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说完话的凯诺一脸同情地看着倒地不起的卡修。
但是很快，他同情的对象就变成了把卡修从蘑菇地拽出来的兰斯特。
“老婆，你终于从屏幕里出来找我了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的卡修此刻死死抱着兰斯特，眼神里带着一种清澈的愚蠢。
“你先下去啊——”
兰斯特使劲往下扯自己的好友，结果小蝴蝶跟个狗皮膏药一样，抱得死死的，扯也扯不下去。
“呜呜呜我的白毛老婆，我好爱你。我宣布，白毛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存在，是宇宙中亘古不变的定律，是响彻世间的真理，是震撼世人的神迹，是必须要流传千古的好文明！”
“你是我此生不变的信仰，是爱，是美，是断臂的维纳斯，是卢浮宫的珍宝，是海底的明珠，是天上的皎月，我一看见你就沦陷了，你让我从阴暗的爬行变成了阳光的飞翔。”
“我能拥有这么美好的白毛老婆，我要感谢国家、感谢老师、感谢同学、感谢大自然、感谢氧、感谢氢、感谢铁、感谢镁、感谢铝、感谢钠、感谢硫、感谢氦……”
兰斯特扯着对方的手僵了一下。
从小到大，关于他的发色和瞳色，得到的永远都是“基因病”“丑陋的白化种”“一看就有毛病”“有缺陷的基因”，以及嫌弃同情和幸灾乐祸的表情。
这还是他生命中第一次，听到赞扬喜欢不详白色的话语。
而就在他顿住的那一刻，小蝴蝶变本加厉地靠近了他的脸。
“老婆，贴贴，抱抱，亲亲！”
感受到脸颊上温热触感的兰斯特：！！！
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先把这只发癫的蝴蝶给扯下去。
废了全部力量的白蝴蝶最后以失败告终，不得不开启了半虫化。
半虫化后的雌虫比人形的雌虫力量要大一些，但兰斯特和卡修在力量方面差的有点大，即使是半虫化白蝴蝶，也扯不下来发疯中小蝴蝶，反倒是被对方给含住了触角。
“等等，那个不能碰，不要含在嘴里，不可以……嗯……不可以舔……”
兰斯特本来想借着半虫化后的增强力量来摆脱卡修，但弄巧成拙，半虫化后露出来的触角，反倒成了对方摆弄自己的致命点。
温热的、湿润的、滑滑的感觉从最敏感的触角传来，甚至还隐隐约约带着神秘的香气，兰斯特往下拽卡修的手开始发软。
头顶上不断涌现的奇异酥麻传遍全身，这种情况下，他的力气甚至还比不上半虫化之前。
“他们两个这是干什么呢？”
跑去不远处的草莓种植区偷吃草莓的伊恩回来，看到的就是两只蝴蝶缠在一起、而兰花螳螂在一旁举着光脑录像的诡异场面。
“卡修不小心吸入了回忆蘑菇的孢子，在线发疯，兰斯特正在帮他。”
凯诺很淡定地把这珍贵的影像录制下来。
“回忆蘑菇威力这么大的吗？”
伊恩看着持续发疯的卡修和持续被迫害的兰斯特，倒吸一口凉气。
“不，回忆蘑菇只是能帮助虫回忆并且陷入到过去的事情中，一般用在雌虫精神治疗上，有ptsd的雌虫患者可以通过吸入孢子，回忆过去时光，短暂地忘却痛苦的现实。”
军医专业的凯诺给伊恩科普这种药材，
“当然，这种孢子也可以运用到审讯上，削弱敌人意志、模糊俘虏意识，算是一种药物类精神攻击手段。”
伊恩眨了眨眼：“我明白了，回忆蘑菇产生的效果，和被吸入者过去的记忆有关。”
凯诺点头：“是这样的，所以我真的很好奇，卡修以前经历了什么，才会变得如此……如此奇怪。”
他本来想说一句“如此疯癫”的，但看在舍友的份上，还是把这个词语给咽了下去，只用一双好奇的眼眸看着伊恩。
毕竟红螳螂和小蝴蝶算得上是从幼虫变成成虫的十多年好友。
伊恩挠了挠脑袋：“他也没经历什么特别的事情啊，大家都是差不多的身世，一起吃饭一起学习一起被揍……哦不对，他是揍我们的那一只。”
两虫聊天的时候，两只蝴蝶的纠缠已经进行到了白热化。
“诶嘿嘿，我的白毛老婆，我好爱你。”
“快住手，不对，快住手住嘴！”
兰斯特被卡修压在地上，银白色的翅膀只能徒劳地在地上扇动，整只虫都是对方的气息。
他的力气本来就不如对方，在这种香气的影响下，更是被对方轻而易举就压制在了身下。
片刻后，耳尖发红的白蝴蝶扭头看向愉快聊天的两个，恼羞成怒：
“你们两个愣着干什么，快过来帮忙，把他扯开啊。”
凯诺看到一向冷淡的好友如此情绪外露，觉得自己再不上的话，估计要被记恨到下学期，于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收回录像光脑，小跑了过去。
伊恩跟在后面，和凯诺一起，先把倒在地上的两只蝴蝶给扶起来，随后拉住卡修，使劲往外拽。
“兰斯特，你往后用力撤，我们两个一起往另一个方向拽。”
凯诺和伊恩切换到了半虫化模式，开始“一二一二”地往外拔。
“好。”
兰斯特点头，配合着两虫的口号，拼命往后扯。
而就在三只虫累得满头大汗时，卡修还沉浸在他的美梦中。
在那绵软的白色孢子飘过来后，他的思绪一下子飞离了身体，穿越了时空，回到了幸福快乐的少年时期。
那个时候的卡修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学生，在动漫流行的时代，他毫无意外地一头扎了进去，成功激活了基因里面的重度白毛控。
但凡是二次元里面出现的白发美人，不管男女物种，都被他单方面宣布是自己老婆。
老婆，不是一种性别，而是一种信仰！
虽然老婆是纸片人，是和他隔着永远也打不破的第四面墙的存在，但这并不妨碍卡修为他们痴、为他们狂、为他们哐哐撞大墙。
这就是中二少年熊熊燃烧的信念之火（握拳）。
然而就在他以为自己要和一堆立牌抱枕过一辈子的时候，心心念念的白发美人突然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热的、活的、会动的，白发美人！
尽管卡修看不清对方的脸，但对方那清冷的气质、如同月光倾泻一样的顺滑银发、纤细的腰肢和精致的下颌线。
没有错，这就是他命中注定的老婆！
一定是老天感受到了他对于白毛的深切渴望，被他的真诚所感动，亲自打破了第四面墙。
卡修一点也没有怀疑真实性，死死抱着对方不撒手。
抱上后是软软的触感，不再是冰冷的亚克力。
摸上去是滑滑的感觉，不再是冰凉的金属片。
亲上去还会动，体验感比动也不动的抱枕要强太多。
好幸福！
卡·中二少年·重度白毛控·修：就让我和我的白发美人过一辈子幸福的生活吧！
然而幸福总是短暂的，回忆蘑菇孢子的作用开始消散，卡修也逐渐从中二时期清醒过来。
“怎么就突然想到这么尴尬的黑历史了……”
小蝴蝶眼中三分尴尬三分怀念三分感慨，还有一分社死。
年少的他看二次元，真的是看一个爱一个，等到成年后看过去，发现他其实一个也没有真的爱过，甚至有的连脸和名字都记不得。
与其是说他爱了那么多人物，不如说他只喜欢有着白毛的漂亮美人。
随着时间流逝，度过了中二期的卡修将周边都挂上了闲鱼，开始变得成熟稳重，任谁都想不到他和之前的重度白毛控有任何关系。
就连他本人，也逐渐淡忘了那段尴尬到可以抠出三室一厅的记忆。
“卡修，你快松手啊！”
凯诺的声音成功让怀念过去的小蝴蝶清醒过来，他看清眼前的情况，吓得赶紧松开了手。
救命，为什么兰斯特会被他自己抱在怀里。
没虫有闲工夫给卡修解释，凯诺拿出一块手帕，擦了下满额头的汗水，狠狠地松了口气。
然而还没有等他这口气松完，意外又发生了。
只见卡修猝不及防放手后，没反应过来的兰斯特在反作用力和惯性下，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被凸出来的土块给绊倒，一下子摔进了附近的蘑菇地里。
“嗤——”
被气流刺激到的回忆蘑菇再次喷出孢子，喷了兰斯特一身。
“啪”的一声，白蝴蝶以几十分钟前卡修摔倒的同款姿势，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凯诺：……
兰花螳螂当场眼前一黑。
不是，你们两只蝴蝶是跟回忆蘑菇有什么特殊的缘分吗？
“所以说，兰斯特现在也要开始发疯了？”
伊恩想了想凯诺的话，又看着倒在地上的兰斯特，问道。
他一边说，一边撸起了袖子，做好了把兰斯特从卡修身上扯下来的准备。
把卡修从兰斯特身上扯下来有点难度，毕竟小蝴蝶力气大到不像是以敏捷轻盈闻名的蝶族。
但把兰斯特扯下来还是蛮容易的，白蝴蝶力量一向不大。
“这个我也不太确定。”凯诺摇了摇头。
“什么叫也？我刚刚干了什么？”
卡修则抓住了关键字，问道。
他已经记不太清自己刚才干了什么，只是依稀记得自己回忆起了年少时的美好时光。
不过还没有等他搞清楚，一旁的兰斯特突然抱膝盖，把自己缩成了一个球。
“怎么了？”
卡修大惊，生怕是自己之前干了啥把人家惹自闭了，焦急又慌乱地蹲在了对方旁边。
“是回忆孢子的缘故，回忆孢子能让虫沉浸在过去的某一段回忆中，可能是好的，也可能是坏的，完全随机，所以我才说，我也不知道兰斯特他会是什么反应。”
凯诺推了推眼镜，躲过回忆蘑菇，蹲在了兰斯特旁边。
“他看起来状态并不是很好。”
卡修也担忧地蹲在了旁边。
就他俩谈话的短短一小段时间，缩在那里的兰斯特，已经整个都被悲伤压抑的情绪笼罩。
“他之前过得并不是很好，他的雄父和雌父都不是很合格。雄父酗酒家暴，雌父在军部不回家，再加上本身是白化种……
总之，现在兰斯特情况不太好，不能让他继续沉浸下去了，我去找安神草。”
好友具体回想到了什么，凯诺也不知道，毕竟他又不想详细八卦虫族高级将领的家庭。
他只记得小时候的白蝴蝶喜欢躲在阴暗冰冷的角落里，不说话也不动弹，身上全是伤。
卡修中了孢子后发疯，但能看出小蝴蝶是沉迷在了无比快乐的回忆中，不用管他。
兰斯特中了孢子后，怕不是又陷入到了过去的梦魇中，拖下去对精神又是一次伤害。
凯诺让卡修留在原地，自己则去旁边的药园寻找安神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兰斯特状态进一步恶化，淡色的唇被咬出血痕，指甲也深深嵌入进了掌心里。
在阳光的照射下，那双银色眼眸有些发红，长长的睫毛带着一点点水珠。
“嘶，怎么还哭了。”
卡修掏出来一块手帕擦干净对方脸上的眼泪，随后掰开对方已经虫甲化的手，给开始流血的手心简单包扎，习惯性安抚道，
“乖，没事了，我在这里陪着你呢，没事没事。”
他这一套擦眼泪包扎伤口、又哄又抱做下来，异常熟练。
由于带着前世记忆，这辈子的卡修在院长心里留下了早熟的印象，于是院长毫不留情地压榨童工，经常让他帮忙哄哭闹不止的雌崽。
能被送到孤虫院的虫崽或多或少都有些心理上的问题。
在战争中失去雌父的、因为雌父不受宠而被扔了的、雌父被雄虫虐待致死的、身体有问题而被抛弃的……
卡修那段时间哄着雌虫崽崽们，积累了相当一部分的经验。
好在院长还有点良心，给了他不少虫币当零花钱，没让他在福利院白干。
兰斯特此刻的状态，和记忆中那些孤僻小雌虫的状态有点像。
“你声音怎么突然就夹起来了？”
伊恩看着抱起白蝴蝶的卡修，抖了抖胳膊上起来的鸡皮疙瘩，迟疑道。
和小蝴蝶同行十多年，对方对他说话时，可从来没用过那么温柔的语气。
“兰斯特现在很脆弱。”
卡修小声道，示意伊恩小点声，同时把不知道为什么喊冷的白蝴蝶拥进怀中。
“可是他又不是什么娇弱的崽子或雄虫。”
红蚂蚱大开眼界，往日要是有雌虫在卡修面前娇娇弱弱哭哭啼啼，暴力蝴蝶早就一脚踹过去了。
“他长得好看啊。”
漂亮雌虫落泪还是很惹卡修怜惜的，更别提白蝴蝶漂亮得还正好在他的审美点上。
不过最重要的是，兰斯特是他的好朋友。
“他长得再好看也是一只货真价实的雌虫啊……别拽我耳朵，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
伊恩嘀咕了两句，最后实在受不了两只蝴蝶之间的氛围，留下一句‘我去和凯诺一起找安神草’后，跑得连影子都没有。
卡修则继续安慰死死抓住自己胳膊的兰斯特，希望他们两个快点找草药回来。
不然他觉得兰斯特很可能冻死在三十多度的艳阳天下。
鬼知道为什么他都抱着对方了，对方还是觉得寒冷。
【其实……也不一定非要等草药，还有别的办法。】
一天前就开始沉默的系统难得发声。
【什么办法？】
【精神力，回忆孢子主要作用在精神上，让精神混乱，你的精神力里带着百分之一的雄虫精神力，入侵到他的精神海，进行精神安抚。】
【好，我试一试。】
卡修来不及问他精神力也变性了的问题，他将精神力具象化成淡金色的丝线，通过触角入侵到了对方的精神海中。
如果说，卡修的过往是一部发疯文学，那兰斯特的过往就是一部伤痛文学。
喜欢喝酒后虐待雌君的虫渣雄父，表面温柔实际挑拨离间心狠手辣的绿茶亚雌、事业至上毫不在意家庭的冷淡雌父，一切构成了兰斯特的童年。
记忆中陪伴他最久的，是家里面的冷藏室。
作为家里面存在感最低的雌虫崽、被雄父厌恶的白化种，兰斯特经常被遗忘，这时候他就躲在冷藏室，透过门缝，看着家里面弥漫的硝烟。
雌父和雄父又在客厅争吵。
亚雌在一旁煽风点火。
雄父摔了一套价值不菲的餐具。
雌父说雄父违反当初的婚姻协议，被打了一巴掌。
雄父搂着亚雌回卧室，寻欢作乐的声音从门板后面传来。
雌父沉默地在门口下跪，膝盖下面全是餐具碎片、失去了光泽的蓝闪蝶翅膀垂在地上，伤痕累累。
看着眼前的一幕，幼年白蝴蝶躲在冷藏室的角落里，在寒气中把自己缩成一团，害怕得不知所措。
不知道过了多久，雄父带着亚雌出去旅游，雌父沉默地起身，在白墙壁上摸索了半天，没找到自己孩子后，以为自家孩子去找了凯诺，便径直去军部工作。
躲进冷藏间的白蝴蝶就这样被遗忘在寒冷空荡的家中。
“好冷……”
“好难受……”
“好痛苦……”
过往的回忆中，周围的杂物在黑暗中变成了吞噬一切的怪兽，冷藏室中的冷气变成了旷野上呼啸的寒风，现实和幻想开始交替，幼年白蝴蝶孤独且寒冷地走在黑暗的雪原。
他一步一步迎着寒风往前走，留下了来时的脚印，却不知道该去往何处。
好像哪里都不要他了。
“唔——”
在体力耗尽的那一刻，幼小的兰斯特摔在了雪原上。
雪花、寒风、孤寂和冰冷如同潮水一样将他淹没，僵硬和窒息感一点点涌了上来。
——直到一双手把他从雪堆里抱了起来。
在他以为自己的生命会终结在这个雪夜的时候，有虫捡起了他，塞进了一个温暖的地方。
“难怪他说好冷，这搁谁都得冻死在这里。”
嘀咕的声音在上方响起，带着体温的柔软布料包裹住了他的全身，结实有力的心跳在耳侧响起，
“你别说，像个大号的雪媚娘，哈哈。”
幼年兰斯特被带到一个温暖的小屋。
屋子里有舒适的稻草，有金色的火焰，还有架在火焰上的烤肉。
刷着一层蜂蜜的烤肉呈一种淡金色，油脂在上面冒出、滴落进火堆里会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喏，你尝尝，很好吃的，刚好适合长途跋涉又冷又饿的雌虫崽崽食用。”
脸部模糊的陌生雌虫将烤肉递了过来。
兰斯特小声说了句谢谢，动作很慢很小心地接过来，同时还悄悄观察，打算一有不对劲就缩回去。
好在烤肉下肚后，也没有发生什么额外的事情。
“现在怎么样？”
“好多了，你……”
兰斯特本来想问你是谁，怎么出现的，但话到嘴边，还是换了措辞。
“你会在这里停留吗？”会留下来陪我吗？
一只手放在他的银色短发上揉了揉。
“我很快就要走了，嗯，你如果想找我的话，就往前走吧。兰斯特，你不能一直停留在原地。”
“可是周围漆黑一片，我不知道往哪里走。”
“只要走的话，哪里都是前面，哪里都能找到我。”
金色的火焰一点点变小，周围的房子开始倒塌，声音也开始变得模糊，但那张脸却一点点清晰，带着鼓励和安抚，
“当你落入冰窟时，有光的地方是没有路的，因为那是冰面的反射，而你认为最黑暗的地方，才是有空气透过来的地方。所以，不要害怕往前走，黑暗里面会有前路，我也会在那里等着你。”
金色火光和相同色的眼眸交相辉映，在黑暗中熠熠生辉，比得上他曾经见过的所有星光，
“好。”
在他答应的那一刻，周围的环境一下子碎掉了。
温暖的小屋和寒冷的雪夜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阵阵微风拂过的现实世界。
冰冷僵硬的手指正被一双温暖的手握着，背后则传来记忆中柔软的触感，若有若无的好闻气息萦绕在周围。
兰斯特抬起头，就这样撞进了那双金色的眼眸。
此刻，阳光正好。
这一刻，时间都像是被无限拉长，莫名的气氛在两只蝴蝶之间交汇，像是什么无法言说的东西在隐秘滋生。
兰斯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长长的银色睫毛垂下，遮住了眼里面的所有情绪。
而卡修，什么都没有感觉到，钢铁直雌的他直接脑子里只有三种想法。
一种是“看来我多年哄小雌虫、给小雌虫灌鸡汤的能力还没有退化，可把我给牛批坏了。”
一种是“我现在好想吃雪媚娘，白白软软香香甜甜的雪媚娘，好饿好饿好饿，好想吃好想吃好想吃。”
另一种是“这就是S级别的精神领域吗？好大好强好羡慕，不愧是我看重的挚友兼对手。”
小蝴蝶本来还因为精神力从B级别升级到了A级别，觉得自己挺厉害的。
结果这点精神力在人家的精神海里面，也就能够搭建个小房子。
甚至当他想办法弄出稻草和火苗后，小房子都快维持不了，摇摇欲坠。
想起那一望无际的精神海、一看就很强的暴风雪、铺天盖地的压迫感，卡修叹了一口气，不过很快就又抖擞精神振作起来。
虽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把精神力修炼到这种地步，但只要他坚定变强步伐，迟早有一天会成为军部战神！
等凯诺和伊恩找到安神草回来时，看到的就是发呆中的兰斯特和打鸡血一样的卡修。
“诶，回忆蘑菇的效果已经过去了吗？”
凯诺推了推脸上的眼镜，担忧地看着一言不发的好友，
“兰斯特，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行，不用担心。”
兰斯特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身后是卡修的军校校服，对着卡修低声道，
“衣服脏了，我回去帮你洗好了。”
“不用，我自己来就好，感觉你现在状态还不是很好，先好好休息。”
卡修摇摇头，伸出手还把自己的外套在对方身上压了压。
“我也这么觉得，兰斯特你现在真的有一种破碎感，看来这蘑菇的后劲还挺大，不过，为什么卡修你发疯后跟没事虫一样？你就没有什么后劲？”
伊恩凑过来观察了下一言不发的白蝴蝶，疑惑道。
“啊？我发疯？”
早就把之前事情忘得七七八八的卡修睁大了双眼。
凯诺默默打开了光脑。
下一刻，他自己的发疯话语从电子设备中传出。
卡修：……
“凯诺，快给我删掉啊——”
“不行，这可是珍贵的影像，等以后毕业了，还能当个留念。”
“对啊卡修，你难得露出这一面，当然要好好珍藏，哈哈哈哈哈哈——”
“你们两个，给我站住！！！”
阳光下，三只雌虫打打闹闹，拌嘴和笑声在空中回荡，阳光下的影子交织在一起。
坐在树荫下休息的兰斯特，看着闹哄哄的三只雌虫，唇角微微上扬。
气氛一片温馨和谐。
然而和谐的气氛没能维持得了三分钟，就碎得相当彻底。
小蝴蝶的追捕十分强势，他的速度虽然远远比不上兰斯特，但超过另外两只还是绰绰有余。
他们三个的距离不断缩小。
为了逃避身后的卡修，凯诺和伊恩把速度提到了最高，结果却没来及的观察前方的情况。
慌不择路下，他们一头扎进了回忆蘑菇的领地。
“嗤——”
“哇啊！！！”
刚刚还一脸“有本事来抓我们啊”的两只雌虫在一片绵密雪白的孢子雨中，一同扑街在回忆蘑菇的土地上。
三秒后。
“让我解剖你吧，我会很温柔的，哈哈哈哈哈——”
凯诺的右手呈现拿着东西的样子，站在一旁解剖空气，脸上是极致温柔但又极致恐怖的神情。
“莱雅殿下，你别走，我爱你啊，莱雅殿下，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呀，呜呜呜呜——”
伊恩跪坐在地上，两只胳膊向上扬起，像是拥抱某只虫一样拥抱着大树，眼泪飙得到处都是。
眼看着兰花螳螂和红色蚂蚱在线发疯，卡修赶紧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跑过去摘下凯诺的光脑。
只不过他弄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解开凯诺的光脑，只好放弃删除的想法，先举起自己的光脑录像起来。
只要大家手里面都握着彼此的黑历史，那就跟核威慑一样，谁都不敢率先发出去。
这样一来，相当于大家都没有黑历史。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卡修在一旁录视频。
凯诺和伊恩在不停对着空气发疯。
一片混乱的场景中，唯有坐在树荫下休息的兰斯特岁月静好。
几分钟后，卡修心满意足关掉光脑，而蚂蚱和螳螂的状况再一次升级。
两只雌虫都变成了完全虫化的状态。
伊恩变成了一只几米高的巨型红色蚂蚱，凯诺变成了一只漂亮的粉色兰花螳螂，两只雌虫正在草丛上对峙。
空气变得紧张起来。
可能是体型相近，可能是长得形状差不多，也可能是颜色看上去也没差多少，总之，对峙了几秒的两虫开始打架。
“不乖乖治病的虫可是要受到惩罚的！”
兰花螳螂举起了锋利的鄂部，攻向伊恩。
“就是你抢走了莱雅殿下，我要杀了你！”
红色蚂蚱后腿用力，一个蹦跶就躲过攻击，气得眼睛变红。
“看来不使用点暴力手段是不行的。”
“来吧，真雌虫就应该来一场真雌虫之间的战斗！”
“砰——”
“刺啦——”
见事态逐渐严重，卡修也顾不上在一旁观看，黑金色翅膀展开直接冲了过去：
“等等，不要再打了，你们两个不要再打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