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页这一觉睡得不是很安稳,它似乎做了好几个梦,梦里是光怪陆离的异世界,梦里的动物都变成了人。
可醒来之后,它就把梦里的内容忘得一干二净了。
它起身伸了个懒腰,才慢悠悠走出狗狗别墅。
已经十一月份了,天气已经彻底冷了下来,尤其是早晚时分,饲养员们都已经穿上了棉衣。
此时天色刚微微亮,今天又似乎是个阴天。
一阵阵风扫过,安页蓬松的毛发被吹得更咋呼,远看就像一只会动的大型棉花糖。
安页朝屋子那边看了看,窗帘还没拉开,园长他们应该还没起呢。
那就是说,可能还没到六点。
以往这个时候安页还睡得沉呢,今天倒是难得的早起,还这么精神。
不知道这个时间燕北是不是还睡着?
其实安页也只抓到过一次燕北睡懒觉,之后它无论什么时候过去,燕北都是醒着的。
说不定今天可以抓到一次!
安页嘿嘿一笑,立刻迈着小短腿朝北极馆的方向跑去。
北极馆的门自动识别了安页,安页便如入无人之境。
它特意放轻了脚步,狗狗祟祟地靠近狼馆。
本想着先去落地窗边偷窥一眼,却不想路过狼馆门口的时候,竟然发现门是大敞着的。
安页一愣,随即急忙走进狼馆内。
一进来它就发现了不对劲。
它的玩具都散落在地上,可是以往燕北在睡觉之前都会把这些玩具收好的。
现在这个场景,就好像是燕北还没来得及收拾这些,就发生了什么事。
安页心跳忽然就变得有些快,隐隐有了某种猜测。
它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开始发抖了,从心底涌上寒意。
“阿北!”它颤声喊道。
不出意料,没有一点回应,偌大的狼馆显得那样空阔。
燕北它、它是不是离开了?
不对,或许它是被带去做体检了,又或者它又伤害了自己被送到了医院。
反正,反正它也有可能没有走。
安页不死心地又去岩洞里看了一眼,随后快速绕着狼馆转了一圈,确认燕北不在后,它又忙不迭地冲出北极馆,一路跑向医院。
一定要在,一定要在!
它还没和燕北好好道别呢,它还有好多话想和燕北说的。
天色阴沉的厉害,风也似乎变大了许多,路边栽种的大树灌木都发出沙沙声响。
医院彻夜都有值班医生,安页跑进医院,值班医生诧异地叫它,可它却充耳不闻,就那样无头苍蝇一样在医院每一个地方都转了一遍。
没有。
哪里都没有。
安页仍旧不死心,或许是在美容院呢,又或者它们不下心错开了,这个时候燕北说不定已经回到雪狼馆了。
它完全顾不上自己的想法是多么不合常理,转头就又跑出医院。
小狗似乎从来没跑过这么长时间,也没跑的这样快。
它几乎跑遍了燕北可能出现的所有地方,最后再次回到了雪狼馆。
没有,真的没有。
燕北真的走了。
“阿北......”
安页气喘吁吁,四肢发软,直接趴到地上,大口喘着气。
狼馆内满满都是燕北的味道,就好像它一直在这里。
可无论安页再怎么叫它的名字,也不会再有任何回应了。
明明昨天还好好的,它们还说好要一起吃早饭,怎么就走了呢?
它以后就再也见到燕北了吗?
安页以为自己会哭,可它却根本没有眼泪。
它就那样呆滞地趴在地上,一会想着该和燕北吃早饭了,燕北肯定又会把鸡腿偷偷给它吃,一会又想着燕北会被送到哪里,它们现在距离有多远?
它们,还有机会再见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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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特尔星,北部雪原。
一望无际的冰雪覆盖着层峦叠嶂的荒山峰岭,高大粗壮的密林外围,是一片萧瑟的平原。
光影窸窣间,银白色的巨大牢笼伫立在平原与密林的交界处,隐没在树影的遮蔽下,并不引人注意。
一头健硕的北极狼缓缓在牢笼内站起身。
它神色冷郁,一双深邃的狼眼内闪过阴冷的暗光。
只是和它凶恶外表不相符的,是它嘴里居然还叼着一颗橘红色的小球。
燕北把球吐出来,用爪子按住。
咬了一个晚上,它的嘴是有些僵的,但庆幸的是它幸好把这个带来了,不然就真的一点念想都没有了。
昨天安页离开之后,燕北照例巡视了一下领地,又跑了几圈锻炼身体。
彼时北极馆的工作人员们都下班了,夜也深了,它便打算收拾散落的玩具。
可就在这时,毫无防备的它就觉得后背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
它急忙回头,却什么都没看到,后背上那一瞬间的感觉就好像是它的幻觉。
毕竟是在狼馆内,燕北心里是放松的,所以没当回事。
可很快,它就感觉自己头昏脑涨,四肢也开始发软。
是镇_静剂!
燕北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这个词。
而后它便明白了,它应该是要被送走了。
可这样不行,它要留在动物园!
它要和安页在一起!
然而它没办法和人类沟通,便急忙咬住这颗小球,示意自己想见安页。
几位饲养员此刻都已经站在落地窗外等着了,等它一倒下,就可以把它送走了。
燕北强撑着不让自己昏睡过去,它不停地叫着,又咬着、拍打着那些玩具,想要再见一见安页。
它至少要把自己没说出来的话告诉安页!
只是一直等到它彻底失去行动能力,也还是没能等到安页。
燕北并不是一头多么感性的狼,相反的,它的理智几乎超越绝大多数的人类。
它知道现在自己的情况不适合回忆过去,也不适合难过和遗憾,它现在要做的首先是熟悉现在的环境,弄清楚自己在哪里。
之后它可以再找机会去见安页。
因而燕北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随时做好进攻的准备。
这是一片生长了不知道几百年的林子,这些树木高大笔直,枝叶繁茂到几乎遮天蔽日。
看着是热带才会有的植物,但却生长在这样的雪原之上,矛盾却神异。
不用想就知道,这应该又是人类干预后诞生的特殊物种,这片林子也处处充满了人为干预过的痕迹。
也就是说,人类经常会来到这里。
燕北又看向笼子内亮着绿灯的摄像头,心里更有底了。
如果它没猜错的话,这片雪原,甚至这个星球,都是属于动物园的。
这是一个人类特意建造出来的人为自然界,也可以说成是一个大型的“野生动物园”。
既然是动物园,那园长它们说不定就在观察着它们,不然也没办法解释动物园里时不时出现的那些受了重伤的动物。
想必都是工作人员们发现之后,人为干预了。
燕北倒是不觉得意外,因为以现有的观念来看,人类也是自然界的一部分。
人类也在自然界的食物链中,所以所谓的人类干预,其实也完全是自然界的选择。
因而这样一来,一切都变得简单了。
燕北也彻底放下心来,只要没和动物园断了联系就好,不然它就真的没办法再找到它的小狗了。
其他的事先暂时放下,当务之急还是要把这里的环境摸清楚。
燕北细细嗅了嗅,它能闻到这片林子里有许多动物的味道,但没有一个会让它感觉到威胁,这让它心里有了底。
而且它现在还处于笼子中,是很安全的。
这笼子其实就是对它的保护,防止其他生物在它昏睡的时候伤害到它。
这一点,看到被电死在笼子旁的那两条蛇就知道了。
牢笼的锁忽然“嘀”一声打开,门便也开了。
燕北便迈步打算走出去,不过它忽然停了一下,然后就仰头把笼子里的微型摄像头咬了下来。
摄像头很坚硬,而且只是单纯地放在笼子里,拿下来很简单,不会被破坏。
燕北找了个安全的地方把摄像头藏了起来。
毕竟它不知道这片雪原上还有多少摄像头,又都藏在哪。
所以为了以防万一,这个还是先藏起来,等以后要用到的时候就方便了。
做好这些,燕北才重新叼起小球。
它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笼子,才转身走入密林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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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整天的时间,安页终于接受了燕北已经离开的事实。
早就知道燕北要走了不是吗?
燕北向往野外,它不该被困在狼馆内,这也是安页一直都知道的不是吗?
安页想让自己豁达一点,毕竟它也不是真的才八个月大,不该因为失去玩伴而郁郁寡欢。
可它却觉得自己干什么都没什么意思。
玩具不好玩,饭也不好吃,就连它最爱的大鸡腿都不香了。
一连三天,它都是这样的状态,整只小狗肉眼可见地萎靡下来。
园长和夫人看它这样都忧心忡忡。
两人这几天都变着花样地给安页喂小零食,但它每次都是吃上一两口就摇摇头不吃了。
他们还哄着安页,叫它玩球,玩滑梯,但安页都兴致缺缺。
安页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明明之前都是这样过来的。
它之前每天早上醒来就自己玩一会,然后吃早饭,之后和园长一起去巡视动物园,回来之后继续自己玩。
之后很快就又是午饭,午睡,下午去各个场馆逗小动物,看八卦,回来又是晚饭。
日复一日的生活没有丝毫变化。
那时候的安页明明很知足,可现在它却总会想到雪狼馆,想到那头嘴硬心软的狼。
它会想到自己第一次在观察室见到燕北的场景,会想到自己第一次做陪伴犬的陪伴对象是一头狼,会想到燕北无奈地陪它玩球,会想到它和燕北在岩洞里相拥而眠。
它还会想到那几天的放归训练,想到燕北教它的狩猎技巧......
现在回忆起来,它才发现自己和燕北在一起的每一天都那样精彩。
如果可以的话,它真的很想和燕北一起在野外生活的。
安页心不在焉地跟在园长爷爷身边,和它一起巡视动物园。
温馨的豹园一家四口也已经被放归了野外,现在的豹园还没等来新的住户,平头哥也多了一个同伴,但两只似乎不太对付。
吵闹的鸟园热闹非凡,会说话的鹦鹉们依然说着吉祥话。
可安页却总是打不起精神,身上也觉得很沉,它好像对外界的一切都失去了感受力。
终于转完了一圈,安页便打算回狗狗别墅睡觉。
园长看着小狗瘦了一圈的身影,眉心紧锁,它还是决定再去找医生看看,他怕安页也得了抑郁症,那可就要出大问题了。
安页走回到小院,冲园长夫人叫了一声就算打招呼,然后便转身准备回狗狗别墅。
然而它转身刚走了两步,就猛地一顿。
随即它倏地转头看向夫人,看到她手里还拿着一个刚洗干净,准备晾起来的玩偶。
之后,它又看到自己的所有玩具都被洗干净了,正挂的挂,摆的摆,烘干机正卖力地工作着。
“嗷呜呜!”安页大叫了一声,有些失态地冲过去把夫人手里的玩偶咬下来。
夫人愣住,不解道:“小耶?”
安页翻来覆去地嗅着玩偶,可上面哪还有燕北的味道?
它又忙去嗅其他的玩具,无一例外的,全都没了味道。
眼睛不知不觉就湿了,安页再也绷不住大哭起来。
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它连燕北最后的一点味道都没能留下来!
夫人被它哭的心都要疼死了,急忙抱着它又亲又哄,可无济于事,小狗还是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不知道过了多久,园长回到小院时就看到夫人在偷偷抹眼泪,而安页则躺在狗狗别墅里不安地睡着了,睡梦中的小狗也仍然在抽泣。
“怎么了?”园长急忙揽住夫人的肩。
夫人看着安页,哽咽道:“小耶是想阿北了。”
园长心底沉重,眼眶也红了。
他刚才问过了医生,医生很笃定地说安页或许也患上了抑郁症,但应该没有燕北那么严重,毕竟安页只是食欲不振和郁郁寡欢,并不会绝食和自伤。
但如果再不想想办法,说不定安页的病就会恶化。
至于安页患病的原因,不用医生说园长也能猜到,安页就是想燕北了。
其实这几天大家都有目共睹,燕北走了之后安页就再也没开心过了。
尤其是燕北走的那天,小狗几乎跑遍了整个动物园,像是要确认自己的好朋友真的不见了一样,这事当时就惹得好几位饲养员都心疼哭了。
毛孩子不会说话,但就是这样,才更让人心疼。
园长呼了口气,才拍拍夫人的肩道:“我想了个办法,先试试能不能让小耶开心起来,如果它还是这样的话......”
他没继续说,因为他自己也没想好要怎么办。
总不能再把燕北接回来,那燕北估计又要犯病,可如果不让燕北回来,安页就会抑郁,好像怎么都不行。
除非他让安页和燕北一起去野外生活,但他又怎么放得下心?
安页一觉醒来头都是晕的,它呆呆地趴在自己小窝里,现在好像只有它枕着的这个小恐龙玩偶上还有燕北的味道。
它紧紧抱住小恐龙,像抱住了自己最后的一点安全感。
园长的声音忽然从外面传来,叫它出去。
安页便叼着小恐龙走出去,园长蹲下来心疼地摸摸它的头,柔声说:“小耶,爷爷带你去一个地方。”
安页不知道要去哪,也不好奇,沉默地跟着园长。
如果放在以前,小狗一定会很好奇和兴奋,还会跳起来扒着园长的腰带“嗷呜嗷呜”叫,那样活泼。
可现在......
园长无声地叹了口气,脚步快了些,希望这个能让安页开心一点。
安页跟着园长一路走,来到了一个它从来没进入过的地方。
这是一个独立的场馆,和北极馆的总面积差不多大,只是这里却是满满的科技感,四周都漂浮着不同的面板,每个面板上似乎都有不同的画面。
安页终于感觉有些新奇,好奇地看着这些面板,还发现这个场馆内还有不少办公室,里面坐着工作人员,忙碌地记录着什么。
园长带着安页走到一间最大的办公室内。
这里只有一张桌子和沙发椅,其余地方都是空荡荡的白墙。
安页乖巧地蹲坐在桌边,恐龙玩偶被它放到地上,一只爪爪紧紧按着,生怕玩偶跑掉似的。
园长不知道在空中点了什么,反正一个个面板就出现在了空中。
随后整个办公室里的场景骤然一变,四周都被一片雪白覆盖。
安页震撼地瞪大了眼,发现自己似乎出现在了一片森林中!
这是、这是瞬移?现在星际都这么玄幻了吗?
不等它细想,它就忽然被眼前那个熟悉的身影吸引了全部视线。
只见一头通体银白色的北极狼自密林中走出,它神色淡漠,嘴里叼着一只灰兔,血液染红了北极狼的唇角,显出渗人的野性。
“阿北!”安页惊喜地几乎破音,直接朝燕北冲了过去。
然而就在它要碰到燕北的时候,它却直接从燕北的身影上穿了过去。
安页一愣,转头看向燕北。
燕北已经在一颗大树便蹲坐了下来,开始进食。
“小耶。”园长走到安页身边,揉着它的头说,“这是全息影像,这样你就能每天都看到阿北在干什么了。”
安页一眨不眨地看着燕北的身影,尾巴终于欢快地摇了起来。
园长看它开心,终于也松了口气。
他还有别的事,不能一直陪着安页,便离开了办公室。
临走之前,他又回头看了一眼。
小狗此刻就趴在燕北的投影旁,眼睛亮亮地看着它,可爱的微笑也终于重新挂上了脸。
“嗷呜~”
安页明知道这个燕北是“假的”,但它还是开心,至少它能看到此时此刻的燕北在干什么,这就够了。
而正在进食的燕北,倏然抬眼朝正前方的一颗树看过去。
树上停了一只枯叶蝶,颜色几乎和树干融为一体。
但在雪原密林中,怎么会有枯叶蝶这种生物?
显然,这又是动物园放在这里的一只“眼睛”,而这也已经是它这几天发现的第五个摄像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