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万字 就这么喜欢我?

张彩花不愿意让楚年意外的人看到自己的脸, 所以江自流先回了家,楚年跟随张彩花去了她家里。

到了家里,不用怕被人看到了, 张彩花明显放松了一些。

但有什么用?脸又不会自己好起来。老爷子和马叔都不在村里, 楚年很是发愁。

张彩花的脸不光是红肿难看,她还会疼,又疼又痒,每一个包都像是蚊子叮出来的,难受得她总想用手去抠。

楚年当然不能让她抠,只得烧了温水, 用干净的水给她洗洗。

可洗洗也只能是暂时缓解难受, 张彩花伤心的呜呜:“昨天还没有这么难受,今天早上起来就这样了...你说明天会不会变得更加没法见人啊?”

楚年:“......”

楚年既不敢说重了吓唬张彩花, 又不敢保证明天不会更坏,一时间里, 沉默了。

沉默有时候比说话更吓人。

张彩花又啪嗒啪嗒掉眼泪了。

楚年陪了张彩花一会儿,安慰了她一些话,又嘱咐她千万别再拿手去摸脸, 难受就用清水洗洗, 然后回了家。

回到家, 江自流正坐在堂屋的桌前看一卷书。

屋子很小,前后门都是开的, 天光透进屋内, 还算明亮,美人捧书而坐, 实在赏心悦目。

楚年往江自流那走, 说:“要不去门口看吧, 门口光线好,不伤眼睛。”

走近了,楚年才发现这本书是他之前没见过的。

想到江自流是从罗老爷子家回来的,还见过了罗英卓,楚年问:“你找罗英卓借书啦?”

再一看,才发现也不是书,是手抄册子。

跟老爷子自己编撰医书一样,这也是谁人手写编撰而成的一本手抄本,上面多是书文,也有朱砂批注的痕迹。

楚年觉得稀奇,问:“这是什么?该不会是罗英卓自己写的吧?”

在楚年的映像里,罗英卓可是丁点都不爱学习的,居然会这么老老实实工工整整写一整本册子,还用不同颜色的墨笔标注?

江自流合上了册子,说:“这是罗兄多年前的课业。”

“多年前的课业?”

楚年琢磨了一下,意思就是作业本?

他问:“你看罗英卓的课业干什么?”

江自流抿了下唇,说:“罗兄是考过童生的人,这些课业,我借来看看。”

楚年听了心念一动,脑海里跑过些想法,不确定的问:“你也想考童生?”

江自流没说话,只是掀起眼皮看向楚年,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眸,含着星子似的明亮闪烁。

“想还是不想呀。”楚年笑着问江自流。

江自流点了一下头。

“很好啊!想就考!”这还是楚年第一次听到江自流想要做什么事情,想也没想就支持了。

江自流其实猜到楚年会支持他的想法,但真看到楚年毫不犹豫地表态了,心里还是升腾起了一种莫名的情绪。

江自流说:“只是想,未必能考得上。”

“这不是才刚开始嘛,做什么这么快就想考不考得上的问题,先享受过程就好了。”楚年笑着说。

对于江自流想考童生这件事,楚年虽是刚刚知道,却并不意外。

江自流本来就聪明好学,喜好诗文书籍,德行也不比那些从小就被送去教育的子弟差,在楚年看来,这就是妥妥的一个野生小知识分子。

这样的江自流,有想读书考功名的想法,一点也不奇怪。

楚年很为江自流高兴:“一个人有想要做的事情就已经很了不起了,做想做的事本身就是一种快乐,你就享受好了,不要急着担心结果!”

有一说一,古代科考,那还是相当难的。

这十里八乡的村子里,读书识字的有些,但考上功名的可就寥寥无几了,听说好像最近些年,考上童生的就只有罗英卓一个。

而罗英卓这家庭条件,可不是一般村民能比得起的,罗老爷子没少在他学习上投入资金。

所以楚年不想江自流有太大压力。

江自流被楚年的一番话说的有些动容。

江自流虽然知道楚年应该会支持自己,却也做好了被楚年问“怎么突然想要科考”的准备,连措辞都在心里准备好了。

可楚年没有问,一句都没有问,只是笑着说要他享受过程。

江自流很难不动容。

事实上,江自流决心要靠科举考童生,并非是他有多想去做这件事,而是他需要童生这个身份。

他想要保护楚年,想要让楚年可以不被是非包围,不被心怀不轨的人惦记,不用整天提防着这个提防着那个过日子。

他说让楚年等他,给楚年好日子过,这些都不是用嘴巴说完了就可以了,是要真的去做的。

而江自流唯一能想到的途径,就是去科考。

只有考取到童生的身份,获得大家的尊重,他才能用自己的力量保护楚年。

高兴归高兴,高兴完了,楚年再看看江自流手里的册子,说:“就是没想到,罗英卓对你这么好说话呢?你们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的?”

江自流:“......”

江自流本来也只是抱着试试的态度去找罗英卓的,毕竟,他上次才刚刚拒绝了帮罗英卓做课业的要求,这会儿去找他借阅,多少是有点不好意思的。

罗英卓是又提出了同样的要求,江自流依然是没有答应。

江自流虽然想要罗英卓的帮助,却不能放弃自己的底线,做出害了罗英卓的事。

本以为二次拒绝,会惹得罗英卓不高兴,借阅之事多半是凉了,谁知罗英卓还是把册子借给了自己。

楚年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看江自流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只当是罗英卓这人就是看人下菜碟!

自己找他借个什么或者帮个什么,都得是交换的,也就是故事够多,够换。

到了江自流这,好嘛,二话不说就帮了借了。

不过罗英卓愿意帮忙,楚年还是很感激的。

只是,江自流真要是想考试,光靠罗英卓帮忙也不够呀。

现在还只是个开始,可能需要的不多,但往后,书啊纸啊笔啊墨啊的,都得常常用得着......

得挣钱!

楚年眼睛亮晶晶的,心说还是要想办法多挣钱!

... ...

江自流是有午睡的习惯的,但楚年没有,下午时分,江自流午睡时,楚年没什么事干,又担心不知张彩花那边怎么样了,便出了家门,再次去了张彩花家。

等到张彩花家一看,好家伙,短短半天的功夫,张彩花的脸好像又肿了些?

“彩花姐,你是不是又抠脸了?”楚年皱着眉头问。

张彩花摇头否认了:“没有啊,你不是说再用手摸,脸上的包可能会变得更吓人嘛,我哪里还敢摸,痒得不行的时候我都是洗脸的,冷水也洗,热水也洗,就恨不得把脸泡在水里了!”

楚年:“......”

没等楚年说什么,张彩花脸上难受的不行,又跑去打水洗脸了。

楚年一看,脸盆支在凳子上,凳子底下的那块凹凸不平的地面都汪出一堆水了!

这也不是个事啊......

老爷子和马叔他们几天不回来,张彩花还能几天都这样靠洗脸缓解吗?

就算张彩花愿意洗,脸也未必受得了。

可不,正想着呢,张彩花边洗脸就边斯斯抽气。

楚年凑过去一看,是张彩花脸上一块包破了,出血了。

楚年:“......”

张彩花很快也发现自己的脸破了,实在是,清水盆里飘出血花,很难不引人注目。

“我的脸破了!?”见了血,张彩花大惊失色:“怎么办怎么办?脸破了会不会留疤?楚年,你得救救我啊!”

楚年:“......”

张彩花抬起手,想要往脸上破了的地方摸,但又不敢摸,抬起放下,放下抬起,急得团团直转,最后拉住楚年的胳膊,带着哭腔哀求:“楚年,你救救我吧,你常常跟在老爷子身边,肯定会一点医术的吧?你帮我治治脸吧!不然我真担心撑不到几天后老爷子他们回来啊!”

看到张彩花这样,楚年也很难受着急,怎么偏偏老爷子和马叔这时候都出去了呢。

张彩花的脸上还在流着血,肿起来的包一个比一个红,她眼里还含着泪水,看起来又可怕又可怜,完全没了以往英姿勃发的飒爽样子。

楚年不忍心张彩花这么痛苦,仔仔细细看着她的脸,脑子里飞速旋转,想来想去,想这说到底就是化妆品用的不对引起的过敏,按照现代的尝试来处理一下,应该也是可以的?

急火烧心,张彩花没有错过楚年的犹豫。她抓紧了楚年,就像抓住了一根稻草:“楚年,你肯定可以的,你夫君病得那么重,到了你这都好了,我的脸到了你这肯定也能好的!”

楚年:“这能是一回事嘛!!”

但楚年也确实动摇了,说:“要不,我先给你敷个草药?”

“!!!”张彩花:“太好了!我就知道你行!”

楚年苦笑。

他哪行!他可不懂医术!

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张彩花这张脸是发炎了,那还能怎么着,先消炎呗!

激进的治疗楚年是不敢的,他也只敢用自己这些日子来对草药的了解,给张彩花缓解一下痛苦。

下定决心,楚年说:“那......你来我家吧,我拿草药给你敷一敷。”

张彩花有点犹豫:“能不能在我家敷?你夫君还在家呢......”

脸成这样,张彩花哪愿意见人,更何况是见到楚年夫君那样好看的人。

“没事,他在房里睡觉呢,起来也是看书,我们去小屋弄,不会让他看见的。”楚年还是要带张彩花过去:“去我家弄方便些。”

“...那好吧。”张彩花妥协了。

于是楚年把张彩花带到家里去,让她躺上了小屋里的那张床,他则去翻弄药材。

天天上山采药,草药筐里正好就有清热的草药,多少是带点消炎作用的。

楚年把草药拿出来,去了厨房,用擀面杖把药草细细捣碎,弄成糊糊状盛在碗里,端着去了小屋。

张彩花躺在床上,忐忑不安地等了半天,等到楚年端来了一碗绿色的糊糊,闻着浓郁清爽的草本清香,既害怕又期待,看看楚年,看看药碗,不安分地支起身子。

“别动,我要开始给你敷药了。”楚年按住张彩花,在床头坐下,就要给她敷脸了。

楚年这也没有什么专业的用具,给张彩花涂脸,只能用厨房里的小瓷勺。小瓷勺蘸进糊糊状的草药里,用勺背勾上来一些,对着张彩花的脸就往上涂。

第一勺上去,冰冰凉凉的触感贴到脸上,又冰又痒,张彩花不禁低低叫喊了一声。

“疼吗?”楚年听见了,有点不安,没敢立刻下第二勺。

“...舒服,继续。”张彩花期盼地看着楚年。

楚年稍微定了下心,继续给她脸上涂草药。

一开始涂还有点不顺手,但涂了半张脸之后,慢慢就顺了,剩下的半边脸很快就涂抹完了。

这下,张彩花整张脸上都是绿色的草药糊糊,碧绿一片,就像......敷了一张海藻面膜。

楚年:“......”

狠狠沉默了一下,楚年问张彩花:“感觉怎么样?”

“有点凉,还有点痒,但更多的是舒服,比用水洗舒服多了。”张彩花说出自己的感受。

这描述,更像在说敷面膜的体验了。

楚年到底不是郎中,也没有太多的医药知识,所以只能按照敷面膜的理论,让张彩花这么敷着敷了一刻钟。

一刻钟的时间过去,楚年取下张彩花脸上的草药,打来温水,让她洗了一遍脸。

张彩花洗完脸,神清气爽,比起之前在家丧了吧唧哭哭啼啼的样子精神了不少。

“好厉害啊楚年,我的脸真的没有那么难受了。”张彩花很高兴,她就知道楚年会有办法!

“草药有清热祛毒的功效,你才敷过,当然是舒服的,等过了会儿,估计还是会难受。”楚年给张彩花打预防针。

张彩花的脸过敏的这样严重,如果是放到现代,就算吃药打点滴,也得一个星期才能好吧。

不过古代这个用药,是直接用到她脸上的,又是完完全全的草药精华,具体作用会怎么样,楚年也不清楚。

“我晚上还要来找你敷脸吗?”张彩花问。

楚年纠结了一下,说:“...来吧,这药挺温和的,又只敷一刻钟,试试看吧。”

他是万万没有想到啊,郎中不在的日子里,他来充数,胆大到无证上岗给人弄脸了!

因为用了药的缘故,脸上也没那么难受了,张彩花情绪稳定了许多,就开始担心起她那盒梨白了。

她问:“你说我的脸是用胭脂用的,那我以后不能再用胭脂了吗?”

楚年:“其他的胭脂不好说,但梨白肯定是不能用了。”

“呜呜,可是我才用一点点,还剩那么多,不能用了多浪费啊......”

“以后再买其他胭脂吧。”

“胭脂那么贵,我哪里买得起......”

“胭脂嘛,就是锦上添花的东西,你本来就很美,不用也没什么关系。”

“可是其他姑娘都在用,哪有姑娘不喜欢胭脂的?哥儿也喜欢啊,你不喜欢吗?”

“喜欢归喜欢,喜欢的代价是脸肿了可就不划算了呀。”

“哎,怎么别人用了就不会脸肿呢,别人用了都是漂漂亮亮的,只有我,用了反而变成丑八怪...我该不会真的是像别人说的那样,天生命贱,不配好的东西吧......”

楚年:“......”

这越安慰,张彩花倒是越伤心了。

“是这个胭脂配不上你,放心吧彩花姐,以后一定能找到你用了不会过敏的胭脂的!”

“真的吗?”

“真的。”楚年想了想,说:“其实要想知道会不会过敏也简单,下次先不要往脸上涂,先涂手上试试就知道了。”

“......怎么试?买回来试吗?要是买回来的都过敏怎么办,买了可就不能退了,胭脂那么贵,我这家底,哪里折腾的起!”

张彩花本来都要被安慰好了,楚年这最后一句又让她心中戚戚了。

楚年:“......”

哎。

楚年叹气。

张彩花说的也不无道理。

一来,胭脂确实太贵了,二来,就是因为太贵了,胭脂铺子里可不兴让人试了再买,三来,能买得起胭脂的本身就是家底殷实的小姐们,她们买回去可以自己随便试,别说是过敏这么严重的问题,就算是不喜欢,也能随手丢了都不心疼。

要是胭脂能便宜亲民点就好了。

要是能便宜亲民点,买胭脂的人也会更多吧。

“家里有人吗?”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男人的声音。

楚年和张彩花对视一眼,收了心思。

张彩花连忙背过身,不敢见人,楚年示意她等等,自己起身往外走去。

楚年记得这声音:麻子。

出来后,麻子站在楚年家门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他攥着手,疙疙瘩瘩的脸皱着,表情也有些不自然。

楚年知道,麻子这是来给自己答案了。

这让楚年很高兴。

毕竟对付楚莲的方法想的再好,也得有麻子这一环节存在,要是麻子不愿意,不配合,计划就不成立。

“进来坐吧。”楚年客气地请麻子来家里坐。

麻子看楚年这样客气,一副尽释前嫌的大度模样,好像完全忘记了自己做过的那些过分事,心中里划过一丝不自在。

“...不用进去了,就在这里说好了。”

“也行。”楚年随他意愿,点了点头。

“阿年。”江自流也出来了。

“你起了?不睡了吗?”楚年转身看向江自流。

江自流嗯了一声。

听到麻子的声音江自流就醒了。他哪里放心楚年单独跟麻子待着,连忙起来,出来跟楚年一起。

江自流站在楚年身边,视线给到麻子身上,麻子对上江自流的眼神,心里的不自在感觉更重了。

不想多待,麻子直截了当地说:“你昨天说的那些话,我回去后想了很久,想来想去,决定听你的。”

“你能相信我,我很高兴。”楚年对麻子露出笑容。

麻子:“......”

麻子:“你不要高兴的太早,我还没有听到阿莲是怎么说的,不算相信你,也还没有完全相信阿莲是在骗我。”

“了解。”楚年还是微笑,“等他过来,我会让你知道真相的。”

这点自信楚年还是有的。

“那我走了。”表完态,麻子转身要走。

楚年叫住他:“等等,把楚莲叫过来,得靠你。”

“靠我?”麻子闻言转身,表情变得古怪了些。

楚年微笑。

这还没拉人入伙加入阵营,就已经用上了。

整挺好,也当是提前让麻子习惯习惯了。

楚年说:“楚莲又不是傻子,我跟他早就井水不犯河水,没有理由请他来我家做客,真要是我平白无故去请他,他肯定会觉得蹊跷。”

麻子:“...那你要我怎么做?阿莲可不知道我的事已经被你发现了。”

“很好做。”楚年教他:“你就按照你一贯跟楚莲通风报信的习惯,去告诉他,我最近跟我夫君在家吵架,吵了好几天了,越吵越凶,现在我夫君已经受不了我,想要休了我了。”

江自流猛地看向楚年:“???”

麻子嘴角抽了抽:“......”

楚年眨眨眼:“信我,你这么一说,他保准就会自己麻溜地跑过来看我笑话了。”

麻子沉默一瞬:“...阿莲不是这样的人。”

楚年笑:“那不正好,借这个机会,你自己就可以重新初步认识到楚莲的真面目。”

麻子:“......”

楚年提醒麻子:“你正常点说,可别叫楚莲看出端倪。”

麻子:“......”

捏紧了拳头,麻子心中天人交战。

楚年耐心等他。

想认清楚莲有没有说谎的念头终究是占了上风,麻子最终松开了紧握的拳,垂着眼睛,对楚年应下:“我知道了。”

麻子走了。

楚年看向江自流,笑着问:“你怎么又这样看我。”

江自流没说话。

楚年的手指开始蠢蠢欲动。

他又想戳江自流的脸。

这么想着,也就这么做了,楚年抬起手指轻轻戳着江自流的脸:“我刚刚瞎说的呀,为的是把楚莲骗过来嘛。”

“我知道。”江自流轻声回应,余光扫向楚年在自己脸上不安分的手指。

“知道我是瞎说的也不愿意听?”楚年忍俊不禁:“就这么喜欢我?”

这表露了心意之后就是不一样,楚年总忍不住想逗一逗江自流。

江自流长睫往下一盖,耳根有些泛红,说:“我不会同你吵架,更不可能......”

“我知道我知道,阿流最喜欢我了,行不行了?”楚年笑弯了眼。

楚年觉得自己的恶劣劲儿又上来了,忽地很想逗逗江自流。

实在是外面的阳光很薄,朦朦胧胧的,江自流害羞脸红的样子在这种光线下过分好看。

很难不让人想要逗得更凶一点。

抬起脸,楚年的视线扫过江自流纤长的眼睫,挺俊的鼻梁,最后定在两片淡色的唇上。

要是唇色也红一点就更好看了。

楚年倏然往江自流身前一步凑近,踮起脚攀上他::“那要不...我补偿你一下?”

这动作突然,江自流猝不及防,差点就被他撞到下巴。

下巴是没有撞到,心脏倒是狠狠被撞了,恰好风来,鼻尖席卷进楚年的味道,混上奇特的清爽又甘甜的草药气味,风暴一样冲进了脑子......

江自流的脸如楚年所愿地瞬间红到了底。

江自流僵硬着身体,迅疾道:“现在是白天,我们在外面,彩花姐还在家里。”

楚年往后退去,脚贴回了地面,哈哈大笑。

但没笑两下,楚年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他看到张彩花从小屋里跌跌撞撞的跑出来,捂着脸,语无伦次地说:“那个...这个...不是...我不在...不对我在,啊也不对,哎呀我这就走!!”

张彩花几乎是逃荒一样地,飞快地从楚年家逃走了!

楚年:“............”

——

楚年的方法果然有用,次日,楚莲就迫不及待的过来了。

楚莲还挺贴心,上次特意选楚年不在家的下午来,这次相反,专等日暮昏黄,觉得楚年差不多该从山上回来了,才施施然地来到了他们家。

“哥哥,你在家吗?”

来的一路上楚莲都是面带笑容的,这会儿到了楚年家门口,他才勉强地压了压唇角,没有笑得太过明显。

一声喊去,无人应答。

楚莲也不生气。

毕竟他这个“好哥哥”在忙着吵架和挽留夫君,自顾不暇,心烦意乱,急得耳背一点也正常。

“哥哥,你在哪儿呀?”

楚年家的门是开着的,楚莲假模假样地呼唤着楚年,自己已经抬脚进去了。

“在后面呢。”听见了声,楚年扬声回答。

楚年正在厨房。

听见楚莲果然来了,他对着身侧的江自流一笑:“你看吧,我就说他今天就会来。”

楚年猜到楚莲今天就会过来。

毕竟吃到自己跟江自流婚变的“大瓜”,楚莲得多高兴啊。

就是不知道具体什么时候来。

又不是多大面子的人,楚年还能什么都不做只干等着楚莲大驾光临?

所以楚年是在煲汤。

这会儿汤已经煲上了,放着它自己煮就行了。

擦了擦手,楚年对江自流说:“你等会儿再出来,我先自己去逗...会会他去!”

说完,往外走去。

江自流颇有点无奈。

他总担心楚年会吃亏。

但还是听了楚年的交待,等在厨房里。

等待的不止江自流一个人,还有早早就来了的麻子。

麻子就蹲在楚年家厨房后面,后面就是张彩花家,外面摞着干柴和稻草,他藏于其中。

听到楚莲的声音,麻子收紧了拳头,眼睛里的光茫熄灭了一些。

楚莲当然不知道自己已经一步一步走进了楚年的陷阱,他听到楚年的声音,几乎是小跑着找了过来。

他巴不得立刻看到楚年的笑话。

看到了楚年,看到楚年眼睛湿漉漉的,鼻尖红通通的,一副刚刚哭完的样子,楚莲心头大爽,嘴巴都要合不拢了。

但不能这么明显。

楚莲捂住了嘴,一脸不可置信地叫道:“啊呀,哥哥,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在哭呀?”

楚年之前那样羞辱他,他得慢慢羞辱回去。

“嗯?”楚年眨了下眼睛。

咦,怎么,我还没开始表演呢,他怎么就先入戏说我在哭了?

没等楚年有所反应,楚莲兴奋地围着楚年转了一圈,啊呀啊呀地问:“哥哥你怎么哭了呀,是发生了什么不如意的事情吗?”

“上次见你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的,这短短的日子里,是发生了什么不如意的事情才惹你伤心地哭鼻子呀?”

“哥夫呢?你都哭成这样了,怎么也不见哥夫出来安慰你?我可是听说了,托你的福,哥夫如今身体好多了。”

楚莲炮语连珠,幸灾乐祸的“关心”一句接一句往外蹦。

楚年也真的就没说话。

因为这会儿他知道楚莲为什么觉得自己哭过了。

他鼻子痒痒呀!

“可恶,彩花姐自家种的葱太厉害了,怎么这么辣!”楚年揉了揉鼻子。

楚莲戛然而止:“......?”

什么?

楚年担心起锅里才煲上的汤了,忙转头对厨房里的江自流说:“阿流,你快把锅里的葱捞上来一点,这葱好辣,我先前不知道,全切了丢进去了,要是煮透了味道可能会很呛。”

“好。”厨房里,江自流应声传来。

楚莲:“???”

楚莲有点懵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

怎么跟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不是在吵架吗?

不是说都过不下去了吗?

怎么在这你侬我侬地煲汤?

而且,楚年居然让江自流从锅里把葱捞出来!?

楚莲一时间都不知道先关注哪一点。

“你居然让他捞葱?”楚莲还是先关注了这一点。

楚年奇怪:“捞葱怎么了?”

楚莲瞪大了眼睛。

他心目中那个美好的少年,该是花前月下,诗酒同行的,怎么可以给楚年捞葱!?

凭什么!

楚年配吗!?

“你怎么能让你的夫君捞葱!!”

楚年啊了一声:“他每天早上都起来给我煮粥,其他时候也总帮我打下手,捞个葱怎么了?”

“......”楚莲呆滞当场,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什么?你说什么?”

“葱不葱的不重要,你还是说说今天来找我干什么吧?”

楚年的节奏被楚莲莫名其妙的愤怒打断了。

但问题不大,他现在重新找回来。

楚莲:“......”

楚莲却没词了。

他兴高采烈的过来,还没来得及看到楚年的笑话,就发现好像自己才是笑话?

怎会如此!

麻子骗了自己吗!

楚莲不说话,楚年也问题不大,他可以自己接茬。

“你今天来得挺是时候,前几天我总在跟夫君拌嘴,你要是过来可能都没空搭理你,今天心情好,还煲了汤,要不留你一起吃饭?”

拌嘴?

真的在吵架?

楚莲重新打起了精神,装模做样地问:“哥夫不是每天都给你煮粥打下手吗,你们怎么还会拌嘴呀?”

“可不是嘛!就是因为这个我们才拌嘴的。我说让他别给我煮粥打下手了,应该多歇息歇息,要是闲的话就看看书嘛,没必要总跟来厨房帮我的忙,可是他听不进去,就是要帮我,你说我气不气?”

楚莲:“.........”

楚年气不气不知道,反正楚莲快气死了。

看到楚莲这就沉不住气了,连表情管理都快要维持不住,楚年在心里摇头:就这种程度的小白莲,我还能对付不了?

笑眯眯的,楚年说:“要是知道嫁人后这么幸福,我早就嫁了呀,哪会等到现在。”

楚莲:“......”

“成亲的快乐你想象不到啊,我说你也到适婚年纪了,条件还这么好,以前在家的时候就一堆人上门找你提亲,快选个好人家成亲吧。”

楚莲:“......”

攻守双方一转,这会儿到楚莲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楚莲来时有多高兴,这会儿就有多气愤。

听着楚年一句接一句的说着,他都快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幸灾乐祸来了,还是被楚年扎心来了!

眼看火候差不多了,楚年掀起眼皮,说:“知道你惦记着我,那我也没忘了你,我托了人,打听村子里有没有同样适龄的好汉子给你物色着呢。”

听到这话,楚莲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要说楚年不再跟他生气,恢复到以前懦弱卑怯的样子,楚莲信;可楚年变得这样关心他,楚莲可就觉得奇怪了。

他们的关系可没有好成这样吧!

“你想干什么?”楚莲脸上浮起警惕,往后退了一步。

楚年掀起眼皮,没什么温度地笑了一下:“什么想干什么,关心你呀,你这时不时就来看我,这么关心我,我不得投桃报李?”

楚莲:“......”

“知道你孝顺,为了照顾娘你肯定不愿意远嫁,所以我就给你物色了几个本村的汉子。比如,张家的张黑牛,李家的李中举,还有罗家的罗麻子,这几个,我都细致打听过了,都是村子里一众好评的好汉子,你有没有看上的?”

听到楚年报出三个人名,楚莲一下子炸了:“楚年!在你心里!我就这么不值一钱的吗!?”

楚年无辜地眨了眨眼:“什么意思?”

“你说的都是什么人?一个比一个穷!一个比一个丑!你居然...你居然让我嫁给他们?!”楚莲气得声音都有点发抖。

他本来没有这么生气的。

可知道江自流身体奇迹般地好转,还甘愿为楚年洗手做粥,就多少有点难以控制情绪。

现在又听到楚年觉得他只配嫁给这几个不三不四的人......便彻底炸了。

楚年淡淡道:“这话说的就有点过分了吧,不喜欢就不喜欢,做什么说这样伤害别人的话?你不喜欢,总有别人喜欢。”

“呵呵,你喜欢你去嫁啊!”

“我已经嫁给江自流了呀。这你是知道的,而且就是你第一个让我嫁的。”

“......!!”

“楚年,羞辱我你就这么高兴吗?”楚莲气得手都开始抖。

楚莲待不下去了。

他觉得自己来这里就是一个错误。

他就是一个笑话,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可是他又不甘心!

楚年样样都不如自己,不过是替嫁后走了点运,赶上江自流命不该绝好起来了,凭什么横起来羞辱自己?

“楚年,你也别太嚣张了了!你等着,我以后一定会嫁的比你好多了!”

发狠般地甩下这句话,楚莲恨恨咬牙,拔腿转身走了。

楚年跟过去几步,冲着楚莲气抖冷的背影喊道:“我煲了汤呢,你不留下来一起喝吗?是你最喜欢的肉丸鲜菜汤哦,那个以前我哪怕看一眼你都不高兴的肉丸鲜菜汤哦!”

楚年声音喊得很大,楚莲自然是听到了,听得他是脚步一滑,肩膀又抖两抖。

没有回头,楚莲恨恨地加快脚步,一个人走进了萧条的昏黄里,很快消失不见。

等楚莲走的没影了,楚年嗤了一声,摇摇头,回头朝厨房方向喊:“好了,都可以出来了。”

江自流闻声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在厨房里耳听了全程,此时江自流出来,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

江自流想,楚莲在听到楚年说完跟自己的感情后,应该已经灭了对自己残留的想法了,不然也不会无所顾忌当着自己的面说后面那些不堪入耳的话,更不会丢下要嫁得更好的话。

某种程度上,这是好事。

江自流并不希望别人对他有什么想法,因为他心属楚年,且只会属于楚年。

但另一方面,江自流也是才知道楚莲是这样势利的人,表面柔柔弱弱的小哥儿,实则居然这么伶牙俐齿,楚年以前在家里,一定没少受欺负......

想想就很是心疼。

好在现在楚年不在那个家了。

江自流看着楚年,心里暗暗下了决心,要更加加倍地对楚年好才可以。

江自流是出来了,但麻子却迟迟没有出来。

楚年等了会儿,不见麻子,便走过去草垛查看。

一看,才发现草垛后面早没有了人影,麻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也是可怜,估计是被打击到,回家疗养情伤了。

楚年摇了摇头,默默祝福麻子能够早日从情伤里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