
应帙按在遂徊肩膀的手移到他的后颈,轻轻拂过颈带,接着做出虚空抓握的手势,往后方拉伸。这是一个代表着操控的无形枷锁,但当看到应帙紧握的右手时,遂徊却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安全感。
他的向导有绝对的自信能够控制住任何状态下的他,他不需要再胆战心惊地回避常人,害怕失去理智,害怕利爪伤人,他也不会再被噪音和不受控的暴戾情绪困扰,因为他的向导能够很好地掌控他、帮助他。
背后传来非常轻的推搡力度,还有一道平静的嗓音:“去吧。”
遂徊躁动的心脏出乎意料地随着这句话平稳下来,他深吸一口气,抬眸看向阔别多年的恩师,随即肩膀舒展,挺直了脊背,粗长蛇尾顺从地垂在地面,声音清晰而沉稳:“齐老师,抱歉,一直没来见你。”
“遂徊,真的是你。”齐老师笑容中混杂着惊讶与喜悦,看着遂徊一步步从阴影中踏入阳光底下。就在哨兵的身后,那名英俊的向导始终站在原地,如同崖壁被积雪覆盖而岿然不动的青松,强大而美丽。
“……太好了。”他的笑意更深,眼眸弯成月牙,柔软的灰色羽毛从耳后冒出来,“他是你的向导吗?”
“对。”遂徊用力地点点头,给齐老师看他后颈用颈带也无法完全遮挡的新鲜牙印,“他是我的向导。”
齐老师就仿佛从未出过任何事情那般自然地靠近遂徊,低声埋怨道:“怎么还只是临时标记?这么好的向导,要抓紧啊……”
“他很难追。”遂徊垂下头颅,“不过我会努力的。”
……
十分钟后,齐老师的哨兵闻讯匆匆赶来,着急地推开教师办公室的门,看到的就是他的向导和当初那个小兔崽子哨兵,以及两名陌生人一起其乐融融吃西瓜的画面。
——当然还是从城主地里偷的西瓜。
房间内的向导素气味非常浓郁,即使哨兵已经和他的向导永久结合多年,其他向导对他的影响力已经大打折扣,他还是被满屋的向导素熏得倒退一步。
他在终端中得知小兔崽子哨兵竟然带了个向导回城邦,本来还想看看到底哪家的向导这么倒霉,一闻向导素这么浓郁就知道必定是一名等级非常高的向导。
……该死的小兔崽子怎么命这么好?哨兵铁青着脸走到齐老师身后,阴沉沉地和遂徊对视,却没有多说什么,不一会还在齐老师的呵斥下缓和了脸色,不情不愿地接过遂徊递来的西瓜。
他并非不知道那件事怪不得遂徊,但关心则乱,让他脑子发热将怒意都施加这个孩子身上。
能够放弃首都优越的生活条件,毅然决然陪着爱人再次回到偏远山区的城邦,支持爱人实现人生理想和追求,帮助穷困的特种人,不管是齐老师还是他的哨兵,都是平凡而伟大的人。
“遂徊,你的命好好哦,”周如翊感慨万千地作别齐老师走出校门。
遂徊很不理解地看向她:“好在哪?”父母不明,野生长大,精神域混乱差点死在山里,还有精神域过度防卫症,命途多舛,岂止一个惨字了得。
“你看你身边都是好人,”周如翊掰着手指数,“城主、老师、帙哥,还有我,我也是大好人,你别看我们认识时间短,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对你们一见如故,当时在招聘会上见你们第一眼我就觉得一定要和你们做好朋友。”
应帙和遂徊对视一眼,都把周如翊的话当作空气。
周如翊哎呀哎呀地追上来:“你们慢点,多长的腿啊走这么快。”
应帙无奈地放慢了步速,但就当他走出城邦塔校门的时刻,他倏然感知到什么,顺着第六感抬起了头,在塔对面的高楼处,一扇透明的玻璃窗后方,他看到了他的母亲燕煦,正用着一种无法用言语准确形容的眼神俯视着他们。
在视线接触的瞬间,燕煦便收回了复杂的眼神,改为微笑招手,还比了个口型:等等我。
随着应帙停下的脚步和抬头的动作,遂徊和周如翊也看到了燕煦,两人都挥手回应了她,然后站在原地等待燕首席下楼。
非常巧,塔对面就是城邦特种人工会,没一会燕煦就走了下来,亲热地左手搂过周如翊手臂,右手搭在遂徊肩头,“走,刚从本地人口中得知了一家特别好吃的饭店,燕姨请客带你们大吃一顿。”
“好耶!”“谢谢阿姨。”
被老母亲无情忽视的亲生儿子应帙:“……”
他默默地走在三人的后方,耐心十足地一直等到酒足饭饱燕煦起身结账才借着上厕所为由将她拉了出去,一直走到一个确认遂徊听不到的距离,才压低声音问:“妈,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知道遂徊的出身?”
燕煦无奈地叹口气:“我还当你要跟我说什么,我怎么会知道?但你未来要是和他永久结合了,那我就是他妈,你爸就是他爸,我们一定把他当亲生儿子看待。”
“但我爸不支持我和他在一起。”
燕煦哦哟一声:“你什么时候这么听你爸的话了?”
眼见着他妈故技重施又要转移话题,应帙沉默了两秒,骤然冷着嗓音问,“妈,遂徊是不是我带血缘关系的亲弟弟?”
“……”燕煦陡然也沉默了,眼瞳微瞪,上衣忽然绷紧,勒得她赶紧反手解开后背的纽扣,放出黑色的三角弧线背鳍。
应帙才不相信这女人故作夸张的演技,继续阐述自己产生这个猜测的理由:“我爸明明对他的能力非常欣赏,但莫名其妙一直说不赞成我和他结合,态度模糊而暧昧,而你就更奇怪了,对遂徊的态度好得过分,甚至是一种奇怪的补偿心态,你很心疼他的经历,你想弥补他。”
“我……”燕煦欲言又止,又无言地合上了嘴。
“遂徊的父母给他留下了一颗紫钻,我爸和我说明钻石价值的时候反复提及妈你当年也曾送他一颗紫钻,非常奇怪……所以,妈,遂徊到底是不是我同母异父的亲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