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阳光穿梭在湿润的空气中。卧室里,睡梦中的江岫白微微蹙额,微弱的光线落在他的脸上,显得有些刺眼。
昨晚吃了药的缘故,他睡得不错。在这种阴雨天,竟觉得暖烘烘的,格外安稳。
他慵懒地翻身,腰间的长臂让他彻底清醒。
他惊讶地回头,入目的是隋宴安静的睡颜。而他,竟然睡在隋宴的被子里。
江岫白眉间挂着罕见的不知所措。
看来昨晚他真的睡昏了,他究竟是怎么下床的,居然一点都回忆不起来。
浅褐色的眸子染着几分纠结,他怔怔看着隋宴,发现对方睡得很沉。冷静片刻,他决定悄悄离开,以免让隋宴发现这件事。
江岫白轻轻掀起被子,还没来得及坐起来,面前的隋宴突然被惊醒。
四目相对,两人不约而同沉默。
“我——”江岫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疲惫的眉眼尽显纠结,“我不知道——”
“你什么时候来的。”隋宴跟着坐起来,低头看了眼自己乱敞的睡袍,眼神震惊:“你解开的?”
江岫白略显窘迫:“不是我。”
隋宴像是还没接受眼前的一切,对江岫白若有所思地打量:“你为什么会睡在我的被子里。”
“因为——”江岫白的解释略显苍白,“我也不知道,我醒来就在这里了。”
“你这句话,我听着有些耳熟。”隋宴将睡袍重新系好,对着窗外默默低头,一副有苦难言的模样。
这样的他让江岫白很不习惯。或者说,油然而生一种负罪感。
声线略显紧绷,他问:“什么?”
“你很像小说里,占了人家身子不认账的富二代。”隋宴赤脚起身,取下烘干的衣物后又叹了口气,“算了,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吧。”
江岫白咳嗽一声,撑着身坐在床边,指尖用力攥着床单,时不时看隋宴一眼。
他猜测,昨晚药物副作用让他产生幻觉,迷迷糊糊间将隋宴当成了属于自己的隋宴,没多想,就在对方的怀里睡了过去。
“应该没发生什么。”江岫白淡声解释。
“没发生什么?”隋宴火急火燎地反驳,“你钻进我被窝,扯开我的浴袍,我都被你看光了,这还算没发生什么?”
江岫白没料到隋宴反应会这么大,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安抚对方。
“我没看到,你相信我。”
“这句话,你跟我未来老婆说去。”
隋宴套好毛衣,懒洋洋走来倚在门框:“我给我老婆守贞二十二年,这下全白费了。”
江岫白抿着唇,终于看出他在胡搅蛮缠。秉承着不认账的态度,他悠悠道:“这二十二年你没去游过泳?”
隋宴一噎:“我上身也穿泳衣。”
江岫白显然不信,将地铺收拾好后,回头对隋宴道:“昨晚谢谢你,你回家吧。”
隋宴差点气炸:“江岫白,你昨天睡在我被窝里不给我解释也就算了,居然连口早饭都不给我吃,就赶我走?”
江岫白勾了下唇,学着隋宴耍赖:“谁能证明我睡了你?”
隋宴盯着对方那双含笑的眼睛,气势顿时降了一半。
糟糕。
他的老婆狡猾的样子好可爱。
“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江岫白懒洋洋地躺回床上,闭眼呢喃:“是啊,我就是这样的人。”
隋宴不忿,继续纠缠:“我要吃早饭。”
江岫白抬起细白的手腕,半眯着眼:“我给你订早饭,你拿着去家里吃。”
“我才不去。”隋宴在卧室内踱步,时不时打量江岫白。他之前怎么没发现,江岫白居然还会这么耍赖。
“那你吃完再走。”江岫白侧身,长腿微微曲着,姿态慵懒散漫,像极了晒太阳的小猫,纤瘦的身子柔软无骨。
“吃完请帮我关好门,我再睡一觉。”
“你——”隋宴眉头紧皱,思考片刻又缓缓舒展,故意装作妥协的模样。
耳畔四周突然安静,江岫白眯着眼笑了下,打算睡个回笼觉。
…
再次醒来,时间已经是中午。
江岫白越睡越沉,强迫自己坐起来,懒洋洋地靠着枕头醒神。
客厅里传来清脆的碗筷碰撞声。
他伸出一双漂亮白皙的手,将卧室门拉开。
就在一瞬间,饭香味儿瞬间飘来。
江岫白怔了下,好奇地走过去。
餐桌上,摆放着精致的四菜一汤。竟然还有他最喜欢吃的番茄牛肉面。
“你醒了。”
隋宴倒了碗蜂蜜雪梨汁,轻轻挑眉:“我给自己做的午饭,打算吃完了再走。”
江岫走过去自觉坐下,不料被隋宴突然撸了撸头发。
“谁说这是做给你吃的?”
隋宴故意装凶:“你自己订外卖。”
番茄的酸甜味儿诱惑着江岫白的味蕾,他端着碗尝了一大口,腮帮子撑得鼓鼓的。
果然,还是那个熟悉的味道。
“江岫白,跟你说话呢,别装听不见。”隋宴的声线温柔低沉,甚至还夹杂着一丝宠溺,就跟逗小孩儿似的。
“就吃。”江岫白喝了口汤,胃口非常舒服。
他突然想起隋宴提离婚那晚。
他拒绝了隋宴给他煮的番茄牛肉面。
他还以为再也吃不到了。
“切。”隋宴没急着吃,而是继续给冰箱补货。江岫白家里的冰箱太空了,什么吃的有没有。“我包了虾仁馄饨,装在密封盒里。你饿了记得煮着吃,别放太久。”
“嗯。”短短几分钟,江岫白已经闷头吃了许多,“辛苦你了。”
“一天了,可算说句好听的。”隋宴微微挑眉,“也就我不计较。换作别人,早让你赔偿失身费了。”
见对方还在惦记这件事,江岫白一笑置之。
他知道隋宴心里在想什么。
他还没考虑好,不能马上答复隋宴。
“你别忙了,快来吃。”
“嗯,马上。”
这顿饭两人食欲都不错。江岫白难得吃了一整碗面条,又尝了很多小菜。隋宴的厨艺一直很不错,做的东西符合他的口味。
吃完饭,隋宴拎着垃圾准备离开。
站在门口,他磨磨蹭蹭,明显有话要说。
距离约定的时间还剩三天,虽然他有预感江岫白会点头,但还是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答案。
“江岫白。这两天你准备忙什么?”隋宴拐着弯的,准备提醒一下对方。
江岫白:“在家里背剧本。”
隋宴喃喃:“时间过得真快,距离我离开桂市,已经四天了。”
江岫白“嗯”了一声,站在门里与隋宴对视:“你放心,我记着呢。”
隋宴当即笑了下,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我没催你。”
江岫白轻轻歪头:“还有事吗?”
隋宴目光中夹杂着几分真切,不自觉地低头笑了下:“没有。”
门锁转动。
他盯着门很久才转身离开。
他其实有事。
他想问江岫白,能不能给他一个告别吻。
当然,现在肯定不能说。
等江岫白跟他在一起了他再说。
…
离开江岫白的小区,隋宴回公司上班。最近他手头完成的工作比较出色,隋老特意过来表扬他。隋宴再怎么说也当了三年董事长,驾驭目前的副总职务,绰绰有余。
隋老见他这么上进,自然欣慰。
他的孙子也不知道怎么了,几个月前突然对他一改往日的冷淡,不光愿意来公司上班,工作也特别努力,他的几位老部下都在夸隋宴做事果断效率,能力出众。
他与隋宴之间,没有其他的隔阂。毕竟隋宴十二岁去美国读书前,是他带大的。
自从隋宴母亲去世后,隋宴便开始疏远他。
外界那些风言风语他多少听过,竟然说隋宴母亲去世是他设计的车祸。
当年他与大儿媳确实存在较大的分歧和工作上的矛盾,也一度因为争夺股份陷入冷战,但他不可能做出杀害亲人的事。
或许是隋宴想通了,又或者是查出当年真相,无论是哪种,隋宴愿意亲近他,对他来说都是好事。
隋老走后,隋宴继续批改文件。
姜唤查的信息,也在这时发过来。
许实新曾经开了家公司,但因经营不善破产清算。后面整天跟一帮狐朋狗友做一些歪门邪道的事,妄想东山再起。
资料里显示,许实新是gay,并且有很多情人。
江岫白是在十二岁被许实新收养,十六岁时不知因为什么原因搬离许家。后面经过社会救助,住在一家福利院。十八岁考上大学离开。
隋宴读完最后几行字,心脏传来闷闷钝痛。
他从来不知道,江岫白十六岁就无人再管。
十六岁已经高中了。
突然搬去福利院,承受的异样目光无疑是巨大的。
同学、老师、朋友怎么看他?
这些江岫白从来没跟他讲过。
心脏处的钝痛仿佛被尖锐的刀生生挖着,隋宴疼得有些喘不过气:“姜唤。”
姜唤:“在。”
隋宴:“什么情况下,法律会同意未成年人变更监护人。”
姜唤犹豫:“很多种。”
隋宴盯着许实新三个字,眼中的杀意呼之欲出:“去查,我想知道内幕。”
姜唤:“好。”
当晚,隋宴毫无困意,满脑子都是江岫白。
他强迫着自己冲过去看望江岫白的冲动,将思念生生压下去。
还有三天,他再等等。
夜越来越深。
隋宴辗转难眠,终于没控制住自己,给江岫白发了条微信。
[隋宴:我做了个梦,梦见你未来非常幸福,活到九十九。]
…
第二天,隋宴收到陈祠俱乐部开张的邀请,傍晚准时赴约。
本来还想邀请江岫白一起过来玩几天,眼下还是先解决那件比较重要的事吧。
隋宴每天都在心里数着日子。
最晚后天早晨七点二十八分,江岫白就要给他答复。
隋宴又看了眼微信,好奇江岫白为什么没回他。按理说早晨醒来就应该看到了。
走进包厢,孟卿他们几个正在喝酒,看起来兴致颇高。见隋宴耷拉个脸,陈祠开玩笑道:“隋少,谁欠你钱了?”
隋宴懒洋洋应了声,长腿交叠:“没。”
孟卿正在掷骰子,闻言端起酒杯暗示:“如今能令我兄弟魂不守舍的,估计只有那个白月光了。”
“什么白月光?”隋宴轻轻拧眉,开了瓶酒,别给瞎编排,传出去影响我风评。”
“呦!”与隋宴许久不见的明樾打趣,“我可听说隋大少去录真人秀火了一把,好像还有个CP。”
提起江岫白,隋宴神色柔软了些:“嗯。”
明樾越笑越贱:“你怎么不怕影响风评?”
隋宴挑眉:“管的着吗?”
陈祠:“前天晚上隋宴在群聊里发癫,好像因为在对方家里留宿了?”
“是这样吗?隋少厉害啊!”
“看你们俩的综艺,我还以为人家不愿意搭理你。”
隋宴喝着酒,嘴翘得老高:“还行吧,他对我挺好的。”
话音刚落,隋宴手机震了一下。
[最可爱的小岫岫:今天睡了一天,才看见你的微信,谢谢你的祝福。]
隋宴笑意渐浓,顾不得喝酒,匆忙回复:“你怎么睡一天?身体不舒服吗?”
江岫白:“还好,就是犯困。”
隋宴:“身体不舒服,随时给我打电话。”
江岫白:“谢谢。”
撂下手机,隋宴眉眼轻松。
江岫白现在居然会解释为什么晚回消息。
看来,是真的在乎他。
“隋少,是你那个白月光吗?”明樾笑得不怀好意,“他要没事,让他过来玩两天呗。”
隋宴犹豫了下:“不了吧。”
“怎么?怕人家不答应?”明樾和其他人笑着对视,“说实话,你是不是还没追到手。”
隋宴神色微变:“跟你们没关系。”
陈祠跟着明樾激他:“你要是追到手了,就带着白月光过来给大家瞧瞧,反正以后都是自家人,我们呢,也能照顾照顾他。”
隋宴有些下不来台:“他不喜欢热闹。”
陈祠和明樾笑着摇摇头:“真逊。”
孟卿替他说话:“别难为他了,江岫白我接触过两次,确实不好追。”
隋宴一脸凝重,抿着嘴若有所思:“我问问。”
明樾:“这样,如果你能请来,门口那辆我新买的跑车你提走。”
“那颜色那么骚包,我不喜欢。”隋宴屏住呼吸,向江岫白发送一条语音:“岫岫,我在朋友的俱乐部,想邀请你过来玩,你有时间吗?”
房间没有开灯,仅凭落日的余晖照亮着他苍白的面庞。
江岫白呆呆望着窗外,思考隋宴昨夜那句祝福语已经很久了。
他真的会非常幸福吗?
这时,微信收到两条语音。
“不来没关系,背剧本比较重要。”
江岫白双眸微动:“有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