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醒过来以后, 商南淮还是没忍住点了支烟。

没抽,在外面溜达着把烟气散了,商南淮对着明明灭灭的火光, 琢磨这究竟是个什么梦。

他怎么把沈灼野梦成这样?

再说醒得也未免太仓促了……他都不记得, 最后有没有抓着这死犟的小豹子好好揉巴一通, 再按着脑袋长一遍记性。

狂到没边了, 敢不跟他回家。

还敢跟他放狠话。

沈灼野这狠话放得也离谱, 传出去都要开除小混混籍。

商南淮抓了下头发,自顾自想了一会儿,没忍住摇摇头, 还是乐了一声。

想什么呢,做白日梦。

把沈灼野当混混的人多了——难道能因为他做了个梦, 梦里沈灼野说了句叫他心软到抓心挠肝的话……沈灼野就不是混混了?

这事还得靠他一步步做,沈灼野听不懂没关系,这事不需要沈灼野明白, 现在不需要, 以后也不用。

商南淮挺擅长这个, 也喜欢这个,他其实喜欢跟人较劲, 喜欢争个长短高低。

以后沈灼野来了他工作室,什么公关都交给他, 沈灼野……让他揉两下过过瘾就行了。

还“再上当是猫”。

商南淮明天就买十个豪华猫窝, 寄回别墅去。

沈灼野竟敢不跟他回家, 竟敢不相信他的诚意……竟敢给他吃烤红薯。

商南淮越想越来气, 吹毛求疵地挑沈灼野的刺——给他一个半是什么意思, 他看起来真就这么能吃?!

等下回再梦见沈灼野,他非得点八个菜带过去, 震慑一下没吃过好东西的、十六七岁的沈灼野。

商南淮翻了翻手机,又想起修车厂前老板说的,沈灼野小小年纪就胃不好,犯病的时候疼得脸色煞白,蹲在地上站都站不起来。

这也是难免的,从小饥一顿饱一顿,有什么吃的就狼吞虎咽,没吃的就几天靠喝凉水撑肚子,铁胃也折腾坏了。

等他把沈灼野捡回家,这人身上恐怕没剩几个好地方。

没事,商南淮心想,反正他要钱有钱要耐心有耐心,大不了带着沈灼野慢慢养。

商南淮下单了一堆养胃的冲饮,买了十个猫窝,在下单猫爬架和猫抓板的时候被冷风一吹,突然惊醒,觉得自己一定是脑子出了问题。

商南淮又忍不住打开跟沈灼野的聊天界面,噼里啪啦打字,打到一半,又全删掉。

商南淮对着发光的手机屏幕,愣了一会儿,把它按灭。

沈灼野……到底冷不冷,疼不疼,难受不难受?

这死犟的家伙跟他绕了半天,还不是一句有用的实话都没说。

好像真以为,没说他就不知道一样。

商南淮又把手机掏出来,翻出那个聊天界面,恶狠狠:你等着。

商南淮:早晚让你喵喵叫。

商南淮用力抓了下头发,把烟碾灭,找了个垃圾桶扔进去。

什么乱七八糟的梦。

/

托这一宿的梦所赐,第二天来节目现场的商影帝,显然有些睡眠不足。

幸而他不是唯一睡眠不足的那个——盯了一宿热搜发酵的势态,节目组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么干就坑了邵千山。

到底不是专业负责搞事、搅和风雨的,节目组对这里面的弯弯绕敏感度不高,没想到这跟邵千山的联系。

负责联络嘉宾的副导演很是紧张:“怎么办?邵老师那边恐怕……”

导演和制片人有担当得多,两相碰头一合计,横了横心:“不用管,该怎么办怎么办。”

节目是以商南淮为主导,邵千山这个嘉宾有则更好、没了也不影响,不能颠倒主次。

做了这么多准备,这节目就是奔着引火点雷来的,没有不招惹人的中庸办法——要的就是夺人眼球,怎么劲爆怎么来。

况且……还有个想法不适合说,导演这么想,制片人这么想,节目组里的不少人其实也都这么想。

连这种程度的公关,邵千山都从没替沈灼野做过,就放任这些假到没边的黑料满天飞。一直到沈灼野退圈了,还仍旧传得沸沸扬扬。

这要是个没名气的艺人,不值当特地出手摆平,那也就算了。

可沈灼野是什么级别,即使已经退圈两年,只要他愿意回来,还是一样的顶级资源随便挑。

这么一棵摇钱树,放在别人那都得星星月亮一样捧着,层层照应处处维护,生怕出半点问题。

——邵千山是和钱有仇吗?

还是……和沈灼野有仇?

……

商南淮在休息间被邵千山堵住。

大概是刚被公司高层劈头盖脸痛骂过,邵大经纪人神色阴沉,甚至隐隐有些狼狈,切齿盯着他。

商南淮没忍住笑:“这是怎么了?我可什么都没干。”

他没在明面上插半点手,邵千山拿不住他的把柄——商南淮比谁都有话说,沈灼野跟他可是货真价实的对家。

长眼睛的都知道,沈灼野只要回来,商南淮目前的舒服日子就得少一大半。

他是没事干吃饱了撑的,自掏腰包替沈灼野洗白?

邵千山也正是想不通这一点,盯在商南淮身上的视线甚至有几分阴冷:“不是你?”

“想多了,真不是我。”商南淮慢悠悠说,“没准是你别的什么仇家。”

邵千山的话从牙缝里挤出来:“我没有别的仇家。”

这话不错,做经纪人的在这个圈子里,不能结仇——至少不能结不死不休的仇,否则这个经纪人的价值就会降到最低。

没人会用一个有仇家的经纪人,邵千山把自己的形象经营得相当好,春风化雨和气生财,连欠的人情都一向有借有还。

商南淮随口说:“你弟弟的仇家呢?”

这话刚一出口,邵千山就扯着他的领子,将他用力搡在墙上,视线狠厉得有几分慑人。

“你告诉谁了?”邵千山盯着他,“这事你跟谁说了?”

“没跟谁说。”

商南淮被他搡着,依旧漫不经心:“节目组也不知道……不用这么紧张。”

就连节目组也不知道,陈流居然会是邵千山的弟弟,所以这么多人才在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现在还不是时候,这么一个至关重要的秘密,得在最合适的时候放出来。

邵千山也意识到自己失态,慢慢松开手,神色仍阴晴不定:“你去什么地方住了?”

“这地方没什么好住处了,没必要为了和我较劲,找这个罪受。”

邵千山沉默了片刻,又补充:“你不用担心……我不会来骚扰你,你可以搬回你的房间。”

商南淮这次是忍不住笑出声。

邵千山的脸色难看得像是被针扎了:“你笑什么?!”

“诶……不好意思。”商南淮笑得肚子疼,“没冲你,别多想。”

商南淮耐心给他解释:“我没和你较劲,跟别人较劲呢……和你没关系。”

他在跟那个死犟的小豹子较劲,邵千山算是个拦路的绊脚石,老老实实在边上无能狂怒就行了。

况且,哪怕是对着这块绊脚石,商南淮也还有一说一地强调:“我在人家那借住,有人收留我,住得特别好。”

特别好,沈灼野把那个屋子收拾干净整齐,抹的墙灰这么多年过去都没开裂。

不算那个梦,商南淮昨晚睡得挺不错。

来了才听说招待所这边,窗户漏风、寒气往里渗,半夜爬起来开空调找取暖器,节目组一夜间就冻感冒了好几个。

邵千山昨晚更惨,挨着冻、受着骂,还找不着背后捣乱的商南淮——今早再叫震怒的公司打电话过来,疾言厉色训斥一顿,金牌经纪人的名头摇摇欲坠。

商南淮就知道他不敢惹自己,毕竟“利益共同体”,他是邵千山最后一根稻草了:“行了,忙你的去吧。”

商南淮昨天半夜睡醒,越刷手机越来气,怼了好几个还试图趁乱搅浑水的所谓“圈内大V”。

这些都是各个传媒公司、媒体头条养的号,最擅长转移话题模糊重点,比如昨晚,就有人开始质疑沈灼野的业务水平。

一样话百样说,审美毕竟没有固定标准,铺天盖地的通稿捧一个人、踩一个人,是真的有相当一部分人会被跟着裹挟。

可惜这种质疑还没起来,就被实名冲浪的商影帝怼得结结实实:尊重我一下好吧?

商南淮大半夜杀过去,拿自己的账号留言。

「踩我对家别的也就算了,踩我对家业务,什么意思?」

他最近致力于扭转谦谦君子人设,随心所欲了一段时间,网友接受得挺良好,下面的评论马上笑成一片——谁都知道,商南淮之前被沈灼野压得够呛。

踩沈灼野的业务水平,昨晚闹成那样,有眼睛的又都看见了,沈灼野也没有营销……那商南淮是怎么输的?

沈灼野的业务还差,商南淮岂不是完全没有业务可言?

商南淮在这事上忍不住得合情合理,甚至有不少吃瓜看乐子的,不嫌旧事重提,又开始怀念沈灼野霸屏的那一段时间。

别管是不是好人,起码赏心悦目啊,现在都是些什么妖魔鬼怪。

「商老师别看,没说你,是说现在霸屏的那些剧。」

「跑个题……沈灼野是好人还是祸害这件事,感觉还得讨论,我个人现在越来越持怀疑态度。」

「爱是什么是什么,演得反正是真好,怀念祸害,祸害快回来清屏。」

「我也怀疑,要是别的料都是假的,那偷钱霸凌那事,怎么证明就一定是真的?」

「那个事有证人吧,洗不了,当时不还说是什么电影原型?」

「看重聚首!今天有直播,说是要探访揭秘电影原型故事,这里面肯定还有事儿……」

这里面肯定还有事。

邵千山来找商南淮的茬,另一边的节目组正直播第一集 ,故地重游,带观众看这个一眼几乎就能望到头的小地方。

负责直播间的除了主持人,还有电影的编剧,被涌进直播间刷屏的弹幕问“电影是不是有原型故事”,愣了半天:“有一部分……不完全是。”

电影是浓缩的艺术,一个时代的缩影,一个地域的缩影,被藏在一部百余分钟的电影里。

编剧的头发花白,很典型的老派笔杆子,闭门写作不问世事,讲话慢而有力:“不如说,这是面镜子。”

什么人来照,怀揣着什么心思来照,就能看到不同的内容,看见自己想相信的“真相”。

……

邵千山几乎把手机屏幕攥裂。

偏偏商南淮一点不介意给大经纪人添麻烦,他实名冲浪,惹了一圈的人、挑了一圈的事,半点不愧疚地扔给邵千山处理:“你要是弄不了,我就去跟公司说,不合作了?”

邵千山被他掐着命管,脸色铁青难看得要命,从牙缝里挤出字:“……不用。”

闹到这一步,公司高层已经对他相当不满,只差一根稻草,就能把所有怀疑压垮。

邵千山没路可退,没别的办法可选。

这根稻草在商南淮手里,邵千山哪怕气厥过去了,爬起来也得替他处理这些烂摊子……邵千山现在甚至开始怀疑,商南淮答应合作的目的。

商南淮是不是就为了折腾他?就为了给他找事做,把他困在这些处理不完的麻烦里?

商南淮自然不会回答他这种问题,心情不错地拍了拍日理万机的邵大经纪人,离开休息室。

节目组派来的助理就等在门外,见他出来,立刻松了口气,把那扇门关严。

邵千山……节目组当机立断,嘉宾里没有邵千山了。

毕竟商老师也说了,邵老师很忙。

助理客客气气,戴着个大号口罩,给邵千山留了板感冒药,领商南淮去了直播现场。

/

今天的直播现场在室外。

节目组藏着张大网要搞大事,开局反而平缓温馨,不紧不慢地,带观众看这个半小时就能绕完一圈的小县城。

十三年的时间,好像没在这座小城里留下什么痕迹。

路边还是有过时的建筑,还有突突作响的拖拉机冒着黑烟,因为大量的年轻人都去了外地打工,几乎只能看见老人在晒太阳。

按着昨天节目组交代的,今天的时间要给导演和编剧,用来聊这部电影的创作背景、选角经历……顺便夸沈灼野。

“无名混混”在剧情里,像根胡乱生长又被割去的野草,在主创的眼里却是个宝,跟整部电影的基调密不可分。

商南淮没事干,溜达了一会儿,自己找了个田埂去扒土坷垃。

专门有个摄像机跟他,商影帝的直播间里人不少,都来看热闹:「论怎样摆脱阴魂不散的对家」。

昨晚是沈灼野,今天直播间里,导演和编剧聊得热烈的,还是沈灼野那个角色。

甚至就连商南淮好不容易找了个小店,想去买瓶矿泉水,店主都要打听:“咋还带了个摄像机,来骂沈灼野的?”

商南淮:“……”

直播间里有人没心没肺笑个不停,有人笑过以后,又忍不住愣神。

「仔细想想,挺可怕的。」有人发,「到底是什么人,非得这么毁他?」

下面立刻就有人赞同:「刚才就想说了,这地方的人一看见摄像机,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当初黑祸害的人是真没少下工夫。」

「还有,我怎么觉得……」

再下一条是半句,犹豫一会儿才发全:「我怎么觉得,这地方的人,好像也不怎么讨厌祸害?」

——节目组那边的直播间也是,偶尔有路人经过,提及沈灼野,态度都是“要听沈灼野的坏话”。

这是种很微妙的态度,如果真憎恨到不行,是会立刻滔滔不绝控诉,拦也拦不住的。

商南淮这个直播间里,店主的反应也差不多:“你想听哪方面的?我听人讲过一些……都不保准。”

商南淮在镜头前温文尔雅,笑了笑,和气摇头:“道听途说不算,有没有您亲自见过的?”

“那没有。”店主实话实说,“他来我家买东西也给钱。”

小混混隔三差五还偷个东西、溜门撬锁,手脚不干净几回呢,也没有沈灼野的份。

沈灼野长得一副刺头样,所以能唬住人,但说话其实挺客气,买完东西还老说谢谢。

店主在这开了二十来年的商店,没遇着过几个这样的,印象还挺深:“那些人打架,把啤酒瓶子打碎了,他还帮忙扫。”

其实……偷钱那事传出来以前,这地方真是谁都挺喜欢沈灼野的。

虽说没人要,但不大点的小孩子,总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立立整整,手脚还勤快,看谁家有活就去搭把手。

有心软的,管他顿饭,给他拿点吃的,把家里不要的衣服给他。

这么凑活着,也就一点点长大了。

可惜后来他自己不学好,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又干出那种事,叫学校开除了学籍——老一辈人最信这个,学校都开除了,那还能有假?

“宋老师——宋老师知道吧?”

店主说:“就我们这儿小学老师,教体育的,现在退休了,就住前面不远。”

“他儿子是警察!可出息了,就在我们这当片警。”店主问商南淮,“连宋老师都把他轰走了,你说这事还能有假吗?”

宋老师叫宋国栋,沈灼野小时候,在他手底下练体育,后来因为查出心脏病才没接着练。

吃百家饭总有吃不着的时候,有次接连半个月,沈灼野都没找着什么能给人打帮手的活,被宋老师抓起来塞了馒头,捡回一条命。

那之后不久,宋国栋从他同学口中逼出是怎么回事,就成天揪着这小子回家,有什么饭都给他扒拉一口。

沈灼野有心脏病,没法练出成绩了,就每天替体育队整理器材、收拾场地,一有时间就跑去给人打帮手挣钱。

攒够了钱,沈灼野高兴得什么似的,就跑来店主这儿,踮着脚要买那个最贵的保温杯。

带茶漏的,宋老师还拿罐头瓶喝茶水,一口水半口茶。

……

说谁谁就到。

店主刚说到一半,一眼扫见门口的人影:“这不巧了——宋老师!宋老师,他们问你学生,沈灼野,你跟他们讲讲……”

节目组派来的助理眼疾腿快,一个箭步扎出去,把天上掉下来的流量截住:“您好,请问——”

门外是个魁梧的中年人,腰背挺直肩膀宽阔,看起来五十出头。大概是经历得波折不少,面容沧桑,视线却仍炯炯。

“我没什么可讲的。”宋老师沉声说,“我没这么个学生,也不知道和他有关的事。”

商南淮从店里出来,很和气地伸手:“您好,我是沈灼野的朋友。”

宋老师只见过沈灼野的仇家,第一次见有人说是沈灼野的朋友,皱了皱眉,半信半疑盯着他。

“我从他那听过您。”商南淮说,“本来没细想过……见到您才明白。”

手术前,沈灼野写给他的那张纸上,有很多笔——很多笔画,叠在一起,断断续续地写,宋老师不信。

给沈灼野看焦虑症的医生,被商南淮磨了大半年,总算勉强通过那些短信记录相信了商南淮是沈灼野的代理监护人……透露了一部分诊疗记录。

沈灼野的焦虑源于应激障碍,这种应激障碍,应当很早就在他身上扎根了。

从他第一次张开嘴,想要说话,却发现喉咙里什么声音都发不出的时候。

……

商南淮在圈子里多年,是人是鬼见了不少,有这个能力分辨。第一眼他就知道,这位宋老师是个好人。

相当正直、相当坚毅,虽说脾气火爆,但心肠很不错,那种会把一只小豹子薅着后脖颈提溜回家的好人。

这大概是对沈灼野而言……最残忍的一件事。

十三岁的沈灼野,去给人家看几千亩的玉米地,到处打零工,兴高采烈拿着赚来的钱,想给宋老师买最贵的保温杯。

宋老师是真的对他很好,那种没有理由、不准他反抗的好,拎着他回家,按着他吃饭,让他跟儿子一起写作业。

沈灼野每天去宋老师家,都穿自己最干净的衣服,把鞋底的灰都找个地方拍干净。

“您也在怀疑,对吧?”

商南淮看着眼前的中年人:“这么多年了,这事在您心里,没放下。”

他知道这事在对方心里没放下,有些误会就是在某些时刻堆积到无以为继,轰然爆发,然后再没有挽回的机会。

辍学以后,沈灼野就再没回过学校,无论初中还是小学,沈灼野都小心翼翼地绕着走。

他怕宋老师看见他生气。

……迎上商南淮的视线,宋国栋沉默,攥紧了手里那个装满了茶叶的罐头瓶。

“很多人骂他,污蔑他,泼他脏水。”商南淮说,“他不会解释,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我总在想……”

这话没说完,因为不用再说下去了。

从对方的眼睛里,就能看出沈灼野原本不是这样——十三岁的沈灼野不是这样。

十三岁的沈灼野,被恐惧浸透了,在紧闭的门外拼命地敲,挣扎着喊,自己没做过。

没做过,没偷钱,真的没偷。

他没跟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他没偷,他不还钱,不是他干的。

保温杯是他自己攒钱买的,他自己的钱,他没偷,他不偷别人的钱,他想送给老师的新年礼物。

沈灼野喊到喊不出声,那以后他就再不知道怎么开口,他这么茫然着长大,在手术前看见商南淮,眼睛里剩下一点将灭未灭的火星。

——宋老师不信。

沈灼野给他写,宋老师不信。

不信,老师不信。

商南淮看着那些字,沈灼野抖得厉害,那支笔在他手里握不住,那些字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