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8点,应帙在生物钟的驱使下慢慢醒来,被垫柔软而舒适,时间尚早,耳边的鸟鸣还尚未演变为喧哗的蝉鸣,他难得起了赖床的心思,换个姿势打算继续睡觉。
但就在这时,一条胳膊揽上他的腰,随即有重量压上他的后背。
应帙一愣,睡意消失,反身去看占据他床铺另一侧的男人:“遂徊?你怎么在这,我不是给你准备了强隔音卧房?”
“……嗯?”遂徊的嗓音还满是倦意,像拔丝的芽糖,“不是你昨夜同意我和你一起睡的吗?”
“我说过吗?”应帙完全没有记忆,“……你是不是把我哪句话误解成邀请你一起睡的含义了?”
“你门没锁不就是同意。”遂徊还搂着应帙的腰,由上往下的俯视角看过去,哨兵的眼型没那么凶狠,幽幽的绿色,或许因为遂徊还故意撒着娇,又圆又亮,竟然还有点可爱。
……我没救了,居然会觉得一个‘虎背熊腰’的S+级哨兵可爱。应帙无奈地撑着额头:“可以,我一句话没说你也能接收到‘邀请暗示’,你比我想象中的还厉害。”
“我不信我上床那么大动静你真的睡死了,一点都没察觉到,你就是默许。”遂徊脸皮厚如精神壁垒,手臂用力搂得更紧,把脸埋在应帙的侧腰,“再睡会……”
应帙……确实被说中了。当时睡得迷迷糊糊,隐约感觉床一压,有熟悉的气息靠近,用头发丝想也知道这时候会爬床的人是谁,应帙就懒得管,由遂徊去了。
不过令他惊讶的是,两人竟然真的就安安稳稳在同一床被子下睡了一整晚,什么也没有做。
……不对,我是在失望吗??
应帙大为震惊,心旌动摇,睡意彻底失踪,枯坐了一会就起床去洗漱,顺带思考弄点什么他喜欢吃且哨兵又能吃的早餐。
没过几分钟,大只的哨兵又黏黏糊糊地拥了过来,温热的胸膛贴上应帙的后背,两只手先是再次搂住他的腰,接着又不规矩地挑开衣摆往里摸。
夜里没动静,就喜欢光天化日之下胡搞是吧?应帙推搡他一下:“热。”
“哪里热了?”遂徊声音压低,脸压在向导未佩戴颈带的侧颈上,嗅闻让他无比安心的向导素。
我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允许遂徊这么对我动手动脚了?应帙倏然思考起这番问题,但又想不出一个起始点和明确的契机,似乎一切关系的进展都是自然而然顺水推舟。
要不要明确一下双方的关系?应帙漫不经心地剥着鸡蛋壳,刚剥了一半手臂就被抬起,紧接着剥开的那半边白嫩的鸡蛋被咬掉,留下一个带着齿痕的横截面。
“……”应帙恨不得把剩下的鸡蛋摁遂徊脸上,“出去出去,碍事。”
“不出去不出去。”
“精神力鞭抽你了。”
“小咩宝宝……”
就在室温升高,应帙半推半就被蛇尾拽下半边裤腰,打算互帮互助一下的时候,一声尴尬的清咳忽然从厮混的两人背后传来,应帙吓得一个激灵,什么情欲全都消退,缠着他的蛇尾也陡然吓成了一根僵硬的鳞片棍。
应帙推开快尸僵的遂徊,做了好几秒的心理准备才缓缓回过头,就看见应识笺和燕煦面对面坐在餐桌上,一人低头喝着豆浆,一人嘴里塞着半根蛋卷。
只能说是双方都能眼前一黑的尴尬程度。
“……你们,什么时候坐那里的?”应帙硬着头皮问。
“我们一直坐在这里。”应识笺说,“昨晚凌晨2点左右回来的。”
你怎么什么都没听到!亏你还是哨兵!应帙用愤怒的目光谴责遂徊,而后者竟然一秒调整好心态,面不改色地问:“主席,首席,我妈妈的记忆干预有进展吗?”
燕煦遗憾地摇了摇头,抬眸看向应识笺,应主席也放下手里的杯子,正色道:“进展缓慢,如何解除她的记忆影响还是第二步,我们在第一步就遇到了麻烦,她是一名向导,精神域本就比哨兵复杂,更何况还损毁了,我们一开始进入都找不到地方,找到了也不敢贸然闯进,这好几天过去才勉强敲了个门……”
“谢谢。”遂徊说。
应识笺摆了摆手,“有什么好谢的。”说着他仰头喝完杯中的豆浆。
“爸。”应帙倏然开口,“遂徊的记忆也曾经受过影响,或许从他这里入手会比周琼那边简单。”
燕煦咽下蛋卷,和应识笺对视一眼,同时转头看向应帙,听他有条不紊地解释:“他是哨兵,精神域完整,幼年的记忆有限,受到的影响应该也相对较小,且容易解除。”
“但是他的精神阈狭窄,”应识笺说,“我们都无法进入他的精神域。”
“这其实也是一个筛选条件。”应帙缓缓走近,“影响遂徊记忆的向导一定和他契合,这个条件能够缩小很大一部分范围。”
“……这倒是。”应识笺若有所思地说,“契合遂徊,还得是高等级向导,小咩你这个A级都被筛除了。”
应帙:“……抱歉啊,你们两个S级生出了我这个A级,拖大家后腿了。”
燕煦一直沉默地听着他们的对话,倏然眼瞳微睁,是一个想起什么关键信息的表情,但她却没有立刻开口,而是犹豫了一下,才说:“封存小徊记忆的人,有没有是阿琼?”
这倒是个非常合理的推测,但现在周琼精神域损毁,无从得知她是否和遂徊契合,但身为母子,照大概率事件,二人契合的可能性非常高。
“当初我就觉得奇怪,奥卡姆对龙让和周琼的关注度太高了,甚至不惜暴露身份也要把他们抓回来,我们真的很难查到他才是那个幕后的主使人。只是遭遇背叛能让奥卡姆那么癫狂吗?龙让和周琼虽然都是S级特种人,但我觉得还不至于让他那样不顾一切地追杀。如果不是因为他后期的行事愈来愈疯狂,我们根本找不到证据。”燕煦说。“他真的藏得太深了,我当年甚至一边追查组织,一边在塔里负责他的讲座安保工作,差点上台问他要签名。”
“你的意思是,周琼和龙让身上有什么连我们都不知道的秘密?”应识笺说。
“不然他们为什么突然出国私奔?连我们的结合礼都没来。”燕煦说,“很长一段时间谁联系不上他们,包括我在内。”
讲到这里,她的情绪又有点失落:“确实不该给我联系方式……”
父母对于遂徊来说只是两个符号,或许周琼在这几日内给了他不一样的实感,但龙让仍旧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幻影。所以即使面对着燕煦可以说这个间接害死他父亲的人,他也生不起什么恼怒的情绪,更何况他也知道罪不在燕煦。
“奥卡姆……”遂徊慢慢重复着这个名字,龙让所在组织头目,真正的罪魁祸首。
听到龙让和周琼也有秘密瞒着应识笺和燕煦,应帙倏然有些想笑,只觉得天道轮回报应不爽,这个世界都被谜语人占领了,谜语他人者终被他人谜语。
但说起谜语人,应帙又想起了一个新晋谜语人耿际舟,虽然他昨晚的解释其实也勉强说得过去,但就和燕煦时至今日仍旧觉得周琼当年的情况奇怪一样,应帙也总是记挂着耿际舟的异常。
为了避免日后他落入燕煦一样的困境,他吃完早饭干脆再去了一趟隔壁,原本是想光明正大走正门的,但是易承澜不在家,耿际舟不知道在做什么,敲了半天门竟然没人应,应帙只得再做了一回飞檐走壁的贼。
耿际舟房间的窗帘没有拉,应帙一个人爬二楼费了点时间,好不容易到位抬手正准备敲玻璃,却发现房间内耿际舟竟然睡在了飘窗上,而且还是坐地上趴在飘窗上的姿势,眉头紧皱,睡得极不安稳。
这是天亮之后拉开帘子才睡着的吗?应帙倏然想起了耿际舟的噩梦。他会因为噩梦而怕黑吗,会一直不愿入眠而直到迫不得己的时候才昏睡吗?
应帙默默收回了手,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他莫名有些心慌,总有种有什么坏事即将发生的预感,这令他感觉非常糟糕,想不管不顾地叫醒耿际舟问个明白,但看着他疲惫的脸色,应帙却又不忍心这么做,停留了半分钟,只能原路返回。
家中落地窗旁的躺椅上,遂徊盘着腿坐在上面目不转睛地盯着悬浮屏,听到应帙走过来地声音也没有回头。
“耿际舟还在睡觉,”应帙说,“我下午再去找他。”
“嗯……”遂徊慢慢地划着屏幕,应帙探头看过去,发现三面悬浮屏上居然都是奥卡姆的资料,他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隐约觉得耳熟,看遂徊在查资料,干脆也划来一面屏幕,一行一行地浏览着信息。
怪不得燕煦说奥卡姆藏得好,这个男人在外的身份光鲜亮丽,地位甚至都能和应识笺媲美,德高望重的中央特种人医院院长,真是怀疑破了脑子都很难怀疑到他头上去。
应帙又往下划了划,发现易承澜竟然还是他的学生,更夸张的是,虞旌也和他有点关系,是奥卡姆落网前带的最后一届实习生。
奥卡姆的罪名非常长,几乎可以说是无恶不作,一个又一个的名词罗列,应帙读了个开头就有点困,他向来不会犯这种问题,有些疑惑地按了按眉心,但眼皮就是控制不住地往下耷拉。
他迷迷糊糊地转过头,就发现遂徊竟然脑袋微微歪斜,已经睡着了。
应帙意识到什么,手指战栗,痛苦地想要保持清醒,但根本他无法违抗沉重的睡意,下一秒意识就也一同沉入了黑暗。
这次的梦境沉重又黑暗,没有确切的内容,只有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痛楚。
应帙本以为这是噩梦带来的精神压力,但等到他不安稳地睁开眼时,才发现他大错特错,因为醒来的瞬间,他入目就是一颗巨大的血红色竖瞳,和他脑袋差不多大,瞳仁周围是放射性的黑线,再外是复杂交错的线条纹路,瞳仁先是看着侧方,又在应帙睁眼的瞬间移回,目不转睛地和应帙对视。
“!”应帙周身一震,吓出了一身冷汗,竖瞳的主人将脑袋往后移,露出了它的真身,锋利的黑色鳞片,蝙蝠似的翅膀,却有整座沙发长椅那么大,收在后背,这是一头占据了他家整个客厅的巨大黑龙。
“……燧石?”应帙不可思议地唤道。
听到他的呼唤,黑龙侧了下脑袋,这个动作其实很乖巧,但配以它全身上下锋利的鳞片、尖锐的牙和爪,以及带倒刺的巨大尾槌,就显得没那么可爱了。
“你怎么……”应帙伸出手,尝试着触碰了一下黑龙的吻,入手冰凉,隐约可以嗅到它周身灰烬的气味,“长这么大了?”
燧石抖了下翅膀,这个动作看得应帙胆战心惊,生怕对方动作幅度稍微大一点就把他家给拆了。
不用怀疑,他现在肯定已经和遂徊再次交换了身体,应帙侧过脑袋,果然看到躺椅另一端他沉睡的身体,银发散乱地一半铺在躺椅上,另一半垂落在地,应帙倏然想起什么,问燧石:“应龙呢?它也长大了吗?”
燧石正在舔爪子,闻言往头顶动了动下巴,应帙愣了下,抬起头——
一条巨大的莹白色真龙就盘卧在他家天花板上。
“……”
作者有话说:
应:以后我家就叫做盘龙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