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了,楚泽淮还没有回来。
处于爆花期的白郁心情越发烦闷,就连植物快乐水都没能让他快乐起来。
他也试着去净化工厂买醉,但是清醒后,还是控制不住想开花的欲.望。
算了,工作吧。
投入工作中,就不会去想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第一小队办公室中,白郁一边看着楚泽淮的任务记录仪,一边对着空白的任务报告奋笔疾书。
“我感觉小白写文书的速度是越来越快了,迟早要写到没有东西可写。”
林墨听着隔壁恐怖的‘沙沙’声,小声道。
楚家人的语文都不太好,所以面对这种能轻松驾驭材料文书的大神,那都是打心里有一种崇拜敬畏之感。
“放心好了,材料是永远写不完的。不过小白好像已经开始翻楚队几年前的任务记录了,恐怖如斯。”
原雪赞同地点点头。
“不止如此,我第五小队的朋友告诉我,小白前两天兼职去帮第五小队写文书,半天时间干完了他们积累了一周的任务报告,穆阳极力邀请小白留下来。”
燕然摸着手中的刀,道。
“穆队也要和栗队一样抢人了吗?不过有我哥在,我是不会担心小白突然跳槽的。”
林墨摸了摸下巴,随后像是盲生发现了华点一样,目光落在了燕然的身上,
“燕姐,没想到你在第五小队也有朋友啊,我还以为你是那种独行侠。”
“我是个正常的人,有朋友也很正常,我们经常一起练习刀法。”
闲聊的话题就这样顺滑地从白郁身上转到了燕然身上,前者没有去参加另外三个的闲聊,而是继续写任务报告。
直到一阵特殊的感觉传来。
白郁的手一顿,没有控制好手上的力道,签字笔在文书上划出了一道长长的痕迹,甚至还穿透了纸张,发出‘撕拉’一声巨响。
白郁顾不得已经作废的任务报告,脸色凝重。
就在刚才,他下在楚泽淮身上的白蔷薇花纹传来警告,宿主生命值正在飞速下降,呼吸心跳逐渐减弱。
与此同时,白郁随身带着的控制器上的数值也变成了触目惊心的红色。
楚泽淮出事了。
**
控制器能收到的消息,调查局的监测员当然也能收到,在数值变红的那一刻,直接就通过最高权限发给了楚云柔。
局长办公室中,又在给栗讼和越风做调解的楚云柔“唰”一下站起来,脸色阴沉下去,她也顾不得处理局里面的事情,直接通过各种方式联系楚泽淮。
刚刚还在吵的两人看着局长的突然动作,虽然好奇,但在察觉到办公室里面极低的气压后,还是瞬间闭上了嘴。
“小淮,拜托,接个电话。”
楚云柔祈求地看着手机上的号码,但最终等来的只有无法接通的忙音。
她又换了好几种联系方式,私人的公共的都有,但就是无论如何也联系不上自己侄子。
一向冷静的金雕此刻陷入慌张,开始联系北洲那边的负责人。
在等待了漫长的三分钟后,那边终于有人接通了电话,语气中充满着疲惫。
“我们在北洲的行动遭到了泄露,最后和光辉神教两败俱伤,我方执行官到现在还躺在医院里生死未卜,东洲执行官楚泽淮在对战【天狼星】时,遭到了【沉没者】和【水鬼】的伏击,重伤后下落不明。”
短短的一句话,直接让楚云柔陷入了沉默。
“我们现在....要做些什么吗?”
栗讼此刻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收起了在越风面前的嬉皮笑脸,目光沉沉。
“先去完成你们的任务,我再和北洲那边联络一下,看能不能派人过去。”
楚云柔一只手继续翻找着通讯录,另一只手已经无意识化成了金雕尖锐的爪子,直接抓碎了崭新的木质办公桌的一角。
“好的,楚局。”
“对了,这件事情先保密....等等,去告诉白郁和小墨一声,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
这两个毕竟是楚泽淮最亲近的人,楚云柔觉得有必要告诉他们两个一声。
至于楚爷爷.....老人家年纪大了,心脏不好,受不得惊吓,就先不要告诉了。
楚泽淮要是没事,那就是白白让老人家担心一场,要是有事,他们还要瞒着年事已高的老人。
“好。”
栗讼点点头。
“等等,小墨就先别告诉了,我怕他乱说。”
楚云柔又想起了自家儿子那个嘴巴和评分为负数的伪装情绪能力,补充道。
“嗯。”
然而两人带着沉重的心情去第一小队办公室后,却发现他们要找的人早就已经离开,甚至还写了一张请假条。
“你说小白?他好像是身体有些不舒服,我觉得是最近写文书写太多了,脑细胞都伤到了。”
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林墨随意道。
“好,我知道了,我手机上联系他吧。”
**
正被两人寻找的白郁,此刻已经到了北洲。
不是他不相信调查局的能力,主要是蔷薇花纹给他的定位是在北洲,他们清河市调查局在北洲是一点人手和势力也没有。
伪装人类这么久的白郁也明白,跨区做事都需要很多复杂的手续,更别提是跨洲做事,等到双方达成协议后,他男朋友说不定人都已经没了。
对于一个S级别的污染物来说,东洲和北洲的距离虽然遥远,但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在过去的时候,白郁还特意找月季花了解了下情况。
[白蔷薇:你们参加北洲的事了吗?]
[月季花:没有,我最近在负责南洲的事,不过我听说过北洲分教让四洲联盟吃了一个大亏,重伤西洲和北洲的执行官,活埋了东洲的执行官,此刻整个神教都在进行快乐的宴会。]
[白蔷薇:活埋?]
[月季花:对,【云小姐】、【沉没者】和【水鬼】出的手,三个月之使者,勉强把那只鸟沉在了北洲高原下面,你怎么对这个感兴趣?]
[向日葵:月季你个蠢植清醒一点,老大喜欢的人好像就是你口中被活埋的鸟。]
[月季花:.....抱歉。老大,需要我做什么吗?]
[白蔷薇:帮我收集一下那三个的资料,其他没了,我还有事。]
留下这一句后,白郁掐断了他们之间的通话,同时踏上了北洲高原的冻土。
和四季分明的东洲不一样,北洲的天气一向寒冷,清河市处于繁花似锦的盛夏时,北洲高原的寒风正于山峡间呼啸而过,发出恐怖且巨大的声音。
瘦且枯黄的草伏在被冻得邦邦硬的泥土上,冰冷的石头下面有残留的雪,生命的迹象在这里几乎绝迹,整个天地间只剩下刺骨的寒风。
白郁循着蔷薇印记的方向一路走去,终于在偌大的北洲高原上找到了楚泽淮的定位。
举目望去,这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和高原上其他地方没有任何差别。
如果不是自己有蔷薇印记,仅凭借着月季花给的‘活埋’的线索,压根就找不到对方的位置。
被活埋在远隔世间的地底、永远沉睡在千年不化的冰冷冻土,对于在天空中翱翔的太阳神鸟来说,确实是一个极痛苦的死法。
植物狠狠地在自己的小本本上记了一笔,随后把注意力放在了脚下的土地上。
楚泽淮和他的直线距离是一千五百八十三米。
【白郁,你的藤蔓能穿进那么深吗?】
系统看着坚硬似铁的冻土,担忧起来。
白郁的藤蔓只穿过污染物的身体,除此之外,就是捆绑和拿取东西,穿透性不是藤蔓的特性。
【有点难,所以我不打算用藤蔓。】
白郁垂眸看着冻土,
【系统,我一直展示出来的,是我的花枝,但是,对于一个植物来说,当它在地面上的枝叶越是繁茂葱茏,它在地底下的根就越是强大盘虬。】
话音落下的后一秒,棕褐色的根部穿入冰冷的冻土里,土壤开裂,巨石滚落,山体都为之动摇,庞大的根系轻而易举地在土壤里穿梭,粗壮的主根有着一往直前的气势,在里面开路,其余的侧根在土壤里翻找。
在山体即将崩塌时,一条侧根总算是触碰到了属于人类的温度。
找到了。
第一次见白郁动用根部的系统还在震撼失语中,那边,白郁已经用侧根把奄奄一息的鸟给拉了出来。
“还好还好,人还活着。”
植物松了口气,用叶子扫了下对方身上的泥土后,检查了一下身体状况。
不容乐观。
长期处于缺氧地下环境,导致楚泽淮的生命特征极低,更何况对方胸口上还有一道带了毒的伤口,外翻的血肉已经呈现黑青。
白郁伸出藤蔓须须吸收了一下。
一种会侵蚀神经系统的毒素,但是没有他自己的毒强。
细细长长的藤蔓须须转瞬间就把上面的毒素吸得一干二净,白郁还特意切了一小节藤蔓,顾不上榨成汁液,简单捏碎后喂了下去。
强大的植物力量在楚泽淮体内流转,后腰处的白蔷薇纹路亮起银色的光芒,相辅相成下,对方的气息总算是平稳了下来。
白郁感慨还好自己来得早,同时把人抱在怀里,朝着来时的路归去。
按照楚泽淮的恢复能力,等回了东洲,对方差不多就能苏醒。
只不过白郁还是低估了太阳神鸟的力量,没了毒素的阻拦后,楚泽淮的身体被激发出了比平时更强的恢复力量,植物还没有走出北洲高原,怀中的人就已经睁开了眼。
那双金橙色的眼眸先是茫然地看了看北洲永远沉着的天空,然后又茫然地看了眼白郁:“我.....死了?”
如果不是死亡上了天堂后,因为过于思念而出现了白郁的幻觉,不然楚泽淮无法想出自己怎么会看见那张朝思暮想的脸。
“没死,我把你拽回来了。”
白郁瞥了一眼对方,道,
“话说你怎么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他对楚泽淮的能力有信心,双重的强大觉醒能力加上对方性格中的冷静谨慎,不应该会被敌方轻易埋伏。
“【天狼星】云小姐,长着一张和夜雨相似的脸,我怀疑她就是夜雨失踪的姐姐,在我说出夜雨的名字和资料后,对方神情中明显出现了挣扎和被精神控制的迹象,我刚想继续说,然后——”
然后就被【沉没者】和【水鬼】偷袭了。
“这样啊,下回不要管这么多,先注意好自己的安全。我当时感受到你出事后,真的很慌,甚至在后悔之前为什么没有答应你的一些要求。”
白郁幽幽道,只不过营救的过程比他想的还要简单,或许是光辉神教那群人觉得没有人能穿透千米深的北洲冻土吧。
“白郁,你现在还在这么想吗?那晚上的时候,能不能把你藤蔓上的刺收一收,对我来说太刺激了,即使是S级觉醒者的身体素质,也经不起你这么玩。”
白郁:..........
“都什么时候了,受到这种要命的伤,你还有心情想这种事。”
沉默了几十秒后,白郁开口,带着刺的藤蔓在对方眼前晃了下。
“没事,我觉得还没有你更能要了我的命。”
“你一定要我把藤蔓塞进你嘴里才肯停下吗?”
白郁定定地看着怀中的人,在判断对方是不是神经受了什么刺激。
以前的楚泽淮,就算是在被授粉时,也不会说出这种话。
“咳,算了,我不说了。”
楚泽淮仰头看着北洲的天空,语气很轻,
“我只是觉得,你以前经常说类似的话,应该会喜欢这种,但是我之前从来没有说过,在临死之前,我忽然就想明白了,你想听,那我说几句也没关系。”
反正只是几句话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白郁的表情变得微妙起来。
这个其实....其实是他在原雪给的资源里面的学的,里面的人类在进行运动的时候,经常要说一些调.情的话语,为了更好地伪装人类,他就也学着说这种‘必要’的话。
其实他也不是特别喜欢说这种话语,植物最喜欢的,还是用自己的藤蔓进行捆绑和把花粉喷满对方身体内外。
在沉默了几秒后,白郁果断岔开了话题:
“你在地下的时候,心里面只想这种事情吗?”
楚泽淮长长的睫毛垂下,敛去了金橙色眼眸中的所有情绪:
“其实在我刚开始觉得我即将迎来死亡的时候,心情还挺平静的,这或许就是觉醒者的宿命——不是在精神失控中崩溃死去,就是在某一次任务中壮烈牺牲,我的父母,我的朋友,皆是如此。”
“不止是我。林墨,沈桉....我所接触到的所有身为觉醒者的亲朋好友,都有这样的觉悟。有了强大的力量,就必须要承担相应的责任或付出足够的代价。我也做好了某一天他们会早早离开的准备。”
“但是.....但是唯独你,白郁,我第一次有这么自私的想法,我希望你能活下去,哪怕不去当调查员不去做任务,只是伪装成普通人过着平庸的生活,我也希望你能活下去。”
“我当时最强烈的想法,大概是,幸好被埋在下面的是我,而不是你。”
北洲高原冻土下面那么寒冷,又孤寂又黑暗,和手上沾染了鲜血的他不一样,白郁这么温柔的人,不应该经历这种痛楚。
沉默。
良久的沉默。
片刻后,白郁总算是走出了北洲冻土。
灿烂的阳光穿过云层,略暖的风吹过,像是重返世间。
“楚泽淮。”
“我在。”
“明年五月份的话,要不要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