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曦是“砰”一声被关在了房门外，是的，头一次，暮云昭一路冷着脸，没把他当回事，连一句解释的机会都不肯给他。
他站在闭门羹外怔愣了半晌，下意识地抬起手想要敲门，在停驻半空，最终还是没有敲下去，思虑片刻，回了自己的房间。
暮云昭站在房门后，一直等着，虽然他看着生气，但别扭的心思，总想听一听男人的解释。
封曦这跟木头，五年来的相处难道他还不清楚吗，修无情道都修傻了，但凡他能说几句宽慰的话，不是故意推开他，哪怕骗一骗，有了一个台阶下，暮云昭觉得自己都能接受，打开门，跟平时一样相处。
谁让他自己选择了这个亿年老古董呢？
然而，没有！
对方竟然还走了！
暮云昭瞬间愣在了原地，难以置信。
即使是他家最不解风情的二姐，惹二嫂生气了，再怎么嘴笨不会来事，也会准备礼物，千哄万哄将自己的Omega哄得心花怒放。
但封曦明知道他不开心，一句道歉都没有，就若无其事地离开了。
暮云昭的精神力毫无保留地释放出去，薄薄的一道门，根本阻挡不了他的探查，但是门外空无一人，封曦真的走了。
发现这点，委屈就跟潮水一样瞬间淹没了他。
为什么呀，既然愿意保护他一辈子，怎么就不能以情侣的关系在一起呢？
他们这样又算什么？
暮云昭怎么都想不通，可惜小凤凰被五哥借走了，都没人陪他分析一下。
他越想越难过，踢掉鞋子，跳上床，狠狠地锤了一下床铺，骂道：“封曦是个大混蛋！我不喜欢他了！”
而这边，封曦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落下重重一个叹息。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惹人生气，但幽皇铃不高兴地时候会嚷嚷，会折腾他，主打一个自己不好过，他也别想好过的两败俱伤，封曦倒也习惯了，反正那时候他俩也不可能分开。
现在转世为人，倒是能一声不吭把他关门外，不搭理他了……
封曦揉了揉眉心，有些不知所措，人和器灵终究是不一样的，前者七情六欲皆有，随便一个笑，一个吻就可撩拨得他心乱如麻。
封曦不是真木头，心动而不自知，他苦笑一声，大抵知道这无情道怕也得如诸多前辈那般半途而废了。
只是……合籍之事，非同小可，他不能冲动。
*
小凤凰是第二天清早回到暮云昭身边的，见到主人双眼通红坐在书桌前对着数字板奋笔疾书，吓了一跳。
“主人，您起的真早。”
“回来了？”
小凤凰扑腾着翅膀飞过去，“您在做什么？”
“我痛定思痛了一晚上。”暮云昭说。
“？”
“背负着蓝星命运的我，居然还在纠结情情爱爱这种小事，实在太不应该了！”暮云昭一脸大彻大悟，浑身都是积极向上的使命感，格局蹭蹭蹭打开，“一定是信息素影响了我，Omega这见鬼的身体构造，你说我要是把腺体摘了，是不是就不会一天到晚想着他为什么不想跟我在一起了？”
“啊？”小凤凰蒙圈了，这前后无法对应的逻辑让它陷入了短暂的失语状态，昨晚不是还好好的吗？
不过Omega的腺体器官却不能随便开玩笑的，小凤凰严肃道：“摘除腺体会破坏您的免疫系统，降低体质，也会影响您的精神力，属于自残行为，小凤凰不建议您这么做。”
暮云昭也只是说说气话，但一想到身体的躁动，抑制剂和清心咒都无法压制，心情就变得格外烦躁，破罐子破摔道：“那你说，我怎么样才能把他推倒标记？想享受一次传说中最美好的信息素交融！我之前听他们说……咳咳，那感觉特别美好。”
那些小Omega们偶尔会在课堂上交流心得，暮云昭虽不屑一顾，但也没关住耳朵，听了不少小话。
“你说为什么他们那么容易，勾勾手指就迷得alpha神魂颠倒，我怎么就不行？”还没有哪个Omega像他这样为不被标记而苦恼过！作为蓝星最娇艳的玫瑰，说出去谁敢信？
小凤凰：“……”这就为难它一个可怜的智能系统了。
“我这年纪放在蓝星当中，已经属于大龄晚婚！”暮云昭暴躁在屋子里跺地，转头问，“你说我不好看吗？”
“好看好看，主人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人了！”小凤凰拿翅膀贴贴，真心实意地夸奖。
“身材不够辣吗？”
小凤凰用最严格的数据标准对比，“您的线条比例非常完美。”
“那为什么在他眼里一点吸引力都没有？”
小凤凰迎着暮云昭不解地表情，眨了眨眼睛，这个问题超出了它的知识储备范围，无法解答。
“无情道啊无情道，这玩意儿到底是什么，能让人这么清心寡欲？还是说他不喜欢我这类型的，喜欢别的？”暮云昭摸着下巴，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话说仙宫星上只有男女之分，没有Omega和alpha，beta的区别，所以，他喜欢的是那种胸大腰细，走路婀娜多姿的女孩子？”
这样一想，暮云昭整个人都不好了，因为按照蓝星第二性别区分，他是个男孩子！
小凤凰看着暮云昭陷入绝望的表情，赶紧安慰：“主人，您多虑了，大人要真喜欢那样子的女孩子，他早就不是单身了。”
天下第一的星恒宫之主，多少妖精前仆后继，可他还不是照样修无情道！
这话太有说服力了，瞬间治好了暮云昭的内耗，他眯了眯眼睛，“有道理。”
小凤凰见他安静下来，精神一振，作为专属系统，他必须为主人排忧解难。
虽然他不懂智慧种族那点情情爱爱，但它拥有庞大的数据库啊！
它开始做样本分析，“像大人这样的强者，向来是说一不二，霸道独行的，能陪着主人您回蓝星，能不顾自己的安危保护您，还屈尊降贵参加昨晚家宴，又同意您将武功绝学传授给所有人……主人，他就算对您没欲望，您对他也绝对是最特别的一个！”
这话暮云昭太爱听了，他一把抱住面前的小鸡仔，狠狠地亲了一口，“小凤凰，有你真是太好了！”
小凤凰的脸颊顿时跟喝醉酒一样，红扑扑的，“为主人排忧解难，是小凤凰最大的心愿呢！”
“既然这样，那你说我怎么样才能更进一步？”
作为狗头军师，小凤凰迅速在它看过的无数影视剧中检索类似情节，很快它脑袋歪了歪，绿豆眼睛飘忽了两下，“主人，智慧种族遇到这类情况，主角之间为了推进亲密关系，一般采取以下三个方法。”
“什么方式？”
“第一种，强势手段。”
暮云昭疑惑，“什么叫强势手段？”
“在蓝星的众多作品里，这招叫做霸王硬上弓！一旦与心仪的Omega产生误会，难以解释的时候，alpha便会用强吻，强行标记等方式来缓解紧张的关系，Omega在信息素交融之后，身体得到满足，就容易解开误会。”小凤凰的索引不断增加统计，“凡是爱情片，30%有这样的强制情节。”
暮云昭：“……”什么鬼！
“主人，您要不要试试？”
暮云昭嘴角一扯，突然想把怀里的小鸡仔给丢出去，他由衷地问：“你觉得以我的身手打得过封曦吗？就算打得过，采取这种方式，那是违反道德和法律的行为，叫做强奸！你可真刑啊！”
小凤凰拍打的翅膀顿了顿，“不行吗？那换一种办法。”
暮云昭有那么点怀疑，但还是继续听着。
“既然无法采取物理强制手段，我们就采用化学辅助方式！”
“化学？”暮云昭心说这又是什么。
“是的是的，这个成功率是最高的，不论什么实力皆适用，哪怕在高等文明，行星级恒星级的强者一旦中招，也难以解除。在众多作品里，这种方式还可以通过第三方辅助完成，凡是命中注定的主角之间，信息素交融率更是高达90%！绝对一举打破暧昧，成就恋人关系！”小凤凰充满自信地说。
暮云昭眼睛都瞪圆了，“90%？”
“大数据显示，没错。”
这么厉害，暮云昭来兴趣了，“快说，什么办法？”
小凤凰的双眼放出一段段影视资料，只见一颗落入水杯的药丸，一滴掺在酒水里的液体，一段燃烧的甜香，一根注射入体内的药剂……接着画面一转，就是Omega和alpha彼此纠缠在一起，于各种地方各种场景进行最原始的交融结合，气氛激烈，极尽挑逗，各种限制级姿势，绝对的大尺度，满足了一切单身狗在夜深人静之时的自我纾解。
暮云昭：“……”
他听着扩音出来的各种喘息声，还有面前不断交缠的激烈肢体，脸迅速爆红，只差来根火柴就能自燃。
这不是，这不是……最终，他怒吼了一声，“小凤凰！”
小凤凰立马关掉画面和音频，翅膀一收，呆若木鸡，嗫嗫道：“主人……”
暮云昭滚烫着脸，在房间里绕着圈，情绪极度不稳，充满了暴躁和羞耻，最终他回头高声命令道：“马上，把这些东西都给我删掉，删掉！以后，不准你再看这些下流的东西！下载都不行！”
“是，主人。”智能系统是不能反抗主人的命令的，二话不说一键清空。
暮云昭倒了一杯水，咕咚咕咚下去，这才平息起伏的情绪，冷静下来。
他重新看向小凤凰，难以启齿般地问了一句，“色情行业在蓝星是禁止的，你这些片子哪儿来的？”一般人就算是找遍了全域网都别想找到这种隐秘的途径。
小凤凰歪了歪头说：“主人，我能入侵所有网端和电子设备，蓝星上的特别防火墙对我无效，这些都是暗网上拷贝的。”
好一个暗网，暮云昭闻言冷笑一声，“把地址都搜索出来，投递给相关部门。”这种乱七八糟的产业链就该全抄了！
“是，主人。”
小凤凰说完，又重新偷偷打量暮云昭。
“做什么？”
“那第三种办法，您还要听吗？”
暮云昭觉得自己向这只没有道德底线，没有法律意识，没有羞耻感的鸡打听怎么追男人，简直是滑天下大稽，昏头了！但他想了想，好像听听也不亏，万一又发现这小东西背着他乱来，还能及时制止不是？
于是他用不是很情愿，但勉强听一听的表情囫囵点了下头，“说吧。”
小凤凰伸出翅膀比划，“第三种，效果因人而异，成功率是最低的，使用不当会加重矛盾，增加情感波折，但每个爱情片，基本上99%都会用上这个情节来推进情侣关系。”
暮云昭听着琢磨了一下，想不明白是什么法子，狐疑地问：“真的？”
“嗯嗯。”
“够正经吗？你别再来一个违法犯罪，我跟你说，真这么做了，封曦必然要吓跑的。”暮云昭警告道。
小凤凰重重点头，保证道：“绝对不违法，主人，您要听吗？”
“说吧。”
“这个办法，叫做引入情敌法，小凤凰经过五年来对您和大人之间的关系进行分析，你们两位已经达到了友情已满，恋人未到的程度。在仙宫星，因为只有您跟大人两个人，所以不论结不结婚，都没有第三者存在，对大人来说他就是您的唯一，所以关系无法再推进，但是在蓝星，您有很多追求者。”
说完，小凤凰打开了一段监控视频，“您看，艾斯维·贝肯特在一个小时前就在这片区域附近徘徊了。”
暮云昭看着带着帽子，假装路人的艾斯维，忍不住笑了，“这可真是个傻子。”
“也就您的身份已经在狮皇暴露，否则以这位可疑的形迹，也会暴露您的。”小凤凰一板一眼地回答，接着它的绿豆眼里闪烁着兴奋，语调莫名轻快起来，“您要采用这个方法吗？”
以暮云昭的魅力，勾勾小指头，足够有一排已婚未婚且充满激情的alpha追上来，众星拱月，比那不知道多少岁的老古董有情趣多了。
而暮云昭想到那幅画面，忍不住也挑了挑眉，嘴角露出一丝坏笑，他端着水杯轻轻摩挲，眼神一睨，“你说，我要是跟别人约会，他会着急吗？”
小凤凰握紧翅膀，“根据我的推算，80%的概率能引起大人吃醋，加深对您的占有欲。”
太理所当然，会不懂得珍惜，有竞争才能看清自己的感情，逻辑上是通的。
暮云昭轻轻一笑，“谁让他不肯跟我处对象！”
“就是，推开您是大人的损失，所以您要试试吗？”小凤凰唯恐天下不乱地再一次发问。
暮云昭放下杯子，过了一会儿，重重地长叹一声，说：“我算是明白为什么那么多的Omega喜欢招惹一个又一个的alpha，让这些傻子为他争风吃醋，斗得你死我活。因为这种主宰着别人情绪的感觉非常棒，想想就满足，这就是Omega的魅力体现，不过……”他看着桌上自己完成五分之一的武功心法，重新拿起了笔，“我没那么多时间去玩弄别人的感情，也不舍得他背了那么沉重的包袱之后，还要为我这点小事折磨内心。”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情情爱爱耽误时间，只要彼此信任，也就足够了。”暮云昭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数位板和自己的笔记，“内功心法，武功招式，都是他口述给我，手把手教的，想要落实到体系，形成书面化，我得再去找他一下。对了，我平时练功的影像你都拍下来了吗？”
小凤凰愣愣地看着自家主人，一时间没有说话。
暮云昭疑惑道：“怎么了？”
小凤凰摇了摇头，“我说不出上来，但是您能这么想，已经非常非常优秀了，我的主人果然是最棒的！”
这话中听，暮云昭心情愉悦，于是拉开门，然而没想到有人已经站在门口，正扬起手正打算敲。
“大人？”暮云昭惊讶道。
封曦收回手，清咳了一声，“刚到。”
小凤凰笑眯眯地在暮云昭脑海里拆台，“没有哦，大人已经在门口站了15分钟了呢。”
暮云昭眉尾一扬，好整以暇地看着面前不太自然的男人，心情越发明媚，侧开身体笑道：“进来吧。”
“大早上的，找我有什么事？”暮云昭给封曦倒了一杯水，后者接过来放到了一边，肃容道：“我思虑一晚，还是想与你说清楚。”
那么严肃的表情，就算是常年不拘言笑的封曦也少见。
暮云昭见此，心下咯嗒一声，沉了下来。
明明他已经自己消化，决定把昨晚的事翻篇了，这位不会是准备明确地来拒绝他，把一丁点的可能性都给扼杀吧？
修无情道的仙，难道真的这么无情吗？
暮云昭心情沉重，有点想把人撵出去的冲动，然而他还是听见自己干涩地说：“什么？”
这两个字重如千钧，砸得小凤凰都不敢挪动身体，它似乎感受到了这僵硬的气氛，连一串数据都不敢随便流动。
封曦暗暗吐纳一息后道：“合籍之事，并非我不愿，而是不能。”
嗯？
合籍？
那是什么？
暮云昭的脑子现在有点慢，反应了好长时间，才灵光乍现，恍然——结婚啊！
不，比结婚更严重，结婚还能离婚呢，但是在修仙界，合籍可是没有分开一说，一旦于天道之下见证，便是生死与共，祸福相依，可共享气运和寿命，亦可承担厄难和灾祸。
听闻一方殒命，另一方也会痛苦折磨一辈子，命不长久！
暮云昭自从对封曦起了心思之后，就将凌虚子留下来的典籍里，关于两性知识都看了一遍，所以还挺了解。
没想到啊，在暮云昭还只想着甜甜地谈恋爱，期待占有和标记之时，封曦居然在考虑跟他合籍了……暮云昭简直惊呆了，久久难以言喻。
而这边封曦继续道：“我身负血咒，以剑仙之身尚且煎熬，更何况你不过筑基修为，若与我合籍，你绝对无法承受，是以我才……”他说到这里，神色有些不自然，“此事于你百害而无一利，暂且不提可好？”
暮云昭眨了眨眼睛，在封曦略带恳求的目光下才捋清了逻辑。
原来是这样，暮云昭说不清此刻自己是什么心情，只觉得阴云散去，风雨过后出彩虹，鲜花朵朵盛开，美不胜收。
他按捺着激动问：“所以，你不是不喜欢我？”
这天底下再没有人像暮云昭这样让他真心以待，封曦回答得毫无踌躇，“自然。”
“那我昨晚吻你，你……为什么推开我……”暮云昭说起这件事还有点不好意思，但是他真的疑惑，难道这人不喜欢接吻吗？
封曦：“……”
“嗯？”
“若一发不可收拾，如何是好？”封曦说完，冷白的脸微微泛红，侧了侧，连耳根都发烫起来，他无所适从道，“你别问了。”
“哧哧……”暮云昭不由地笑了起来，接着哈哈大笑，眼泪花子都要跑出来了。
天哪天哪！
他还在担心自己魅力缺失，连亲吻都无法令男人心动，以至于被强硬推开。
没想到事实上，是这人怕失去克制，对他这样那样！
好大的一个乌龙！
“这很好笑吗？”封曦听着那放肆的笑声，心情有些许不愉。
此事严肃，他斟酌许久才下定决心，将心意和顾虑表明，却不想这小子……封曦磨了磨牙，觉得就不该说。
暮云昭立刻敛了笑容，走到封曦面前，蹲下身，与端坐的男人视线持平，“封曦，我很幸运能够遇见你，一点也不后悔喜欢你，别误会，我只是太开心了，没有嘲笑你的意思。你知道吗？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这种感觉有多美妙，值得我放三天三夜的烟花来庆祝。哪怕你身负血咒，也影响不了我想和你在一起的心。”
封曦神情微缓，“所以才更需慎之又慎。”
帝君大人一本正经的模样，让暮云昭忍不住伸手搂住了他的腰，将脑袋埋入这个怀抱里，“合籍之事，听你的，你想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但恋爱的事，听我的，好吗？”
恋爱对封曦来说是很新鲜的词，他的确不懂，于是点了点头，“嗯。”
砰一声，无尽的烟火在心中纷纷炸开。
暮云昭笑容嫣嫣，心说原来不需要任何手段，也不需要内耗，这人已经是他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