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标题 万字章

“十几二十年前的事了, 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后来听人说是原来那户罗家人得罪了什么人,正好江家人想迁进村子里来, 便连房带地全卖给了江家, 拿了笔钱,拖家带口地搬走了。”

“这事特殊,当年是请了村长出面的,还因为分地的事吵起来过。当时那户罗家分着二十亩地,而江家只有三口人,按理说是分不到这么多地的, 当时正好又是官府下令要各村各户按照人头重新划地的时候, 村长的意思就是江家迁来可以,但地得归还五亩, 只能分十五亩。”

“这个决定让江家人不满,拉拉扯扯, 搞到最后,想迁进来的江家人和想搬走的罗家人都上了火。不过,最后江家还是分到了二十亩地。”

楚年问:“为什么?最后是怎么解决的?”

马志成:“因为添丁了。你夫君出生了, 他是个男丁, 算一个人头。”

楚年的神色一下子古怪起来。

楚年本来就怀疑江自流不是江家亲生的, 现在听到了这么一段过往,就更加笃定了。

这江自流, 不会是江家为了多分五亩地, 从哪里抱来的吧?

楚年:“......”

马志成又说:“江家迁进来之后,日子慢慢过得好起来, 把原来的土房推了, 盖成了现在的砖房。”

虽然给楚年说了这些, 但马志成觉得作用不大。就像他自己说的,这事具有特殊性,没什么参考性。但因为楚年嫁到了江家,他又想到了江家的这段往事,所以也就说给楚年听了。

楚年没有过买人家房契的想法。他没打算在这个村里待一辈子,只是需要一个暂时可以遮风挡雨的屋檐罢了。

没有亲戚,没有朋友,没有任何倚靠,可不就得未雨绸缪,多方打听打听么。

楚年说:“我看那些农屋空着也是空着,不知道有没有屋主愿意租赁,要是愿意的话,说个数,我也好计划着开始筹钱。”

马志成觉得这事难,但想着能帮一把是一把,点了头说:“我帮你打听打听吧。”

“谢谢马叔!”楚年笑着道了谢。

马志成性格温和,在村子里也有声望,他愿意帮忙打听,已经很好了。

两人又随便唠了几句,楚年向马志成告了辞,提着药回家了。

马志成一直在想楚年说的事,越想越觉得难。虽说是租赁,可谁会愿意把老屋租给别人住呢?

除非是给足够多的好处。

问题是楚年拿得出来足够多的好处吗?

晚些时候,罗德山从外面回来,看到马志成在药房里分拣草药,问:“年哥儿来过了吧?”。

“师父。”马志成闻声停下手里的动作,转过身去迎罗德山,边回答说:“来过了,已经回家了。”

罗德山乐呵呵的,问:“他有把我要的草药采回来吗?”

“有。”马志成点头:“不止是师父你指定的三样,他还采了好些其他的,用他的话来说,是看着眼熟,就顺便都给采回来了。”

是楚年能干出来的事。

罗德山哈哈笑了两声:“让我看看都有什么?”

马志成分拣了一部分,还有些没有处理,带着罗德山去看。

罗德山一眼看到了乌叶根:“乌叶根?这也是他挖回来的?他怎么知道要连须带土的挖回来?你教过他?”

马志成笑了:“我哪教给他过,是他自己看医书上的画看的,那孩子悟性极高。”

罗德山抚了把胡子,脸上的满意之情溢于言表。他问马志成:“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他先找那三样草药吗?”

马志成笑着猜:“师父是想考验他吧?你要他找的那三样,都是极考验眼力和耐心的,你是想看看他能不能找到,能找回来多少吧。”

“不错。”罗德山点头:“我知道年哥儿能干,所以有意给他出个难题。倒不是刻意刁难他,主要是想再试试他的资质。”

听到罗德山这么说,马志成问:“师父是想收年哥儿为徒吗?”

罗德山哈哈笑了两声,没有否认。

罗德山是有这个意思。

楚年交上了完美的答卷,在其他方面也无可指摘,更是能带动罗英卓一起上进。

这么好的孩子,可遇不可求,罗德山当然愿意收到自己膝下。

还真是有这个意思啊。

马志成笑道:“我跟师父倒是默契,我今日也说,年哥儿要是早生个十几年,定然是会被你看中挑走的。”

罗德山摆手:“不需要不需要,就现在刚刚好。”

马志成瞧着罗德山。

罗德山拍拍马志成的肩膀,说:“你是个好苗子,早就可以独当一面了,我却老了,以后这十里八乡的,都得你担待着,我是力不从心啦。我最后能做的,就是趁着头脑还清醒,抓住遇到的好苗子教导,这样百年后,我也能更放心些。”

“师父说什么呢。”马志成一下子握住了罗德山苍老皱巴的手。

不过马志成想到楚年下午连退三步的反应,对罗德山说:“师父的想法是好,就是不知道年哥儿愿不愿意了。”

罗德山瞪眼:“他会不愿意吗?”

罗德山有了这个想法后,压根没考虑过会有楚年不愿意的情况。

马志成:“......”

也不怪罗德山这么自信,村子里人人都敬仰罗德山,几乎每年都有领着孩子过来问他能不能收了当徒弟的,就盼着自家孩子能被看上。

要是能被选上,得是多长脸的一件事,以后走在村里,多有面儿。而且学了医,做了郎中,可比种地强太多了,也算是光耀门楣了。

马志成想了想,说:“年哥儿下午跟我打听村里空着没人住的那些老屋能不能租赁,估计是有心想要跟江家分家。”

罗德山却一挥手,同时开了口说:“年哥儿肯定会愿意的。江自流注定是要当一辈子的药罐子了,年哥儿对江自流的感情这么深,就算是为了江自流,他也会愿意学吧。”

因为两人是同时开的口,所以说完后,短暂的静默了。

罗德山沉吟道:“要分家啊?分家好啊!”

马志成苦笑:“好是好,可麻烦啊。”

分家这种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主要是得看家庭。要是和和气气地把家分了,自然没什么,可要是闹得不好看,就是又糟心又遭罪。自古以来为分家撕破脸的还在少数么。像江家那样的家庭,楚年要想分家,不知道要操多少心。

罗德山哼了声:“有什么好麻烦的,分个家而已,分就是了。”

马志成比较稳重:“这毕竟是年哥儿的家事。”

罗德山板起了脸:“老头我待徒如子,既然是我的徒弟,跟我的半个儿子也差不多了,难道我还说不上话吗?”

罗德山和蔼时是真的和蔼,可一旦板起脸,那威严的压迫感,也是能吓到人的。

马志成:“......”

罗德山:“哼哼,以前是没犯到我头上,这以后事关到了我徒弟,我可没理由坐视不管了。”

马志成有点想笑。

他看出来师父是真心疼爱楚年了,这八字还没一撇呢,拜师的流程仪式礼仪一个都没有,就已经一口一个徒弟的叫上,并且开始护短了。

但说是这么说,作为真正的徒弟,马志成还是得拦一拦的。他说:“师父,不是我忤逆你,这事儿,你还真不好管,清官都难断家务事,何况......对吧。”

罗德山刚刚是有点上头,被马志成有条有理地几句话一劝,扶着胡子不说话了。

过了会儿,马志成以为罗德山是想开了,却听他把手一挥,中气十足地说:“你说的有道理!那明儿个我去找村长那老伙子吃饭去!”

马志成:“.........”

什么?这是要请村长出面的意思吗?

既然都到这个份上了,马志成还能说什么?

马志成默默收起了一贯的慎重,准备看看师父想怎么干。

——

再说楚年从罗德山家回去时,半路上看见了罗英卓。

罗英卓不是一个人,他旁边还有几个汉子,几个人有说有笑,结伴走在另一条道上。

这大概就是罗英卓之前提起的那些个朋友吧。楚年不免多看了几眼。这一看,看到其中有一个人,正是昨天被罗英卓推出门外的那个人。而几个人一行走着,都是有意无意以这个人为中心的。

罗英卓注意到有视线看过来,扭头去看,看到了楚年。

楚年换了身衣服,素雅的靛青色,衬得他很白。衣服明显是不合身的,有点宽大,所以他把两边衣袖撩起来往上卷了卷。他后背上背了个筐,可能是因为筐里没东西,分量太轻,走起路来筐会在背后晃,所以用一只手搭在肩膀上扶着,只是这样,就露出来了一小截手腕。

罗英卓微微挑起了眉。

几个汉子说说笑笑间,曹鹏看到罗英卓没答腔,看了他一眼,看到他在往别处看,于是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也看到了楚年。

这不是昨天罗英卓家里的那个哥儿吗。

哥儿长得标致,曹鹏记住了他的样子,昨天看他穿了一身红衣,很是明媚,今日换了身青衣,倒显得柔软了不少。

曹鹏眼睛一转,笑出一口牙,靠到罗英卓身边,说:“卓弟,那小哥儿跟你是什么关系啊?要是没什么关系的话,你给为兄介绍介绍呗?”

楚年恰好在此时冲这边招了招手,那一小截手腕摇摇晃晃,白皙细嫩。

曹鹏盯着楚年,嘿地一声笑出来,迈步就要往楚年那边走。却被罗英卓摁着肩膀掰了回来。

罗英卓说:“干什么去呢你。”

没等曹鹏开口,旁边的汉子摇着头取笑他:“曹兄真是贪心,我们还以为文哥儿已经把你的心勾住了,没想到你这看到个新鲜的,又管不住脚了是吧?”

曹鹏哈哈:“我昨天哄了文哥儿一天,还把他带去了山脚下不会有人过去的小棚子里,没费多大劲,他就已经答应跟我回去做小了,这来都来了,带一个不亏,带两个赚了,你们说呢?”

“不愧是曹兄,可真是风流。”汉子一脸明白的笑。

罗英卓淡淡说:“想什么呢,人家已经嫁人了。”

“啊,嫁人了啊...”曹鹏闻言有点遗憾,但随即摸摸下巴,转了转眼珠,说:“无妨,嫁人了也无妨,只要他愿意跟我,我可以带他走。”

汉子奉承着说:“那是,曹兄家大业大的,还不是想要什么就能有什么。”

曹鹏又想往楚年那边过去了,但罗英卓还拎着他的后颈衣襟没松开,只一提溜,就把曹鹏给拽住了。

罗英卓另一只手把那个一直捧哏的汉子也捞了走,带着他们往后面走,边走边说:“不是还要去华子家喝下一场么,走吧。”

曹鹏问:“嗯?你刚刚不是说要回去了,不去华子家那场了?”

罗英卓脸上没什么表情,说:“闲着也是闲着,再玩会儿就是了。”

曹鹏听了很高兴,一下子勾住罗英卓的肩膀,用力拍了拍:“这就对了嘛,好兄弟,走,一块儿喝酒去!”

被罗英卓一块捞着的汉子也笑嘻嘻的:“今天晚上罗童生可得好好喝上几杯啊,别再像以前那样,才喝了几杯就走了扫我们的兴。”

罗英卓瞥他一眼:“就你长了嘴会说话是吗?”

汉子:“.........”

曹鹏给了汉子脑袋上一巴掌,说:“怎么回事啊你,不知道卓弟最讨厌别人喊他童生了吗?”

汉子委屈:“......村里大家都这么喊嘛,习惯了,所以就......”

可惜没有人在意他的委屈,其他几个人伸手拉过曹鹏,一行人高高兴兴地往罗华家去了。

于是楚年就看到罗英卓鸟也不鸟自己,冷淡着脸直接转身跟好兄弟们走了。

楚年:“......”

靠!你清高,你了不起,你个花孔雀下次不想听故事了是吧!

但关于罗英卓的小小插曲没有太影响到楚年的心情,毕竟楚年还惦记着兔子肉呢。

馋兔子肉久矣,也不知道心心念念地兔肉熟了没,楚年抱着期待,加快了脚步往江家赶。

——

楚年回到江家,还没等正式踏进后院,就已经先闻到了鲜香扑鼻的肉味儿。

“大嫂!我回来了!”三步并两步地走进后院,楚年直接把肩膀上的草药筐往地上一放,兴高采烈地就往厨房奔去。

这味道实在太香了,楚年都不知道自己多久没沾过油腥了,根本就顶不住。

跑到厨房门外,看到滚滚的白烟往上面窜,楚年便知道兔子肉还在锅里焖着。

楚年先没进去,两手扒在门口朝里面探头,喊了声大嫂。

孙秀芳正蹲大锅底下压柴,听到楚年的声音,边捂着嘴咳嗽,边歪过身子看向他,手里还捏着柴,对他挥挥手,示意他别进来。

厨房里太呛了。

又是油又是烟的,还混着刺激味蕾的辣,在里面待久了是个人都受不了。

“大嫂你出去休息会儿吧,这里我来就行了。”楚年见状直接就进厨房里来了,想接过孙秀芳手里的柴换下她。

才说完楚年也被呛得咳嗽了两声。

这破旧的古式大锅厨房,也不知道别人家装的怎么样,反正江家装的这叫一个拉,炒个菜能把人呛死,真不知道江母这么多年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楚年的举动让孙秀芳心里有点暖,但她还是摇了摇头,把楚年给推开了:“好了好了,红烧兔肉好了,野菜蘑菇汤也好了,咳咳咳...我把柴压熄了就能出来了,就差一点了,我一个人弄就行了,省得把两个人都手都弄脏了。”

既然这样,楚年也就不再拒绝孙秀芳的好意,听话的出去了:“好吧,那我就先去给夫君喂药。”

馋兔肉馋得太狠,楚年一回来就直奔厨房,这会儿他又大大吸了几口喷香油辣的空气,才提着食盒哼着歌找江自流去了。

推开小破屋的门,楚年看见江自流已经醒了。

让楚年十分惊喜是,江自流正靠坐在床板上。看到门推开,江自流侧过脸朝他投来视线,一双眼眸漆黑熠亮,脸上肤色冷白,极致的黑与白糅合在略已昏沉的破屋子里,真正像是一颗照得满堂发亮的明珠。

看到楚年回来,江自流薄唇上扬,对他露出了一抹清淡的浅笑。

美人一笑,仿佛春风拂露。

楚年心里瞬间涌入一股欢喜,不禁感叹今天莫非是过年吗,这又是有兔肉吃,又是有美人笑,也太好了吧。

楚年轻快地走进屋里,笑着说:“太好了,夫君你可以自己坐起来啦。”

不过视线在江自流漂亮的脸上扫了一圈,楚年觉得他的气色还是很差。

犹豫了一下,楚年学着马志成当时搭脉的样子,拉住江自流的手,探进他的衣袖里去摸他的脉搏。

江自流一愣,指尖下意识地抽动了下。

但他没有抽开手,任凭楚年在自己的手腕上摸来摸去。

楚年很快就摸到了江自流的脉搏。

他摁住脉搏感受了一下,然后松开手,改摁住自己的,两方一对比,感觉江自流还是很虚弱。

不过比起暴雨打雷牵手一起睡的那天晚上,跳动得好像又强劲一点。

反正病情确实有在好转就是了!

这么多天的努力可算是开始取得成果了,楚年比自己生病好了都要高兴。

正高兴着,厨房那边也传来令人高兴的声音,孙秀芳高喊道:“年哥儿,吃晚饭了。”

“马上来!”楚年扬声答了一句,然后打开食盒取出药喂江自流:“夫君先把药喝了吧。”

他一边喂药,一边忍不住夸:“马叔开的这个药好像很厉害的样子,真好,明天马叔过来复诊,等他瞧过了看看恢复得怎么样。”

上次马志成说江自流的病没法根治,楚年心里还挺伤心的,都不敢让江自流知道。

但看到江自流恢复得好像挺好,楚年很希望明天可以听到马志成改口。

要楚年说,病人的心理健康是很重要的,生病的人,尤其是生重病的人,更得正向引导,得让他们抱着积极的态度跟疾病抗争,这样才能好得快。

楚年觉得自己当初拉走马志成谈病情,干得那叫一个漂亮!

喂完药之后,楚年笑眯眯地对江自流说了几句兔子肉的事。

因为江自流不能吃油腻的,所以楚年没有跟他大肆炫耀红烧辣子兔会有多香多好吃,只说让他可以期待一下兔子腿。

但楚年不知道的是,江自流早在下午自己和孙秀芳讨论如何处置兔子的时候就已经醒了,后院就这么点大,他们两个讨论的各种兔子吃法,江自流都听见了。

江自流并不在意兔子的吃法,也没有什么胃口吃兔子,只是看着楚年颜笑晏晏,他的心里已然升腾出一种比吃到肉还满足的喜悦。

一病两三年,在这无比漫长的一千多个日子里,江自流都快要忘记喜悦是什么滋味了。

自从楚年出现,那些麻木到几乎快要消失的官感又一样样地开始恢复起来。

惊奇、惊喜、喜悦、期待,还有一看见楚年胸腔里就会蔓延而出的陌生情绪......这一样又一样的,都让江自流觉得自己重新活络了起来。

等楚年去到厨房的时候,孙秀芳已经把兔子肉从锅里盛进了碟子里。因为楚年喂药没有立刻过来,孙秀芳甚至把油锅都给洗了,还有其他吃独食的证据,也被她尽量地给抹掉了。

楚年看到后,忍不住好笑。

看来这个大嫂还是很有潜力的。再多给她灌输些自信自爱的观念,时间一久,她应该能从被江家二老打压的阴影下脱离吧。要是可以脱离的话,那可就太好了。

而真正动起筷子,开始吃兔肉的时候才是最开心的。

有兔肉和汤,孙秀芳晚上煮的是米饭,小子兔的肉肥而不腻,是放了辣椒跟野蘑菇一起红烧的,那叫一个又鲜又辣,单独吃口齿生香,放到碗里跟白米饭一块扒拉进嘴里,更是下饭。

楚年感动得都快哭了:“能吃到肉可真是太好了!!”

孙秀芳跟着不住点头。

楚年一边大口吃肉,一边握拳默默发誓,等他以后自由了,要连续吃一个礼拜的肉...不,要连续吃一个月的肉才行!

虽然是这么说,但楚年以前到底是过过好日子的,穿越以前,生活富足又快乐,什么好吃的没吃过。

孙秀芳就不是了,孙秀芳天天在江家受委屈,就算是逢年过节的,家里烧了肉,也轮不到她一个“不下蛋的母鸡”叨两口。

所以孙秀芳吃着吃着眼眶都红了。

要不是楚年,她哪里可能吃得上兔肉。

而楚年现在还一个劲地吆喝着她多夹两块多吃点,暖得她眼泪都要掉下来。

两人面对面坐着吃饭的,看到孙秀芳吃着吃着就低了头抽鼻子,楚年放下碗,疑惑问她:“怎么了大嫂?”

孙秀芳咽下各种情绪,抹了把眼睛,抬起来对楚年笑了一下,说:“没事没事,就是太辣了,被辣到了。”

楚年闻言站起身,把晾在灶台上的野菜蘑菇汤端过来,说:“那喝汤吧。这是清汤,但有个兔子腿,又不完全清,带点肉味,肯定很好喝。”

“嗯,肯定的,年哥儿你也喝。”孙秀芳怕楚年看出自己的异样,赶紧往自己碗里舀汤。

然后她又找话跟楚年说,想到收拾兔子时剥下来的皮毛,孙秀芳问:“年哥儿,那张兔子皮怎么办?”

楚年想了想,说:“先收起来吧。就一张兔子皮也不好卖,先收起来,看以后什么地方能不能用得上吧。”

“好。”孙秀芳应了下来。

——

说来运气也是挺好,楚年和孙秀芳美美地饱餐了一顿兔肉大餐,并且也喂江自流吃完了,江家二老还没有回来。

眼看天都黑了,楚年都要以为他们今晚又不回来了呢。

但该回来的还是会回来,外面传来板车吱呀吱呀地声音,江家二老带着江四一起回到了家。

听到板车的声音时,楚年就进小破屋抵上了门。

按照楚年的想法,上次闹成那样,江家二老该是恨不得把他给撕了。之所以没动手,是因为天要暴雨,他们赶着去镇上卖收成,不得已才暂时放过自己。

现在秋收结束了,收成也卖掉了,不出意外是该算账了。

“来吧,我倒要看看这么晚了,你们要怎么闹。”

抵好门,桌上放好擀面杖,楚年等着江家二老上门叫阵。

但是令人意外的是,楚年并没有等到。

没有叫骂,没有撞门,就连过来都没有过来。这对恶毒的夫妻就像把楚年遗忘了一样,一点动静也没有。

楚年:“......?”

怎会如此?

等了一会儿,倒是等到动静了,却是江四颠颠跑过来,拍着门痴痴喊夫郎。

这傻子也不知道是被江家二老种植了怎样的执念,上回都摔成那样了,现在还敢过来要亲亲要抱抱。

楚年冷笑,自然是不理会一个傻子。

江四叫了会儿,听不到反应,觉得无趣,也就蔫蔫地走了。

而自始至终,江家二老都没有过来说过什么。

楚年:“......”

这么不按常理出牌,楚年都要不习惯了。

怎么会这样?

难不成是转性啦?

怎么可能呢。

楚年才不信他们会转性。

于是楚年把耳朵贴到门上听了会儿,模模糊糊的,能听到江母又在骂孙秀芳。

就说狗改不了吃那啥,江母还是那个江母,怎么可能转性。

事出反常必有妖。

被江家二老冷处理,楚年一点也不觉得轻松,反而心中敲起了警钟,认定他们一定是在谋划什么更恶毒的坏主意。

把门紧紧抵好后,楚年回到床上。

江自流正在看着楚年。

楚年见状,撇了一下嘴,小声地对他说:“夫君,你可一定要赶紧好起来啊,我感觉那两个人又在打坏主意了。”

说完爬上了床,躺下了。

不管明天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今晚都要好好睡觉养精蓄锐才行。

黑暗中,楚年闭上眼睛睡觉。

而江自流在楚年说完这句话后,抿了下唇,眼睛里闪过一丝情绪。

楚年已经受了太多委屈了。

江自流想。

他确实不能让楚年再这么跟着自己受委屈了。

——

把江四哄到床上睡觉后,江母面色阴沉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江爹早已睡下,此时四肢大刺刺地横在床上,正打着小呼噜。

江母上床后靠在床案,坐了一会儿,没有睡下的意思,反而伸手去摇了摇江爹的肩膀。

“啊啊啊?”突然被人从睡梦中摇醒,江爹有点迷糊。睁开眼看到江母的一张大脸,砸了下嘴,嘟囔道:“你不累啊?我都累死了,赶紧睡觉!”

见江爹又要睡下,江母一下子扑过去,抓住他的肩头,近乎癫狂地尖声问:“明天要干那个事,你怎么还睡得着!”

任谁大晚上被这么一扑一叫,睡意都得被吓的一干二净。

江爹被江母吓得一呆,腾一下打掉她的手,从床上坐起来,带着点怒气说:“你又发什么疯!”

江母沉着脸:“你怎么一点也不关心你的宝贝儿子?明天要做那样的事,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吗?怎么还能睡得这么香?”

江爹:“......”

沉默了一会儿,江爹说:“放心吧,四宝是......是没有别人开窍,但那种事情,我昨天晚上已经好好教过他了,今天回来之前,也又教了他一变,他肯定是会做了的。”

“可就算这样,我还是不放心楚年那个小贱人。”江母并没有被宽慰到。

光是提到楚年的名字,江母都气得牙痒痒,气不打一处来,激动地连身体都在哆嗦。

“这个小贱人,老娘真得恨不得把他吊起来打!”

江爹瞪她一眼,阴冷着嗓音说:“行了行了,你不要表现得这么明显,别让他看出我们的想法,不然以那小贱种的心思,指不定会躲了过去。”

“哼,今天晚上回来我们都没有找他麻烦,他现在只会在屋里得意呢,觉得是老娘怂了,老是娘怕他了......哼,你放心吧,为了四宝,为了大胖孙子,在明天事情成了之前,我是不会表现出来的。”

“你既然知道这么想,那还有什么可担心的?睡吧,睡一觉起来,明天就按照我们之前商量的那样来,保准万无一失。等生米煮成熟饭了,我看那小贱种还有什么办法。”

江母咬了下嘴唇,没有吱声。

江爹又要睡下,看江母还直挺挺地坐在旁边,黑暗里披头散发怪吓人的,便伸手拉了她一把,说:“好了好了,放心的睡吧,明天的事肯定能成功的。”

江母这才不情不愿地躺下了。

但即便江爹各种做保证,她还是不放心,硬挺挺地躺在床上,睁了一夜的眼,直到天色渐明都没有睡着。

——

楚年睡了个自然醒。

醒来天已大亮。

“早安呀夫君。”跟早就醒来的江自流打了声招呼,楚年揉揉肩膀,坐起了身。

因为江家二老的反常表现,楚年昨晚睡得不是很踏实。

他心里总有种不安的感觉,觉得这两口子一定是闷葫芦里下了药,没憋好意。

但都斗智斗勇这么多天了,楚年在最惨的时候都没带怕的,如今各方面都比刚开始好,还能怕他们不成?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静观其变,走一步看一步吧。

这么想着,楚年伸了一个懒腰,也就下了床,开始了今天一天的生活。

因为江家二老回来了,楚年知道自己没法再吃早饭。

果然,他推开门出去的时候,看到侧对面的厨房上面又挂上了熟悉的门锁。

心里呵呵了一声,楚年也懒得跟他们计较,收拾好自己,出门前去罗老爷子家给江自流拿药了。

江家二老就在堂屋的后门,一个站着,一个蹲着。

看到楚年出门,江母的火再也控制不住,蹭地一下子烧了起来:“娘的!那小贱种哪来的衣服?居然还是新衣服?气死老娘了!又是给三子看病抓药!又是买新衣服!老娘是实在受不了了!”

江爹瞪她一眼,幽幽说:“别鬼叫。不是说好了今天按照商量好了的来吗,你再气,再想打他,也等今天把事情办成了再说。”

“......”江母哽住。

孙秀芳从屋里走出来,听到江家二老的话,有些奇怪地问:“爹,娘,你们在说什么呢,今天要办什么事情啊?”

江母正是气在头上的时候,看到这个又干又瘪黑不拉几还不下蛋的大儿媳,直接把火发到了她头上:“问这么多干什么?还不赶紧死去给菜园子浇肥?一天天的就知道好吃懒做!养你在家里真是晦气!干脆死了算了!”

孙秀芳一下子被骂傻了。

虽然江母没少骂她,但她这刚出房门,什么都没做,才说了一句话,至于被骂去死吗?

孙秀芳愣愣地看向江爹。

江爹蹲在门口,脸色阴沉,眼睛很暗,直直地目视着院门方向。

虽然不知道江爹在想什么,但显然是没打算管,想必连看都懒得看一眼自己。

要是还没跟楚年接触过,孙秀芳可能也就认了,只当江母是变本加厉地暴躁,所以才这么泼辣。

可是......

她已经跟楚年相处过了,听楚年说了那么多的话,一下子就觉得特别委屈。

憋了多年的闷气一股脑地疯狂涌上来,孙秀芳再也忍不住,当着江家二老的面直接就流下了眼泪。

没想到孙秀芳会突然哭,江母顿了一下,登时更气愤了,指着她的鼻子骂:“你这丧门星!老娘还没死呢,一大早上的哭什么?”

孙秀芳狠狠一抹眼泪,什么也没说,冲出了堂屋,直接朝着院门跑了出去。

江母在后面气得跳脚,大声骂道:“你看看你看看!这小怨种以前哪是这样的啊!肯定是跟楚年那个小贱人学的!老娘真是受不了了!”

江爹猛地站起了身,沉着脸说:“好了,别叫了,我先去山脚下等着,你带着四宝,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就过来。”

说到要紧的正事,即便江母再气,也不敢耽误,赶紧点了点头,不忘提醒道:“你可小心点,别被别人看见。”

江爹冷笑:“放心吧,那里八辈子都去不了一个人。”

——

楚年到了罗老爷子家后,罗老爷子依然是早早就出门了。

马志成拿着半人高的大扫帚,正在清扫前院里的落叶。

看到楚年来了,他笑眯眯地打招呼:“年哥儿,来啦,药已经给你煎好了。”

“好嘞,谢谢马叔!”楚年道谢。

走近了些,楚年发现马志成今天的心情似乎非常好,而且总往自己身上看。

见状,楚年停下脚步,乐道:“马叔,你今天怎么老是看我啊?我这身衣服可是昨天就换上了,昨天也没见你说啊。”

“哈哈哈,不是衣服。你这孩子,怎么说你马叔的,我能盯着一个哥儿家看他穿了什么衣服吗?”马志成有些好笑。

楚年眨了眨眼:“那还能有什么?我今天脸上不干净吗?”

楚年当然不知道昨天自己走后,已经直接被罗老爷子认成徒弟了。

马志成嘴巴一动,就想把这件事告诉楚年,但想了想,又觉得还是师父说比较好。

一来,马志成总觉得楚年不一定愿意。

二来,就算愿意,这对楚年来说也是值得高兴的大好事,还是由师父第一个告诉他比较有仪式感。

所以马志成什么也没说,合上了嘴,仍是笑眯眯地看着楚年,颇有点神秘莫测的味道。

楚年见了自然是摸不着头脑,一歪头,猜测说:“是不是有什么法子更好地治我夫君的病啦?”

“......”马志成:“不是。”

楚年继续猜:“那是不是农屋的事情打听到啦?”

“也不是。”马志成失笑:“好了,你别猜了,反正是值得高兴的大好事,你就等着知道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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