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伙人还真是有备而来,确保不会被他们轻易发现。
霍逍攥紧地盘,眉头紧锁道:“看来这次算不出吉凶了,也无法推断出大致方位。”
本来他想以六壬算出概率,一等、二等、或三等车厢,区域限制在哪里。
缩小范围,东西自然就好找多了,可此刻却完全无法推算。
茅阳道:“你学的是六壬占卜?”
“没错。”
“那你可知晓用符纸、血迹寻人的办法?”茅阳问道。
“什么意思?”霍逍疑惑。
茅阳解释道:“就是死人留下的血迹用符纸包裹,点上朱砂,再悬于指尖,便可以寻找到死去之人的亲人所在,这应该是占验一派里的吧?”
霍逍:“可符纸不是你们茅山常使用的东西吗?”
“更何况,死人的血迹就是血污、秽物,早就已经没有了活人的血气和生息,这些在血液流出后不久就会消散,怎么可能还以此借用寻找其亲人?”
茅阳闻言愣住:“不能吗?”
霍逍皱眉不解:“你见谁能吗?”
两人面面相觑。
半晌,霍逍反应过来:“真有人借此找到了死去之人的亲人所在?!”
茅阳张了张嘴,刚想要回答,这边,简初柒带着陈二走来。
“霍少和茅道长在这里站着干什么?”简初柒好奇问道:“不找东西了?”
霍逍:“自是要找,你来又是做什么?”
简初柒直言不讳道:“看热闹呀。”
哪里有热闹,哪里就有我。
霍逍:“……”
他是桓二爷带在身边的人,不与他一般见识。
茅阳:“七少,我见那位金爷与二爷认识,你不打算帮忙吗?”
本想称呼简兄弟,但看简初柒年纪又比他小,有点不妥,便称呼起“七少”。
霍逍:“他能帮什么忙。”
他就是我方才言语里提到的人,茅阳心道。
不过他尚未来得及开口,简初柒说:“我或许能帮金爷找到他的东西,要我帮忙吗?给钱就行,最好是金子,我喜欢金子。”
大洋、银票什么的通通不要,黄金才是硬通货。
“你?”霍逍呵了一声,眼含不屑:“奉劝你一句,老老实实的跟在桓二爷身边,别出来胡乱招惹,小心惹回去什么祸事,倒令得桓二爷厌弃于你。”
陈二:“……”
这倒是误会了。
他瞧着他们爷对七少爷宽厚疼宠的不得了。
但霍逍此时已经转身离开,显然不欲再与简初柒多说些什么,浪费口舌。
简初柒与茅阳对视一眼,摊摊手道:“你看,我说了帮忙,他不信。”
“过后他要是相信了,再提及需要我帮忙,那就得求求我了。”
茅阳:“咳……霍少着实不应该以貌取人。”
三等车厢乘坐的乘客都是买最便宜票据票价的平头百姓,行李堆放在上面,底下挨挨挤挤的坐着,哪里的人都有。
这会儿火车上又没有安装空调,半夜寒冷,要么穿厚实一点,要么相互挤着取暖,磨牙放屁说梦话的,自然也都不可避免。
然而入夜后安静的车厢却立即被打破。
所有人,都被金爷的护卫强制叫醒,然后强硬的要求检查行李。
谁愿意自己的东西平白无故的被检查,人都有隐私,尤其是女子携带的行李物件,怎么能够被人翻来翻去。
而且万一有人带着不少的钱财上路,被翻出来后,再被别的有心人盯上,那不就是遭贼惦记了么。
“不行,凭什么啊,你们是什么人?”
“这是我的东西,你们凭什么要求检查,说翻就翻?!”
“列车长,列车长呢?”有人叫喊道:“怎么不来人管一管?!”
果不其然,这要求一提,车厢内顿时吵吵嚷嚷。
这种荒缪的话根本不会有人同意。
霍逍递给护卫一个眼神,下一刻,跟随在他身边的护卫一齐掏出木仓,动作一致地指向车厢里的人。
霎时,三等车厢内安静一片,再也没有人敢发声,气氛变得紧张凝滞。
茅阳顿了顿,不伤及人命就好,这事儿他人微言轻,劝与不劝都阻止不了。
霍逍道:“要怪就怪你们当中有人偷走不该偷的东西,既然动了,就必须得还回来,否则你们谁都别想从这趟火车上下去。”
“要么乖乖把行李放下任由我们检查,要么……”
霍逍目光往旁边一斜,护卫配合着抬了抬木仓,威胁之意不需言明。
有人不忿道:“你们这是土匪、强盗行为!我们凭什么要按照你说的做!你们没有资格检查我的东西!”
“哦,是么。”霍逍推了推鼻梁上的金边眼镜,道:“看来你很不满我们这样的做法,难不成就是你偷了我们的东西?”
“去,就先检查他的行李。”
护卫依言走过去。
那人表情慌乱,害怕道:“你们要干什么?!还有没有王法了!列车长,列车长!”
然而列车长都自身难保,又怎么可能过来。
没一会儿,护卫就将这人的行李翻个底朝天。
周围的人看着,既不敢言语,又不敢一起反抗帮忙。
霍逍:“我可以给你们一个机会,谁偷了东西,主动站出来,我可以既往不咎,就当做无事发生,我数十个数,但要是无人站出……”
霍逍凌厉的眼神扫过车厢,扬手,一旁的护卫开始计数。
“十、九……”
他并不指望会有人能够主动站出,敢偷金爷东西的人,又怎么可能被他这一番话吓住。
他之所以这样讲,不过是想瓦解这群乘客的心理,顺便观察是否有人神色异样。
“到底是谁偷了东西赶紧站出来!”
“对啊,别把大家扯下水,赶紧老实交待,把东西还给人家!”
“他都说当做无事发生了,快把东西交出来吧!”
有人开始很不满地看向周围。
每个人都用怀疑的眼神瞅向别人。
“反正不是我偷的,检查也无所谓。”
“谁偷了东西这么混账啊,也不是我偷的,要是揪出来,别怪人将你报官。”
这伙人看着就不好惹,没准揪出小偷,再将人给暗中弄死?
“……二、一。”护卫数到最后。
霍逍:“看来是没有人站出来了,你们要晓得,不是我霍某人害得你们行李被检查翻找,要怪就怪偷盗的人。”
“当然,我也知晓有些人是无辜的,不该平白受到牵连。”
“这样吧,我这里有一些钱财,只要被检查行李的,确认无辜,我便拿些钱财补偿诸位的损失,如何?”
一边护卫持木仓,一边护卫拿出沉甸甸的钱袋。
一边是威胁,一边是利诱,既然无法拒绝,该选哪边,一目了然。
简初柒真想为霍逍鼓一鼓掌。
他小声对陈二道:“牛啊,这一番套路被他玩得熟练至极,牢牢掌控人的心理,瞧吧,有人该主动说让霍逍检查了。”
果不其然,他话音才落,有人便道:“可以,这倒公平,我的行李随便你检查。”
反正他就带了几件衣服,值钱的东西没有,就算被翻找又能怎么样,又不是他偷的,嘿,还能平白得了钱,这便宜不占白不占。
有人开头,之后就容易多了,又有人主动开口要检查。
于是,护卫开始挨个查起。
后边一点的位置,有两男一女坐在座位上。
其中女的抱着一个男婴,车厢里这般嘈杂的环境,他也睡得很熟。
女人的注意力却没有在男婴身上,而是脸色格外难看,与身边的男人微不可闻说:“怎么办,他就要检查过来了,咱们的箱子里……”
其中一个男人低语:“踏马的,到底是谁不长眼偷这伙人的东西,一看就不好惹,咱们也是倒霉,偏偏上了这趟火车,要是那货物被打开……老狗,你说怎么办?”
这两男一女像是一对夫妻带着孩子外出,身旁跟着一位老人,或许是男人、或女人的父亲。
老者叫王老狗,这男人叫王麻子,女人则自称翠嫂。
王老狗也是暂且想不出办法,尤其时间不等人。
这会儿,一名护卫已经走到他们座位旁边,道:“把你们的行李拿出来。”
翠嫂赔笑道:“大哥,你看我这抱着孩子也不方便,你瞧我们也不像是能偷东西的人,我们不要钱,能不检查了吗?”
“少废话。”护卫道:“把行李拿出来,快点。”
“你不方便,就让你男人拿,还是你想吃木仓子?”
护卫杀过人,一身凶悍气息,翠嫂表情僵硬,不情愿地抱着孩子起身。
她偷偷递给王麻子一个眼神,然后站到一旁。
简初柒敏锐地察觉到什么,扯了扯陈二的胳膊,悄声道:“波澜在这儿。”
陈二便提起精神。
霍逍也对着那处眯了眯眼睛。
护卫检查了王麻子拿出来的东西,目光往旁边扫了扫,指着一个箱子皱眉道:“那是谁的行李?”
王老狗与王麻子不着痕迹地对视一眼,并不言语。
他们对座的人却小声道:“他们的,我看着他们提上火车,然后放在那里的……”
艹,该不会是这伙人偷得东西吧?还带着孩子手脚就不干净,怪不得刚才脸色不太对劲。
“拿过来。”护卫面容一沉道。
霍逍也向这边走来。
简初柒拍拍陈二的胳膊:“走,我们也过去。”
王麻子一脸为难道:“那箱子里真没有什么东西,就是装着我们的衣服之类。”
护卫不与他废话,直接伸手去拿取。
王麻子脸色一变,手比脑快,也伸手去拽箱子。
“放手!”
护卫使劲一扯,王麻子那边又有力道,于是本就破旧的箱子经不起拉扯,“呲啦”一声开裂,里面装着的东西瞬间整个掉了出来。
“啊——!!!”有人不经意一瞥,顿时尖叫出声。
“卧槽,那是什么?!”
“女、女孩儿的尸体!”
车厢内立即变得惊慌起来。
那箱子里装着的根本不是什么衣服之类,而是一具小女孩的尸体。
约莫四、五岁左右的年纪,被摆成盘腿而坐的姿势,全身被蜡油包裹,皮肤死灰僵硬,闭着眼睛,眼皮描绘黑色符文,显然是被特殊手法制作成这个模样,像是一具要摆放起来的雕塑。
但尸体就是尸体,尸斑浮现,还未经过最后处理,明眼人都能认出。
“安静,都给我安静!”
车厢里混乱不堪,尖叫刺耳,有人拼命想要远离女孩尸体倒地的位置。
霍逍的声音被淹没,他拿过一个护卫手里的木仓,朝着火车车窗开了一子弹。
——“砰”的一声,伴随着玻璃炸裂的响音,车厢内安静下来。
“竟然是这种事情。”简初柒表情变得冷淡。
茅阳上前,检查小女孩的尸体。
简初柒道:“这是还未制作完成的‘小鬼’。”
“陈二,把那男婴夺过来!”
简初柒根本不给翠嫂、王麻子三人狡辩的机会,直接让陈二动手。
陈二也没有犹豫,出手迅速,在翠嫂尚未来得及反应的时候便利落夺下她怀里的男婴。
“啊!你干什么?!”翠嫂一个踉跄,摔倒在座位上,随即赶紧站起大喊道:“把孩子还给我!来人啊,抢孩子啦,那是我的儿子,你们要干什么?!”
王麻子搀扶住翠嫂,也一副悲愤的神情道:“你们还有没有天理了,不仅蛮横检查我们的行李,现在又抢走我们的孩子,你们是劫匪,是强盗啊!”
陈二把男婴交给简初柒抱着。
简初柒检查一番,暂时懒得理会他们。
茅阳道:“你怎么证明那是你们的孩子,还有这具女孩儿的尸体又是怎么回事?!”
这车厢里方才如此吵闹,那翠嫂怀里的男婴都不曾醒来,绝对是有问题。
翠嫂脸色一僵。
倒是王老狗反应极快,他弯腰跪倒在地,抱起女孩的尸体,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道:“囡囡啊,爷爷的乖囡囡,你死得早,夭折在他乡,爷爷只是想把你带回家啊。”
“这才不得不把你放进箱子里,怕吓到别人,不敢拿出,谁曾想啊,谁曾想,我们不过是想带囡囡回家啊,怎么就碰上这种事情。”
“老天爷啊,你睁开眼睛瞧一瞧,这世上还有公平吗?!还有道理吗?!”
翠嫂和王麻子也反应过来,跟着哭诉,怎么可怜怎么来。
有人不禁面露同情。
有人也开始怒视简初柒、霍逍等人。
“太坏了,这些人就会欺负我们这些平民百姓。”
“竟然明目张胆的抢孩子了。”
“他们手里有木仓又如何,我们这么些人,一拥而上,不怕制服不了他们。”
简初柒确认男婴没有什么大问题后,抬起头道:“你的乖囡囡?你确定吗?”
王老狗愤怒道:“这是我的小孙女,我怎么不确定?!”
“倒是你,快把我的孙子还给我!”
“啧。”简初柒不耐烦地咂了咂嘴:“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吗?”
“我最讨厌对孩子出手的邪术师,也最讨厌拐子,恰巧,你们两样都占了。”
稚子无辜,他们还未多看看这个世界,就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你既然说她是你的小孙女,那你不如亲自问问她,看她愿不愿意认下你这个爷爷,哦对了,还有你们两个,这‘爸爸妈妈’她喜不喜欢。”
翠嫂不由得心中嗤笑,还亲自问问,问谁?问鬼吗?
这具女孩儿的尸体是他们按照邪术师要求的方法制作而成,魂魄早已被符文封印,符文擦不掉、魂魄出不来,就算有玄门中人在此又如何,根本……
还不待翠嫂得意地想完,就见女孩尸体眼皮上绘制的黑色符文好似凭空被一双手擦去,不留一丝痕迹。
怎么回事?!
翠嫂震惊,这是用尸油制作的墨,坤师不是说根本不可能擦得去吗?!
就在下一瞬,火车车厢内的灯突然全部熄灭。
“嘻嘻、嘻嘻。”有女孩儿的笑声蓦然响起。
翠嫂惊慌地左右看看,倏地,她感觉背部似乎攀着什么东西,不禁全身一僵。
直到一双冰凉的小手摸上她的脖颈,一个阴森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你想做我的妈妈吗?”
“那就,下来陪我吧,嘻嘻。”
“啊——!”
霍逍眼睁睁地看着女孩儿的尸体突然睁开眼睛,一双漆黑无眼瞳的眸子死死盯着翠嫂、王麻子和王老狗三人。
随即,这三人像是陷入幻觉当中开始大吼大叫,神情恐惧狰狞,犹如得了失心疯一般。
不一会儿,这三人便开始眼鼻耳俱都流血,淌了一脸,形容恐怖,把周围的人吓得再次往后缩去,也不说什么要为他们讨个公道之类的话了,各个避之唯恐不及。
这尸体睁开了眼睛,可周围的人却仿佛瞧不见,一点都没有分去注意。
这时,简初柒开口说道:“等没人了再弄死,不然还得解释,太麻烦了。”
话音落下,那女孩儿的尸体便转过小脑袋,注视着简初柒。
霍逍与简初柒站在同一个方向,被那双眼睛一盯,不禁心里发寒,忍不住握紧手里的地盘。
简初柒:“啊对了,你的尸体不能走,喏,陈二,你来抱着这孩子。”
他把男婴又交由陈二抱着,紧接着走过去,重新把女孩儿的尸体放入箱子里,合好。
“霍少,劳烦你命护卫将这三人打晕带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