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3 一些日常小片段
秋狩时节, 赵文君拿来了三枚鸟蛋送给楚年。
赵文君说:“这个是什么鸟的蛋来着...我给忘了,反正不是一般鸟儿的蛋,得深山里面才弄得找呢,阿云弄了几枚叫人送回来, 我尝了尝, 味道确实很鲜美, 就带过来分你一半啦。”
楚年捏起了一枚鸟蛋查看。
这鸟蛋个头很大,比一般的鸡蛋大两倍, 外壳颜色灰不溜秋, 上面零星分布着指甲盖打小的白点。
“这要怎么吃?”楚年也没认出这是什么鸟蛋。
“怎么吃都行呀,还有你不会吃的东西嘛。”赵文君笑笑:“我们家的厨子是做成蛋羹的, 非常鲜美,你要是没想好吃法, 也可以做蛋羹。”
“好嘞,我回头试试。”楚年乐呵呵地把野鸟蛋收下了。
等赵文君走后,楚年正准备把鸟蛋送去厨房,却听到喜鹊和丹鹤在里屋里哈哈大笑。
时光荏苒,丹鹤已经三岁了。
姐弟俩虽然相差七岁,但代沟什么的不存在, 俩崽子天天腻在一起玩闹, 关系别提有多要好。
也不知道他们俩是在笑什么呢,笑得这么欢, 楚年心下好奇,随手把鸟蛋放进了桌肚, 过去一探究竟。
原来是在猜丁壳, 剪刀石头布,谁输了往谁脸上画乌龟。
楚年一看, 喜鹊漂亮的小脸上干干净净,啥也没有,而丹鹤......妈耶,一张脸上都被画满了,连鼻梁上都趴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小乌龟。
喜鹊指着丹鹤画满乌龟的脸,笑得喘不过气来:“弟弟运气太差了,一次都赢不了,我都忍不住想后出让让他了。”
这一波简直嘲讽拉满,丹鹤脸庞涨得通红:“有本事别猜丁壳啊,阿姐跟我玩棋!”
喜鹊冲他略略:“我才不跟你玩棋呢,玩棋你会作弊,明明是白子,一眨眼突然就变成黑子了,哼,这还怎么下,我才不要跟你玩棋。”
楚年听得好笑,抬手往丹鹤脑袋上拍了一把:“变棋子颜色?是不是玩不起?怎么下个棋还用灵气作弊?”
丹鹤愤慨地仰起头:“这能怪我吗!除了爹,谁下棋能赢得了阿姐啊!而且连爹都说阿姐棋艺恐怖!”
喜鹊得意洋洋地摇了摇脑袋:“我可以教你啊。”
丹鹤痛苦面具:“可我不想当小乌龟了!”
喜鹊画什么像什么,那一只只小乌龟趴在丹鹤脸上,随着他的表情变化而浮动,活灵活现的,谁看了都想笑。
喜鹊乐了:“那不画乌龟了,换一个,改画兔兔。”
丹鹤:“不干!兔子弱了吧唧的!还不如乌龟呢!”
楚年努力憋着笑,在姐弟俩脸上各自捏了一把,不掺和他们之间的“龟兔大战”,待了一会儿就出去了。
等出去时,他已经把野鸟蛋的事忘了个干净。
再想起来,是在几日后。
之所以想起来,还是因为桌肚底下发出了“咔咔咔咔”的诡异声响。
当时楚年正好在翻账本对账。
喜鹊和丹鹤坐在楚年边上下棋。
喜鹊特意把位置选在阿爹边上的,就为了让阿爹监督丹鹤,不许他再作弊!
一开始那“咔咔咔咔”的声音很微小,楚年以为是俩崽子下棋时棋子碰撞发出的摩擦。
但很快声音大了起来,“咔擦咔擦”,一阵一阵的,持续不断的,就像是什么坚硬的东西在撞着门窗木板。
楚年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他放下账本,向四周看了看。
门窗都没问题,房中一切无恙。
这可就奇了。
是啥玩意发出的声音?
楚年问俩崽子:“你们俩听见声了吗?”
小喜鹊:“听见了,有什么东西在响?”
就算楚年不发问,喜鹊也要问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一直响个不停,窸窸窣窣的,听着怪让人毛骨悚然的......
楚年站起身,倾耳仔细去听。
小喜鹊也放下棋子,跟着楚年一样,边听边找。
丹鹤看见他们如此在意,抬起手,指向前边不远处的桌子,说:“不就是那几个鸟蛋在响吗。”
楚年:“???”
小喜鹊:“???”
看到楚年一脸茫然,丹鹤问:“不是阿爹你自己放在那儿的吗?”
被这么一提醒,楚年啊了一声,想起来了:“那天你们文君叔叔送过来的蛋,被我给忘了!”
但是...
“鸟蛋为什么会响?”
丹鹤:“因为小鸟要破壳了,在用喙啄蛋壳呢。”
楚年:“???”
小喜鹊:“???”
“破壳??”楚年都惊了。
鸟蛋放在桌肚里没人管,又没有鸟孵,这还能破壳?
丹鹤有点尴尬地摸了摸鼻尖,说:“...咳咳,泄了点灵气,把它们催熟了吧......”
楚年:“.........”
小喜鹊:“.........”
如果是丹鹤的原因,那无论什么怪事都不算多奇怪了。
楚年纠结了一下,过去桌前,把桌肚里面的三枚鸟蛋拿了出来。
三枚鸟蛋上面出现了程度不同的裂纹,“咔擦咔擦”的声音越来越激烈,用肉眼看都能看到蛋壳表面出现细小的波动。
楚年:“......”
楚年感觉奇妙极了。
好好的鸟蛋,原本打算蒸了吃的,现在居然要孵化出小生命来了。
这...
...还怎么吃?
小喜鹊挨到楚年边上,好奇地盯着动荡的鸟蛋,问:“阿爹,这下怎么办?小鸟都跑出来了,还能吃吗?”
说话间,三枚鸟蛋中间的那个先裂开了,一只湿漉漉的灰色小玩意啪嗒一下从碎掉的蛋里冒了出来,头顶上还顶着一小块蛋壳。
小喜鹊不由惊叫了一声。
听到声音,小玩意在蛋壳里歪歪斜斜地扭了两下,歪头歪脑地看向了小喜鹊。
小玩意毛还没长全,看起来有点秃,浑身被胎水泡的湿漉漉的,黏黏腻腻地粘在一起,模样实在算不上好看。
但圆豆豆的小眼睛很有神,凸起的带着绒毛的嫩黄色小喙也很可爱。
想到它在蛋壳里面,可能就是不停地滴溜着这双小豆眼,用这张小喙一点一点把蛋壳敲碎顶开的......楚年心中莫名升腾出了一股赞叹:
“这是生命的声音啊。”
生命的声音还在继续。
除了这只率先破壳的领头鸟,其余两枚蛋里的小家伙还在努力中。
小喜鹊看不懂,但颇受震撼,目光在已经出来的雏鸟和另外两枚蛋壳之间来回摇摆。
那只已经出来的雏鸟也在看着小喜鹊,张开嫩黄的小喙,无声地冲她叫了两声。
小喜鹊心脏突突直跳,拉住楚年的袖子:“阿爹,我们不要吃它了!”
楚年好笑:“都变成小鸟了,肯定不吃了。”
这谁还忍心去吃啊!
心又不是刀子做的!
小雏鸟在蛋壳里待了一会儿,扑腾起湿乎乎的两只小翅膀,似乎是试图从蛋壳里出来。
但它身上全是水,重量不轻,很难迈出来,尝试几次都失败了。
而且由于它的不断失败和不断尝试,蛋壳被推的转来转去,活像一枚每次差一点点就要倒地的不倒翁。
小喜鹊被它迷住了,不嫌弃它又湿又秃,伸出援手,帮了它一把,将它从蛋壳里拉了出来。
这下它才算真正地破壳而出。
一出来,小雏鸟仿佛被掏空了力气,往小喜鹊的手心里吧唧一躺,不动了。
小喜鹊吓了一跳,紧张兮兮地看向楚年:“阿爹,不动了。”
楚年笑了笑,安抚她道:“没事,应该就是累得脱力了,休息一会儿就好了,而且肯定饿了......喂点啥好呢...小米?虫子?”
“丹鹤去给小鸟找吃的来,我先给它擦擦。”小喜鹊使唤起丹鹤。
丹鹤一直待在棋盘那边,没有过来跟他们一块儿见证雏鸟的破壳。
听到姐姐的使唤,丹鹤踮起脚,远远地看了看脏兮兮的新生鸟儿,嫌弃道:“找什么吃的,该不会要我给它抓虫子吧?”
小喜鹊理所当然:“昂,不然呢?”
丹鹤:“......”
“快去快去,就你去,去了下次就不往你脸上画乌龟了。”小喜鹊催促道。
“...那还不如往我脸上画乌龟呢。”丹鹤皱了皱鼻子,不情不愿地出去了。
楚年也拿来了干净的毛巾,交给小喜鹊,让她亲自照顾小雏鸟。
小喜鹊用毛巾小心翼翼地把雏鸟包裹了起来,很轻很轻地把它身上的胎水擦干净。
期间小雏鸟动了几次眼膜,圆溜溜的眼珠子转动着,似乎是在观察小喜鹊。
就在小喜鹊把它擦干了之后,另外两枚蛋壳里的小雏鸟也冲破了对它们而言无比坚硬的外壳,顶开了桎梏,看到了外面的同伴,以及小喜鹊。
小喜鹊喜滋滋地松开擦干的小雏鸟,照葫芦画瓢地把另外两只小雏鸟拎出蛋壳,给它们也包包起来,轻柔地擦干。
楚年全程没有动手,微笑地看着女儿照顾小鸟。
没一会儿,丹鹤回来了。
他没有去弄虫子,而是过去厨房要了点米粒和水。
“不是,才破壳的鸟吃什么东西,喝两口水就行了,再把米泡一泡,随便喂两口。”
“是这样吗?”小喜鹊将信将疑,接过水和米粒,在桌子上摊开,喂它们喝了点水。
小雏鸟们对外面充满了好奇,然而才破壳,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半瘫着喝水,时不时抬起头,打量一下小喜鹊。
小喜鹊看得欢喜,用指腹揉捻它们毛绒绒的脑袋,问楚年:“阿爹,这是什么鸟呀?”
“我也不认得。”楚年摇了摇头。
于是两人看向丹鹤。
丹鹤说:“雁子。”
小喜鹊嘟嘴:“小燕子都是穿花衣的,你不要唬我。”
丹鹤:“这是大雁子。”
楚年:“是那个冬天了会一字排开,一起往南边飞的那种?”
丹鹤点了点头,还是很嫌弃它们,离远了几步。
三只小大雁喝了会儿水,接二连三抬起脑袋,张开小喙,扑棱着毛没长齐的小翅膀,颠颠撞撞地往小喜鹊手上爬。
小喜鹊得趣极了,说:“阿爹,我们把它们养在院子里吧。”
“好啊。”楚年当然答应:“我看它们很喜欢你哎,你带回自己的院子养着吧。”
丹鹤忽然一笑,说:“对了,阿姐,忘了告诉你,这种雁子有一个习性。”
小喜鹊和楚年转头看向丹鹤。
丹鹤:“这种雁子会把第一眼看到的东西视作母亲,对它们来说,现在阿姐已经是它们的娘亲了。”
小喜鹊:“???”
小喜鹊:“!!!”
小喜鹊:“......”
小喜鹊幼小的心灵受到了极大震撼。
丹鹤仰起画满乌龟的小脸蛋,嘿嘿笑了。
皮这一下,他感到很开心。