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小陌不逢春

虽然, 这个孩子来的十分让人措手不及。

大概在别人看来,一个深宫中的女人,活的如履薄冰, 小心翼翼, 居然会在这种情形之下背叛至高无上的丈夫,而和一个乐师偷情, 一定是爱昏了头了。

但事实上, 齐贵妃和阿雅思之间并没有什么动人的爱情故事, 最起码她从未这样认知过。

至于阿雅思那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是怎么理解的, 她就不知道了。

她只是丢了孩子, 也完全失去了对丈夫的信任, 觉得太痛苦,太寂寞,又遇到了一位漂亮温和还对她抱有爱意的年轻人,一时……情不自禁罢了。

当她发现自己有了孩子之后, 明知道不该留, 可是又实在舍不得。

她不知道肚子里的是男是女,生出来之后会不会有异族的长相,以后会是什么性子, 她只是不忍心杀掉这个小生命。

是她一晌贪欢, 是她想要留下这个孩子, 跟旁人没有关系, 她自然会自己承担一切后果。

所以齐贵妃并没有将这件事告诉阿雅思。

是阿雅思发现她怀孕了, 竟然胆大包天地在半夜偷偷溜进临华宫询问她, 然后猜出了这个孩子是自己的。

这个年轻人……当时齐贵妃还不知道他出身王族, 只觉得他跟皇家的人完全不一样。

他从不会瞻前顾后,百般挂虑, 他的爱像是烈火一样轰轰烈烈,想要的东西就拼了命地去拿,也完全不计后果。

这个孩子的到来,让齐贵妃又惊喜又担忧又害怕,心里头想了百条千条的后路,可是阿雅思一听,就高兴地跳了起来。

然后他不顾她的呵斥和推拒,竟然一把将她抱起来转了个圈,又小心翼翼地放下。

“太好了!我要当爹了!”

阿雅思高兴的语无伦次,“阿茵,你真厉害,辛苦你了,谢谢你!谢谢你!那咱们什么时候走啊?”

齐贵妃都被他给说愣了:“什么什么时候走?去哪?”

阿雅思一怔:“出宫啊。不然你在宫中,怎么生下这个孩子,就算是生下了,我又怎么照顾你?”

齐贵妃都要被这人给气笑了,说道:“你胡说什么?我是皇上的妃子,从嫁人开始,这一生就注定了要死在宫里了。我永远不会跟你走的。难道我要撇下我的父亲,我的兄长,我的家族吗?”

阿雅思急切地说:“我可以为你安排好一切!我的父亲和哥哥都非常疼爱我,他们知道了这件事,就算一开始生气,最终肯定也还是会帮助我。”

他抓住了齐贵妃的手:“我带你和孩子去我的家乡,那里非常的美丽广阔……我们可以爬山、纵马、尽情地跳舞歌唱,还可以去看雪莲花,去世上任何一处你想去的地方,难道不比这里四四方方的天空更好吗?”

辉煌的灯火下,他淡色的眸子醉人如琥珀。

有那么一瞬间,齐贵妃的呼吸轻轻地凝住了。

但也只是那么一个瞬间,她就冷静了下来。

“这是不可能的,”齐贵妃道,“你说的那些是你的生活,但我有我习惯了的生活,不可打破。”

“你早日离宫吧,这里确实不适合你。至于孩子,不用你管,我的孩子,我一定会好好地养育他、保护他。”

齐贵妃转过了身去,不再看阿雅思。

她以为这就算是明确的结束了,阿雅思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却没想到,第二天,他就又笑嘻嘻的来了。

“我查过了,孕妇很容易悲伤和情绪低落的,所以我来陪你。”

阿雅思说:“你不走,我是不会离开的。我不能当一个抛弃孩子的父亲,也不能当一个抛弃妻子的丈夫。你要是觉得我一厢情愿,那就当做看不见我吧。”

一直到死,他和齐贵妃之间的关系都是不明不白的,但他却一直坚持履行着作为丈夫和父亲的职责,偷偷保护在母子两人的身旁,甚至给肚子里的孩子唱歌、讲故事。

就这样,直到齐贵妃生产。

这个带着父母所有爱与期待的孩子被生下来之后,一开始无法睁眼,也看不清瞳孔的颜色到底是随了父亲还是母亲,所以没能在齐贵妃身边待多久,就被齐弼安排的乳娘悄悄换出宫去了。

阿雅思就算是再有心,也不可能守在齐贵妃的宫殿里一直盯着,他并不知道这件事。

齐贵妃也没说,少一个人知道,少一分风险。

所以阿雅思一直以为兰奕欢才是他的亲生儿子,齐贵妃记得,他非常非常地喜爱兰奕欢。

有好几次,齐贵妃都看到,他趁自己不在的时候,偷偷趴在地上,带兰奕欢玩骑大马,逗得兰奕欢直笑。

一回看到她,“父子”两人眼睛亮晶晶的,同时回过头来,冲她招手。

有时候,齐贵妃会心生恍惚,依稀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另外一种人生。

但更多清醒的时刻,她只是觉得可笑。

一个不明不白的父亲,一个假冒的儿子,偏生相处的这么好,这不是一件十分可笑且怪诞的事吗?

可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宫中,又显得那么和谐。

直到有一天,这种和谐终于被打破了。

兰奕欢三岁多点的时候,不知道是哪一拨人设下的阴谋,临华宫闯入了一只巨蟒,顿时满宫大乱。

侍卫到处搜寻,反倒惊得蟒蛇四下乱窜。

这个时候阿雅思恰好又来看兰奕欢了,如果不快点趁乱离去,他极有可能被识破身份,陷入危险之中,所以齐贵妃催他快走。

可是阿雅思却没有抛下他们,而是在蟒蛇闯进齐贵妃寝宫之时,蒙面一剑斩杀了蟒蛇。

而后,他又朝着齐贵妃佯作攻击,装成刺客的样子,完全让齐贵妃成为整件事情中的受害者,这才遁逃而去。

侍卫们跟着追了出去,没有人在意齐贵妃的呼喊。

而打那以后,齐贵妃再也没有见过阿雅思。

她想过,对方有可能是不在人世了,可心里又觉得不大可能。

一个那样热爱这个世界,那样执着又热情的人,不会轻易死去的。

可一年年过去了,她心里其实也隐隐猜到了答案。

这些年来,齐贵妃只是在极偶尔的情况下才会想起阿雅思来了。

如果说要在宫中活下去,就得拥有一颗冷酷的心,那么这些年来,她实在是越做越好。

可是齐埘是他们的孩子,齐贵妃发誓要让他一生幸福平安,所以当她不能亲自照料这个孩子,而只能把兰奕欢带在身边时,她烦躁、慌乱、不安,不想分给不应得的人一丝半点的眼神。

她只想让这个孩子离的远些,不要再盼着她的亲近,可是这孩子却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跟阿雅思玩的多了,好像总是看不明白别人的抗拒和恶意,也不知道记仇,被推开了一次又一次,还是会靠近。

齐贵妃这样想着,然后她突然发现,自己的手在奇怪地颤抖着,手腕上的玉镯不断磕在桌子上,发出“当当当”的响声。

她一下把镯子扣在了桌面上。

记忆里,从小到大,兰奕欢在临华宫的时候,她都不能这样一个人把自己关在房中,清清静静地想想事。

因为只要关一会,他就会过来敲门了,然后问:“母妃,您有什么不舒心的吗?还是身体不适啊?儿子来给您捏捏肩!”

“咚咚咚!”

——突然,门响了。

齐贵妃一个激灵,那一瞬有些分不清是真是幻,前世今生,转过头来,惊疑不定地看着门的方向。

敲门声再一次地响起来,还有人叫了一声:“母妃。”

齐贵妃一下子站起身来,扑到门前,将门推开,月光顿时涌入房中,门口站着的人却不是兰奕欢,而是五皇子。

——“母妃每回只是盼着见到五哥,从来都不念着见我。”

耳边仿佛响起兰奕欢上一世曾笑着半真半假说出来的话,而这辈子他不在乎了,也就再没说过了。

齐贵妃轻声地说道:“胜儿,你来了。”

五皇子“嗯”了一声,他一向是个不会和任何人在言语神色上表现出太过亲近的人,见了母亲,也只是说道:“大舅让我把人给您带过来。”

齐贵妃道:“你是说——?”

五皇子淡淡笑了笑,把身子一让,他身后一个穿太监服的人抬起头来,双眼通红地看着齐贵妃,正是齐埘。

——他终于被带回来了。

齐贵妃瞧着他,点了点头,说道:“埘儿。”

她当初不惜以死相逼,又几乎倾尽了所有积蓄,才换得齐埘今日能够回来,此时相见,原本应该高兴的,但因为刚想过兰奕欢,整个人还有些恍惚,所以说话的时候也没有露出太多喜色。

齐埘看在眼中,更是将齐弼的话深信不疑。

原来除了齐弼惦记着救他,其他人当真就像放任他在那个地方一直流放下去了。

他心中不免怨恨,却不再像以前那样发脾气抱怨了,记着来之前齐弼说的话,只是哭着拜倒在齐贵妃面前。

五皇子在一边看了片刻,抱着手凉凉地说:“你走之前哭也就罢了,如今人都回来了,还有什么可哭的?行了,这种礼仪走个过场就行,有话快些说罢。如今你的身份不能见人,我还得赶在下钥之前把你给带出去。”

他一向不喜人哭哭啼啼的,也不想让两人接触太久,催促之后就去外间等着了。

齐贵妃对齐埘说:“我知道你这些日子受了苦,但回来了,一切都会好的,过一阵子,我就让你五哥在外面给你置办个宅子住下,以后你就好好地过日子,可再也不要闯祸了。”

齐埘却问道:“然后呢?”

齐贵妃道:“然后?”

“然后,我的一生就要这么过吗?我是个有罪之人,不能再拥有自己的姓名,不能入朝为官,也不敢公开露面,一辈子只能被养在宅子中,吃饱喝足了就算完事吗?”

齐埘痛苦地说:“姑姑……不,娘啊,我这样活着,跟个死人又能有多大的区别?”

他突然改变的称呼让齐贵妃一震。

她看着齐埘,低声说:“你不想过这样的日子吗?”

“是的,求您帮帮我。”

齐埘握住齐贵妃的手,哀求道:“娘,您就再帮我这一回吧!”

齐贵妃的手一颤。

她想起自己刚生产之后的那几天,双眼一直流泪不止,并且畏风畏寒,所以在眼睛上蒙了布条,旁边的孩子也是尚未睁眼,因此母子两人只能一起躺在黑暗中,听到了兰奕胜丢失的真相。

当时,她的心情恐惧、颓丧而茫然,觉得自己这一生都仿佛陷入了迷局之中。

是那个小小的婴儿,在她的枕边挥舞着手臂,握住了她的一根手指。

小小的手抓着她,那么信任那么依赖,仿佛这人世间仅存的温暖,让她在绝望与痛苦中重新燃起生机……

她忍不住紧拥着自己的孩子,泣不成声。

“我知道了。”齐贵妃终究伸出手去,替他理了理衣领,轻声地说,“你先回去,我会想想办法的。”

——她确实还有最后一个办法。

那就是如今身在京城的两位达剌王子,孟恩和林罕。

一开始同阿雅思有了那层情人关系的时候,齐贵妃并不知道他父族那边的真实身份,只知道阿雅思是从草原过来的,看言谈举止,或许还是个贵族,所以,她也觉得,对方大概当够了这个乐师,就会一走了之了。

后来阿雅思态度轻松地告诉他,自己是达剌的三王子,齐贵妃也没太当真,毕竟谁能想象,一个异族的王子,会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女人,心甘情愿地困守宫中呢?

直到阿雅思把那套红宝石的首饰送给她,她才意识到,对方是说真的。

齐贵妃打开妆奁,轻轻拿出了一摞书信,还有一对红宝石的手镯。

这段日子,达剌那边的人来到大雍,孟恩和林罕到处寻找他们失散的兄弟,这个消息也被五皇子的情报网察觉到,齐贵妃听到儿子提起这件事的时候,意识到他们并没有忘记自己的亲人。

齐埘现在是戴罪之身,如果继续在大雍待下去,必然一辈子都得躲躲藏藏的,可是如果到了达剌,他就是身份高贵的王子。

那个人的毕生愿望,就是带着她和孩子回到草原上去看一看,如此,也算半偿了他的心愿吧。

齐贵妃默默地在心里做出决定。

*

阿雅思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回过那一片草原了。

曾经年少的时候,他总是喜欢往外跑,觉得外面的世界惊险刺激,在家里却老是被父亲和兄长管束,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对家乡、对亲人的思念,却与日俱增,刻骨铭心。

不过,只要兰奕欢还在这边,他一时半会也是不会回到达剌去的。

他也在想,当初任性离开,这么多年不曾联系,恐怕家里的人早就对他这个不孝的儿子失望透顶,他回去要怎么做怎么说呢?还真是够让人为难的啊。

阿雅思从街上经过,一路向着皇宫的方向走去。

他用自己的全部战功,换来成为兰奕欢宫殿外面的侍卫,准备今夜当值。

不管有多少思念和烦恼,想着一会就又能见到儿子了,阿雅思的脸上还是忍不住露出了温柔神色。

但是浅浅的笑容在脸上稍一展露便消失了,阿雅思随即又想起了不久之前,他在另一位侍卫家中所听到的,兰奕欢的成长经历。

正在这时,路边有个声音,突兀地传进了他的耳朵:“大哥,你瞧这是什么?”

一句简单的话,却让阿雅思浑身一震,立时转过头去。

站在路边的孟恩和林罕两个人霍然间撞入眼帘。

阿雅思的脚步一下子就停住了,仿若钉在了地面上一般,双目近乎贪婪地直勾勾看着两位兄长。

在他的记忆中,林罕和孟恩都应该还是青年的模样,但此时看去,两人的鬓边已经生了华发,面容上也添了沧桑。

那么父亲,一定更加衰老了吧。

阿雅思的眼底,不知不觉已经模糊一片。

昔为同池鱼,今为商与参。往古皆欢遇,我独困于今。

当年一朝任性,便是海天之遥!

他颤抖地深吸了一口气,在人潮往来的街头,眼睁睁看着孟恩和林罕朝着这个方向走来。

孟恩说:“……算命签?你从哪里拿来的?”

林罕说:“刚才那个算命的老先生给我的,我给了他点银子。我汉学不大好,这个……‘幽冥通歧路,枯骨又生花’,是什么意思?”

大哥的声音还是那样冷冰冰的:“怪力乱神之说,那些神神鬼鬼的事也是能信得的?你小心遇到骗子,快丢了吧。”

两人说着话,与阿雅思擦肩而过。

阿雅思下意识地侧了下脸,待他们目不斜视地过去时,才意识到,自己面目全非,而且全然是汉人的长相,汉人的血统,纵使是亲生兄长,也不可能会认出来了。

他,还是他吗?

重新来到这个世界上,见到了灿烂的阳光,保护着自己的孩子,做一切他想要做的事,可却迟迟没有坦诚自己的身份,是因为……他也会担心、害怕和无措。

他早就已经被这个世界遗忘了。

他害怕,当面对亲人说出真相的那一刻,迎接的是冷漠与质疑,那么,那一刻,才将是“阿雅思”这个人真正的死亡。

阿雅思有些恍惚地进了宫,跟上一轮当差的侍卫交接完成之后,他便来到了兰奕欢的寝殿。

结果推开门进去,脚下却不知道踢到了什么东西,骨碌碌地滚了出去。

阿雅思走上几步,捡起来一看,发现是个酒坛子。

他原本应该在外殿值守,只有早上兰奕欢出来的时候,才有可能见到他,此时却有些不放心,也顾不得自己的心事了,打起精神,大步进殿。

一进内殿,便闻到一股浓浓的酒味,兰奕欢醉醺醺地躺在椅子上,也不知道喝了多少,听到有人进来,他的身子动了动,却连眼睛都没睁开,脑袋东摇西晃的,又垂了下去。

阿雅思生怕他掉下来,连忙上去,让兰奕欢的头靠在自己肩上,低声道:“殿下,殿下,你怎么啦?”

这些日子跟在兰奕欢身边,对兰奕欢的任何喜好他都十分在意,阿雅思知道兰奕欢平时喜欢浅酌几口,而且他酒量很好,喝的又不多,从来没有失态过。

可今天他竟然会毫不节制地喝成了这个样子,一定是发生什么事了。

阿雅思生怕兰奕欢难受,想叫人给他送点醒酒汤进来,又一时脱不开身。

他一边撑着兰奕欢的身子,拿起旁边的茶杯喂他喝了点水,一边轻声说:“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问出这句话时,他也一下子想起来,在兰奕欢很小很小的时候,也是这样,他每天都提心吊胆的,担心孩子被人欺负了,受委屈了,所以虽然知道要冒极大的风险,还是隔三差五就忍不住偷偷去看看他。

兰奕欢那时候也像现在这样,不开心了也不说话,就是嘟嘟嘴,红红眼睛,哄一下也就重新高兴起来了,是个特别容易满足的孩子。

他的孩子。

从还是个小小胎儿的时候,他便在殷切地想象着,这个孩子出生之后会是什么样子,他设想了无数种模样,却还是不及眼前真正见到的万分之一可爱。

而他竟不敢告诉自己的孩子,父亲就在这里。

每一回看到兰奕欢委屈的样子,他都心疼的要命,每一回离开的时候,都不舍的像是一步步踩在刀刃上。

再想起之前听到的那些话,他觉得那样难过,某种压抑的情绪缠绕在心脏的血脉中,几欲破土而出。

阿雅思轻轻碰了下兰奕欢的脸,终于忍不住,还是像兰奕欢三岁时一样,将他抱进了怀里。

兰奕欢没有反抗,乖乖地任他抱着,过了片刻,才喃喃地说道:“齐埘真的回来了……”

阿雅思道:“齐埘?”

兰奕欢不知道是把阿雅思认成了别人,还是单纯想随便找个人倾诉一番,将头重重一点:“其实从齐埘出去流放开始,我就知道,他肯定会很快就被接回来的。母妃牵挂他,舍不得他在外面一直受苦……”

他说到这里,阿雅思也想起来了,兰奕欢口中那个“齐埘”,应该就是齐贵妃的外甥,齐家老大的儿子。

但怎么特意说,是齐贵妃舍不得他受苦呢?

低头看去,只见兰奕欢的目光中带着茫然:“可是,当听到母妃真的那样做了,我心里还是觉得很难受。她不是我的亲娘,可是我一直很努力地想讨她高兴,这么多年下来,她为什么就一点都不会喜欢我呢?”

“也不是我要和齐埘换的,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要把我养在身边!”

阿雅思猛然一震。

从兰奕欢含含糊糊的话语间,他突然捕捉到了一点极为重要的信息——兰奕欢和齐埘交换过!

什么时候的事,又为什么交换?怎么这样一件事,他却一点也不知情?

阿雅思心中的不对越来越多,他颤抖着伸出手去,解开了兰奕欢的衣襟。

胸口处的胎记露了出来。

兰奕欢的身体因为感受到寒冷而轻轻瑟缩了一下,下一刻,阿雅思已经迅速为他掩上了衣襟,心跳疾如擂鼓。

兰奕欢不可能跟任何人交换过,他这个胎记打生下来时就是这样的。

更何况,就算齐埘果真跟兰奕欢生了一模一样的胎记,阿雅思也能够认出自己的儿子。

兰奕欢说话时的表情神态,还有习惯性的小动作,分明跟小时候一模一样,从来没有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