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献吻? 万字章

“是娘不让你进厨房的, 娘说要饿着你,说只有让你吃些苦头,才能知道怕, 才会服软听话......可你肯定是想用厨房的吧。”

孙秀芳虽然不会明面上忤逆江母, 可在一些小事上,她还是能够趁江母不注意帮帮忙的。如果楚年愿意帮她,她也一定会帮楚年。

虽然,一旦被江母发现的话,少不了要挨骂,但只要能怀上孩子, 一切就都值了。

“年哥儿, 我知道你讨罗老爷子喜欢,你就帮帮我吧。”

楚年:“......”

楚年是有心想跟孙秀芳拉近关系的, 按理说,对方有事来找自己帮忙, 正好是一个拉近距离的好机会,可是...这一上来就是超纲的题,生不生子什么的, 不在楚年掌握的范围之内啊。

看到孙秀芳的眼睛里充满了期盼, 楚年挠了挠头, 说:“问问倒是可以问问,只是, 大嫂你最好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哎!”孙秀芳黯淡的脸色一下子焕亮了许多, 连声音都大了一点。

楚年:“......”

还有后半句呢,倒是也听一下后半句呀!

孙秀芳还是有些羞臊, 又对楚年说:“爹娘明天才能回来呢, 今晚咱们一起吃饭吧。”

啊!一起吃饭!

说到这个楚年可就来劲了, 天知道他到现在就没能正儿八经地吃过一次饭!

但紧接着孙秀芳又补充了一句:“也没什么好的能吃,就是喝粥,或者要么少添点水,煮厚一点,那就跟饭差不多了,顶饱一点......爹娘还有四弟都不在家,我不敢择菜吃的。”

啊这...

楚年的劲头瞬间低迷了一半。

不过也是,以江家二老的为人和抠门尿性,孙秀芳在这个家畏手畏脚也正常。

说是正常,其实又不正常。

至少在楚年看来,是不该正常的。

楚年一摆手,说:“大嫂你就是太听话了,这也是你的家,凭什么你要这么委屈自己,你嫁过来之前也是家里宠着的女儿吧,嫁到了这家就非得受苦?活没少干,饭却不能多吃,根本没道理啊。”

听到这话,孙秀芳略有些诧异地看着楚年:“...哪、哪有谁家里会宠着女儿的......”

楚年:“......”

万恶的重男轻女!

“既然如此,大嫂就更应该自己宠着自己才是。”

虽说这是在古代,更是在古代僻壤的小山村,重男轻女估计是一抓一把,但楚年偏就不惯着这种糟粕。

自己宠着自己?

孙秀芳活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对她说这种话,顿时看楚年的眼神更加诧异了。

楚年:“大嫂听我的,以后你想吃啥就吃啥,不必委屈自己,你又不是没给这个家做贡献,凭什么他们在的时候才能跟着吃一口?什么鸡蛋啊,肉啊,以后想吃就直接吃呗,不吃白不吃,问就是你要备孕,需要营养,没营养怀不上。”

“...哪、哪有这种歪理......”孙秀芳目瞪口呆。

她忍不住想,难道楚年以前在家里就是这样的吗?那他怎么还被楚家卖过来了?

“这怎么是歪理呢?民以食为天啊,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楚年很理所当然:“对你好的人,你当然可以顾着他们,也对他们好,可明明有条件有饭吃,却不给你,这种对你不好的人,你还顾着他们做什么?当然是要自己对自己好啊。”

孙秀芳:“......”

从小就被告知要听话懂事安分守己的孙秀芳都听呆了,楚年怎么...怎么能这么大逆不道呢!

那可是公婆,是父母,就算再不喜欢,心里再埋怨,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吧?

楚年看孙秀芳一脸复杂,冲她眨眨眼,说:“我以前就是太傻了,所以才会被替嫁到江家来,我夫君也就是因为太乖了,所以才差点连命都要没了。反正,以后我是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了。”

孙秀芳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在她看来,自楚年来到江家后,所做的每一件事都让她挺难以言表的。

同样是被婆婆指着鼻子骂,她是默默忍着,只能半夜里一个人缩在被窝里偷偷的哭,楚年却是直接开口骂回去,嫌骂的不够,还要把左右邻居都喊出来看笑话。

但仔细想想,楚年这么离经叛道,有什么损失吗?

好像没有。

关上厨房的门饿着他,饿到他了吗?

没有饿到。一回来就看到他在晒着太阳吃饼,似乎还挺悠闲。

逼迫他跟傻子四弟亲热生孩子,逼到他了吗?

完全没有。不仅没有,他甚至还给三弟请来郎中看起了病,要是三弟的病真能治好,傻四弟就不可能有机会了。

孙秀芳:“......”

看着这样恣意妄为的楚年,孙秀芳心里头突然就滋生出一丝丝羡慕出来。

“...大嫂你忙吧,我给夫君喂药去了。”见孙秀芳表情奇特,楚年招呼了一声,识趣地结束了话题。

虽然痛恨重男轻女的陋习,可陋习陋习,深入人心,想要一朝一夕三言两语就能改变,肯定不可能。

楚年不敢说得太过,怕孙秀芳觉得自己是个异端,好不容易拉起来的关系还得倒回去。

“好。”孙秀芳点了点头,表情仍有些讷讷的。

楚年便拎着食盒回屋了。

小破屋里,江自流闭眼卧在床上,不知道是在睡觉还是醒着。

楚年面对孙秀芳时挂着的恬然笑意慢慢消失了,眼底不禁多了几分惋惜。

他一想到马叔说的那些话,什么“活生生被拖死的”,“就算治也治不了根”,“一辈子都要当个药罐子”,楚年就觉得可惜。

这么美好的美人,真就命比纸薄么。

但等楚年走到床边的时候,他眼底的惋惜遗憾悄然散去,又换成了微笑的神色。

“夫君我回来啦,马叔给你开了副药,让先喝上几天看看,我扶你起来喝了再睡吧。”

江自流慢慢睁开了眼睛。黑墨一样的眼睛里神色清明,并非才睡醒的样子。

“你没睡吗?”楚年有点担心。

楚年还挺怕江自流会胡思乱想的。

毕竟病人的心态很重要,就算是不能除根的慢性病,如果心态好的话,人也能舒服些。

但楚年看江自流的表情吧...好像又不是胡思乱想。他的眼睛深得很,这他这样专注的看着,楚年总有一种被拉着往里面拽的错觉。

可能...这就是美人的魅力吧。

轻咳了一声,楚年扶江自流起来吃药。

药从食盒里拿出来的时候还是热的,楚年坐在床边,一口一口地喂他。

显然,喝药不是什么美事,药的味道很重,楚年只是喂药的人,都被这味儿冲的直犯怵。

楚年尚且如此,真正要喝药的江自流就更不用说了,从喝下第一口药后,江自流就皱起了眉头,墨染的眉峰紧紧拧在一起,脸色都更白了几分。

即便如此,江自流也还是很配合的在喝,楚年伸来一勺,他便喝掉一勺,喝到碗底的时候,他连嘴唇都泛着白了。

病美人被苦成这样还这么乖,楚年有点看不过眼了,小声嘀咕说:“真有这么苦吗?要不我明天问问马叔,看能不能改进改进?”

等一滴不剩全部喂光了后,楚年贴心地拿来了蛇果。

“夫君,赶紧吃点蛇果压一压。”

楚年一连喂了江自流好几颗蛇果,好让他的嘴里可以中和中和,把药的苦味儿给压下去。

几颗蛇果吃下去,鲜红的果汁浸润着苍白的嘴唇,染上色彩,稍微驱赶了一点病态的白。

江自流的嘴唇唇形是极好看的,被色彩一润,就显得尤为好看,加之他即便病中,也有一股端正的风雅,哪怕是楚年这样混迹娱乐圈,悦美无数的人,天天对着江自流,还是会被他一次次惊艳到。

可是吧...

偏偏,他唇角有一块红痕。

楚年知道,这是自己的杰作。

但,可恶就可恶在,这梦游打出来的杰作位置实在是太离谱了!偏要印在唇角,整的跟被亲咬出来的似的......

再被鲜汁这么一染,莫名就透出了一股色.气。

端庄和色.气,本该是南辕北辙的两种气质,可当它们混在一个人身上的时候,尤其这个人还是个美人,真真正正就是一道不可多求的绝妙风景。

坐在床边的楚年是连着瞥了好几眼,既想看,又不太敢看。

想看,那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不丢人。

不敢看,那是这他喵的毕竟是自己揍出来的绝景,心虚!

一来二去的,楚年轻叹一口气,心说以后睡觉之前都得给自己下个心理暗示,争取能睡得老实一点才行。

江自流可不知道楚年在想什么,他只看到楚年喂完蛇果后,就有一下没一下地往自己脸上瞟。

瞟的位置靠下,应该是嘴唇。

江自流抿了下唇,长睫一敛,视线收拢。

小哥儿对他的这张脸...似乎很感兴趣。

对脸上的这张嘴...更是似乎从见第一面起,就很感兴趣......

小哥儿没再说话了,视线还是屡屡飘来。

可能小哥儿以为这样并不明显,实则,在这么狭小的空间里,他的两道视线无所遁形,明显又灼灼,近乎带着烫意。

江自流的手指蜷在手心,指尖摩挲着手掌,感受着这股滚烫的视线,突然身体向前一倾,抬起头朝楚年凑了过去——

“夫君,我还得出去一趟。”楚年说是不看,到底是没忍住,偷偷看了好几眼,才把视线撕开,起身站了起来。

只是,才一起身,就看到江自流忽然凑了过来?

楚年:“???”

江自流:“.........”

江自流一整个尬住。

楚年迷茫。

“夫君?你怎么了?”

江自流没有抬头,还维持着微微前倾的姿势,只是,两只耳朵爬上了淡淡的红色,很快,淡红就从耳朵蔓延到了脸庞。

楚年眼瞅着江自流的脸在自个儿面前变红,眼睛眨了眨,不是很确定的萌生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大胆想法:

他他他刚才凑过来,该不会是想亲我吧?!

楚年:“!!?”

不会吧不会吧?

这是什么情况?

马叔给开的这个药,是正儿八经治肺止咳的药没错吧?

楚年:“.........”

两个人各怀心思,一坐一站,谁也没动,维持住了一个诡异的平衡。不过他们的内心却不像表面这样风轻云淡就是了。

江自流没想到楚年偏就在这自己过去的那一刻抽身离开,他想给的回应没有给到,一时间里,竟说不出是庆幸还是...失落。

楚年人都傻了,万万想不到端庄的大美人好像是要献吻?!

不会吧!

楚年:虽说一口一个夫君的叫着,可我只是嘴上甜,心里没有你啊!

江自流嘴唇张了张,很想问楚年说:你不是要出去么,该转身出去了吧?

可惜他试了几次,都没能发出声来,再要尝试,喉咙里开始发痒,又忍不住地想要咳嗽了,无奈,根本说不出话来。

楚年看江自流僵坐着,脸上薄红,嘴唇微颤,油然而生一种自己又给把人欺负了的错觉。

可是这回真的冤枉啊,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话也没说,是江自流自己冲上来的!

还冲上来冲失败了......

但凡江自流早一秒,或者自己晚一秒,现在应该就不是大眼瞪小眼,而该是嘴对嘴了。

楚年想不通呐,这病美人一直防自己跟防狼一样,怎么今天性情大变,变得这么奔放大胆了?

又怎么偏偏是今天,病美人才喝了药,要是刚刚真的贴上了,自己会不会也尝到中药死苦死苦的味道?

嗯?等等?

尝到药的苦味?

楚年:“......”

楚年灵光一闪,脑海里陡然又升腾起了另一种念头:病美人他该不是存心使坏,想让自己也尝尝苦巴巴的药味吧?

噫!恩将仇报?

没想到他竟然是这种美人?

然而还没到三秒,楚年就自己推翻了这个荒唐的念头:应该不是吧?病美人这么乖,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那么思路就又绕回来了,病美人就是想献吻呗!

罢了罢了,还是不想了。

楚年内心无比复杂地暂时中止了这道难题,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扶江自流躺好,出去了。

楚年走后,躺进被子里的江自流:“......”

——

楚年本来是没什么事了,可江家二老,包括江四,都去了镇上,江家现在只有大嫂在。既然和大嫂建立了初步的友好关系,厨房能用上了,楚年可不想浪费。

所以,楚年决定上山去!

楚年没准备去很远,就快去快回,去摘点蘑菇回来。

上次楚年就有点馋山上的野蘑菇,奈何没条件煮了吃,现在机会来了,他不是很想错过。

楚年目的明确,进了山后,奔着蘑菇多的地方就过去了。

那是一棵倒下的树,有成年男人腰那么粗的树,死了不知道有多久了。

它虽然死了,日益腐朽的枝干却化成养分,养育出了许多白头菇。白头菇一簇一簇地长在一起,各个冠大体肥,长得可好了,全部楚年拔了出来装进麻袋。除了白头菇,树根的那块儿,还有些黑木耳,也被楚年顺带着摘了走。

摘完后,楚年不多留,麻溜的往山下赶了。

明明还没到晚上,天就已经黑了下来,天上的阴云全都聚集到了一起,大片大片,乌乌央央,厚重地仿佛随时都会压下来。

风也开始刮了起来,穿梭在山间的树林里,呜嗷喊叫的,比起说是风声,更像是动物的喊叫。

这样大的架势,要说不是在酝酿一场特大暴雨,老天都下不来台。

幸运的是,楚年上山下山的路上,特大暴雨都没有落下来,一直等楚年带着蘑菇木耳回到江家了,雨还在酝酿中。不过多了一道程序:雷声。天上开始打雷了,闪电配着雷鸣,一阵一阵,嚣张又暴躁。

楚年反正到家了,下雨也淋不着,喜滋滋地提着新鲜采回来的战利品进了厨房。

厨房里,孙秀芳已经把大锅的火生好了,锅里咕噜咕噜的翻着响声,热气腾腾的白烟和米的味道争前恐后地往外跑。

楚年上前揭开锅盖看了一眼。

锅里是白水炖米,白米粥是也。

楚年倒也不意外。

反正他从山上带了这么多白头菇回来,正好加进去就是了。

于是楚年去到水缸舀了两瓢水倒进锅里,以防锅里的粥煮干了变成米饭了,然后把白头菇放进洗菜的盆里,打来水洗干净,放到案板上切成了片,接着全部倒进了锅里,跟粥一起煮。

这么煮,当然没问题,只是...好不好吃就不一定了。

所以楚年又在厨房里找了找。他找到一个瓦罐,打开了,看到里面是白青色的颗粒,猜测应该是盐巴,用筷子进去戳了一下,放到舌尖上舔了舔,很咸,确实是盐。古代的盐就是这样子,跟现代的有些区别,不过能吃就行,楚年拿勺子挖了一点盐丢进锅里,再搅了搅,盖上了锅盖。

好了!接下来就等咸菇粥出锅就行了!

虽然说不加肉的咸菇粥没有灵魂,但眼下,先将就着凑合凑合吧,不得比干吃白米粥强嘛。

没别的事干了,楚年打算回屋休息会儿,等估摸着粥煮好了再过来,但才走出厨房,想起来那天看到江母在菜坛子里捞咸菜,便又折返回来,在橱柜里拿了个碗,去到咸菜坛子那,打开,捞了好几筷子咸菜进碗里。

“咸菜好啊,下饭。”

这咸菜是雪里蕻腌的,纯菜,没有肉末,同样么得灵魂。但好在放了点辣椒,下饭还是下饭的。

雪里蕻小菜子腌好了,味道总是会有一点臭臭的,闻到这个味儿,楚年莫名就有点馋螺蛳粉和臭豆腐了。

可惜,在这小破山村里,臭豆腐以后也许有可能,螺蛳粉肯定是别想了。

不过,臭豆腐也好,螺蛳粉也罢,楚年现在最想的还是肉!

肉!

楚年握拳。

什么时候才能实现吃肉自由!

——

孙秀芳再进厨房时,看到灶台上盛着咸菜的碗,就知道楚年过来了。

楚年大概是想找吃的,但没找到什么,便捞了些咸菜。

捞点咸菜倒没什么,江母看不出来,但地里的菜,孙秀芳是真的没敢摘。家里吵架的地方多了去了,在吃这一点上,孙秀芳是真的不想再跟江母吵吵了。

擦了擦手,孙秀芳打算把厚粥盛出来,然后喊楚年一起吃饭。但当她揭开锅盖看到里面的东西后,她一下子愣住了。

白头菇?

哪来的白头菇?

楚年恰在此刻过来了厨房,见孙秀芳开锅,笑着说:“大嫂,粥滚了吗?可以吃不不?”

孙秀芳惊喜地问他:“这里面的蘑菇是你放进去的?”

楚年点头:“对啊,我上了一趟山,特意摘回来尝尝的,肯定很鲜。”

孙秀芳看着一片片滑润的蘑菇片,咽了口口水,直点头:“是鲜呢,要是香菇就更好了,香菇煮粥才好吃。”

楚年笑:“对,要是香菇的话,最好再加上点鸡丁,做香菇滑鸡粥,我以前最喜欢吃这个了,当早饭吃。”

最好再加个茶叶蛋,美滋滋。

孙秀芳小声说:“谁家煮粥还往里面放肉呀,又不是皇帝。”

楚年听得好笑:“有条件的话,想放就放呗,怎么好吃怎么来。”

孙秀芳不说话了。

她怕是没这个福气,不知道将来媳妇熬成婆了的时候能不能有。

楚年拿过碗盛粥,盛了两碗,一碗薄厚适中的,盛好了后放在灶台上晾着,还一碗粥薄但蘑菇多的,端到小桌那放好,是自己要吃的。

孙秀芳见了,心想年哥儿对三弟是真的上心。

咸菇粥如楚年说的那般,确实很鲜,孙秀芳才吃了一片,嘴角就勾起了笑容。以往她一个人留在江家的时候,吃饭就是一晚粥糊弄过去了,有时候连粥都不煮,省得生活,随便搞点干饼应付应付,也就过去了,现在却是跟楚年坐在一块儿吃蘑菇咸粥。

“对了大嫂,你嫁过来几年了呀?”楚年边吃边跟孙秀芳搭话。

孙秀芳说:“得有个小五年了。”

“这么久啦?五年前我夫君多大呀?”

“三弟...三弟今天好像有十六了吧?还是十七?我嫁过来时,十岁出头,十一二岁吧?”

好歹也一起生活了五年,连江自流今年多大都不清楚,说的这么模棱两可的。楚年不禁叹气,江自流这么不受待见,要说不是捡来的,他才不信。

“话说有一点我很奇怪,我夫君是做过什么惹人生气的事吗?不然怎么这么讨嫌?”

孙秀芳划粥的手一顿。

楚年这个问题问得很直接,但她却答不上来。

因为她曾经也很好奇,为此,也偷偷问过夫君。可夫君给的说法很模糊,理由感觉都不是太站得住脚。

倒是村子里曾经传过些风言风语,说江自流长得跟江家所有人都不像,肯定不是江爹亲生的,惹得江母生过好长一段时间的气。

说这种话,谁听了都得生气,江母那个脾气,那时候没少跟别人吵,跟村子里大多数人关系不好,就是那时候弄出来的。

那时候,江母在外面跟别人吵,吵完后,回来就拿江自流出去,对他是又骂又打的,动辄不给吃饭,狠起来晚上连屋都不让进,罚他在院子里睡觉。

当时江自流还没病,是跟江四挤在一个屋里睡的,孙秀芳暗下里偷偷猜过,江母可能是不想江自流跟江四待在一块,所以才这么对江自流。

孙秀芳觉得江自流的病就是被江母折腾出来的。

楚年问了这个问题后,见孙秀芳久久不答,便猜她也说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楚年换了一个问题:“那我夫君生病之前,有没有什么关系不错的玩伴呀?”

江自流这么好看,小时候愿意跟他玩的人肯定多,大嫂不知道,兴许那些玩伴知道呢?而且玩伴的话,从小跟江自流一块长大,没准会比较了解他。

这个问题就简单多了,孙秀芳想了一下,说:“三弟跟谁玩得好...这个,村子里的大人小孩都喜欢他,他好像跟谁都玩的挺好的。”

楚年就知道是这样,问:“有没有特别好的呢?”

“格外好...”孙秀芳仔细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低声说:“我天天干活,跟三弟的话并不多,还真不知道他有没有玩的特别好的。”

哎,不知道啊。

楚年还以为能在大嫂这搞到多一点的信息,但看样子,好像效果甚微。

孙秀芳划了两口粥,突然想起来,说:“对了,三弟喜欢去罗夫子家玩,以前罗夫子还特意上家里来问过,问要不要让三弟去他那念书识字呢,说是三弟去的话,可以少收一点学费,不过没去成就是了。”

“罗夫子?”楚年问。

“嗯,就是村东头的罗夫子家,罗夫子往年一直想考个功名来着,但一直也没考上,连童生都落榜了好几次,后来就不考了,改教村里愿意念书的小孩子们识字。不过...念书这事,太难了,村子里好些人也不是真想让自家的娃跟着罗夫子念,就是娃子们小,闹腾的时候,自己也没时间带,实在没办法了,给点小钱,送到罗夫子那里带罢了。”

楚年今天刚把大罗村都转了一圈,村东头也去了。

村东头还有私塾吗?好像没看到跟私塾长得像的建筑?

他问:“是村东头哪一家呀,好辨认吗?”

孙秀芳点头:“好辨认的,外面围着篱笆院,后院种满了桔子树的那家就是罗夫子家了。”

啊!原来是那家!

这不是巧了么!

正是不要钱就给自己饼子吃的那个婶子的家呀。当时楚年还在想那婶子跟江自流什么关系呢,那么亲切地喊他“阿流”。

原来他们家是村里的小私塾。

难怪前后院的布局跟一般人家也不一样,后院有个那么长的一间屋子,想来,是给孩子们上课时讲书用的。

楚年点点头:“那我知道了,他们家的桔子树确实很显眼。”

孙秀芳微微笑了一下,说:“家里生了男娃,又希望男孩读书考功名的,都会在男娃出生后种棵桔子树,好讨个好彩头,希望将来能中举。”

楚年之前还在好奇好几户人家前面都种了桔子树,是不是有什么讲究呢,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孙秀芳:“罗夫子说自己是没希望考功名了,就希望什么时候村子里能出一个有出息的来,所以才在家里种满了桔子树。”

楚年:“......难为他了。”

孙秀芳叹气:“功名哪是这么好考的,你瞧罗老爷子家,他家的儿子,是村里唯一的童生,考中那年,整个村子都热闹,传得七里八乡全都知道了,家家户户,谁见了不是道喜恭贺,各个都艳羡呢,可这么多年过去了,罗童生还是童生。要我说,咱们村子里,哪可能有能飞上枝头的凤凰,念什么书呀,趁早别做梦了,安安心心种地就好了。”

楚年没搭腔。

说起来,古时候考官确实很难,但也确实能改变命运。要不是哥儿不能科举,他都想去考。

可惜不能,这辈子是注定无缘了,楚年也就不想这个了,继续跟大嫂问江自流的事。

但大嫂确实是知之不多,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了。

好在知道了罗夫子这个信息,且楚年跟罗婶也接触过一次了。罗婶是个善良的好心人,看上去还很喜欢江自流,连喊他都是亲昵的喊“阿流”。

看来下次可以去罗夫子家了解了解江自流的情况。

想到这,楚年倏然反应过来,罗夫子夫妻格外喜欢江自流?

刚刚大嫂还说罗夫子曾亲自上门劝学来着......难道,病美人其实还很会读书?

但好像也没什么用?

先不说江家就不可能让他读过书,就算他读过书,认识字,身体这么差,也没什么用,还能科举不成?

再说了,就算科举,跟自己好像也没什么关系呀。

正好粥也放得冷了,吃起来正好,楚年暂时不想了,专心吃起粥来。

吃完后,楚年端着同样晾好了的粥去喂江自流。

不过江自流吃起来兴致并不高,也没有吃完。楚年感觉他似乎也不喜欢蘑菇粥。看来,病美人还挺挑食,就喜欢面食?

——

经过大半天的酝酿,到了晚上,雨终于是下下来了,再不下来,楚年都快以为老天爷是难产了。

酝酿的久的雨就是了不得,一声惊雷后,势如破竹,刷刷刷地就开始往下掉,宛如天上是破了一个洞,滔滔不绝的天水全泄了下来。

电闪雷鸣雨又大,楚年躺在床上,属羊都数到一百只了,都快把自己给数饿了,还是没能睡着。

要只是睡不着也就罢了,还冷。

大风哗哗哗地刮,把小破门拍的那叫一个啪啪作响,每响一下,楚年就觉得有一道风从门缝里钻了进来。

过了一会儿,楚年的手脚开始发凉。

哎,深更半夜,屋外狂风鄹雨,屋内挨冻失眠,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楚年转头去看江自流。

黑灯瞎火的,只是看江自流的话,根本就不知道他睡着没睡着。于是楚年小声地问了一声:“夫君,你睡着了吗?”

江自流本来一直都是安安静静躺着的,忽然听到楚年出声,才知道楚年还没有睡着。

江自流的手动了一下。

楚年察觉到动静,便知道江自流也没睡了。

于是楚年从床上坐了起来。

旁边江自流动了动,不知道楚年要做什么?

“夫君...”

楚年低低地叫了一声。

江自流眸光微闪,不知道楚年突然坐起来,直勾勾盯着自己看,并且这样叫自己...是有什么事?

都这么晚了,不睡觉,还能有别的什么事?

好像没有。

那...难不成,是想继续下午没有完成的事情么?

“夫君,这也太冷了啊!你冷吗?”楚年的声线骤然拔高。

江自流:“......”

“不行,我要去抱床被子过来。”楚年咬牙。

靠,正好江家二老不在家,把他们床上的被子抱过来盖!

这么想着,楚年披好衣服,翻身下床。

下床后,楚年用薄被把江自流裹得严严实实,说:“等会儿开门的时候风雨肯定得扫进来,夫君你别冻着,我去去就来!”

还好跟大嫂拉近了点关系,在江家也算有了个内应了,抱一床被子是没问题的。

楚年迅速开了门出去,在风雨扫进来之前把门关上,尽量不吹着江自流,速度地往堂屋后门跑。

他敲门:“大嫂,你睡了吗?太冷了,我想抱床被子。”

没敲多久,孙秀芳就闻声从自己我屋里赶过来给楚年开门了。

“年哥儿,你也还没睡呢?”孙秀芳有些惊讶:“这么晚了叫我,是有什么事吗?难道是三弟有什么事?”

“没有没有,我夫君很好,是我。”楚年摇头。

顺带着,他还揪住了“也还”两个字。原来大嫂这么晚了也在失眠?不过现在不是管这个的时候,现在楚年只想搞到一床被子。

“大嫂,我想把他们的被子抱过来盖一晚上,这大暴雨下下来,天也太冷了,根本没法睡。”

“确实,今天晚上是挺冷的,难为你了。”孙秀芳有点怜惜楚年,连忙让步让楚年先进堂屋。

“你跟我来吧,我去抱给你...还是算了,堂屋里没点灯,你要不就在这儿等我吧,我抱出来,省得你跟来磕碰着。”

孙秀芳说着,人已经早往江家二老的房间走了。

“好,谢谢大嫂。”楚年也就站着没动了。他还没进过江家堂屋,这么黑不溜秋的,确实不好走,省得麻烦,还是让孙秀芳直接拿给他比较好。

江家有三间卧房,江家二老的在右边,稍微大点,左边的两间小些,是江家老大夫妻和江四的。

孙秀芳也不是第一次摸黑了,很快就从江家二老房里抱了床被子过来递给楚年。

孙秀芳有点纠结:“爹娘自己也没换大被子,这床你看行吗?”

“......”楚年接过被子,嘴角抽了一下。

特么的这好意思叫没换大被子呢,比他跟江自流的可厚多了!

“行,够应付一晚上的了,谢谢大嫂。”楚年说:“那大嫂我先回去了,麻烦你啦,你赶紧关门吧,风这么刮着,怪冷的。”

楚年也冷,话不多说,抱着被子赶紧就溜回小破屋了。

“夫君!我搞到被子了!”邀功一般,楚年把被子轰地一下扔到了床上。然后翻身爬回床上。因为太冷,他的手脚有点僵硬,抖抖嗖嗖的,不小心碰了江自流两下。

江自流看着楚年模糊的身影在黑暗里窜梭,熟练地上床下床,突然就觉得有点异样。

到底是什么时候...楚年已经这么熟稔了?

楚年爬上了床,先是把原来的那床薄被摊开放好,然后再把这床抱来的压在上面,末了去到脚边,把下面两处都压压好。

做好这一切后,楚年心满意足了,钻回了被窝里。

总算是感觉不到呼呼钻进来的风了。

可这不是长久之计啊,江家二老又不是去了镇上就不回来了。被子能盖一晚上,还能一直盖么。

缩在被子里,楚年咬牙,说:“夫君,这天气也越来越冷了,我发现了,我还得再搞床被子回来才行。”

听着楚年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口吻,江自流一点儿也不怀疑楚年说到做到。

就算楚年是明天就抱了一床新被子回来,江自流都不会感到奇怪。这个小哥儿,已经给了他太多太多的意想不到了。

黑夜重重,他侧过脸,看到楚年微微起伏的身子,虽看不清他的脸,却能透过模糊的轮廓,想象出说这话时,小哥儿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定然是绽着极亮的光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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